第19章

第19章

夜暮漸漸落下,路燈霎時齊齊地開了,在橙明的燈光下,都市一片暖色,帶點褐、帶點黃、又有點兒金屬光澤。都市的夜是喧囂的,不僅僅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燈光閃爍的車流,而且處處都瀰漫著媚人的誘惑,那些酒吧,那些夜店,那些會所,閃閃爍爍的霓虹和陣陣快節奏的音樂,像是都市狂亂的脈搏,喧鬧而又躁動,更釋放著不安。

譚梓和李揚沒有回家。兩人站在登頭的高架橋上,翹首看著都市的夜,誰也沒有說話,都一直在安靜地看著。習習勁風拂來,還裹著都市的溫度,撲在臉上,溫熱而又舒適。他們就這樣迎風而立,心平靜得像一汪清水,彷彿在這兒更有別樣的孤獨和疏離。

而吳若成卻不一樣。他站在窗前俯瞰著,這都市的曠美和華彩如同一片絢爛的星河,美輪美奐,庄麗而又玄妙,但仍感覺到自己的心在錯落,在凌亂,於是,往後退了一步,離開窗前,而後重重拉上窗帘,把外面的一切全部隱去,彷彿要把這些紛繁和迷離隔斷,但仍佇立著,愣愣地站在那兒。

這時,身後傳來小雲的聲音:「成子,別覺得自己睄渺,還活著就跟這世界能搭。過來,陪我坐坐。」

的確如此,在小雲的心裡,這世界誰都無力,那怕你最颯爽,最上仙,也抵不住那一瞬間的淚崩,而人活著也只不過是你搭與不搭的事情,不搭,絕絕,搭,精彩,就是那麼簡單。她也是走過兩個世界的人了,那感覺就好像是突然離家出走的孩子一樣,活過來就是回家了。她身體已無大礙,又能活蹦亂跳了。不過,那些創傷還得住上一些時日。

看到吳若成的落寞,小雲心裡難安,而吳若成依舊不動。於是,小雲披衣掙扎著下床,蹣跚而去,從身後抱著他,雙手圈著,臉貼著背,低聲呢喃,像哼著兒歌的孩子一樣,一邊搖晃,一邊輕輕挪動。

「成子,都過去了,又能這樣傍著了,我很知足。有你,有我,可以生孩子了……」

小雲閉著眼睛嘀嘀咕咕地念叨,突然,吳若成一個閃身過來將她摟進懷裡緊緊抱住,低頭把她的嘴堵上。

一會兒,小雲掙開他抬眼看看。他輕輕搖了搖頭,又貼了上去,但小雲躲開了,她喘著粗氣低聲道:「疼,傷口還沒癒合好,使不上勁。」

見她一臉的苦楚,吳若成急忙鬆開,並將她扶回病床躺下,而後在一邊坐下,目不轉睛地注視。小雲也靜靜地看著他,四目相視。許久,小雲道:「成子,以後,我們什麼都不用做了,回鄉下去,給你生好多好多孩子,讓你天天看孩子,忙死你。」

吳若成笑了笑,說:「行,你能生我便能看,生一個我看一個,但有一條可不行。」

小雲連忙問道:「什麼不行?」

吳若成眨了眨眼道:「別跟豬婆下崽似的一下便好幾個,到時候,我便是忙死也忙不過來。」

小雲撲哧一聲欲笑,但剛笑出聲來又立即縮了回去,還渾身哆嗦一下,咬咬唇邊,俏臉都擠成一團了,但最終到底是忍住了。歇了片刻,總算緩過勁來。她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壞死了,害我傷口裂了,都疼死了,快來安撫我一下。」

見她這樣,吳若成不落忍了,彷彿這疼痛在自己心上,連忙俯身下去,可剛一低頭便被小雲一把揪住,那耳朵頓時就不是自己的了。

小雲一邊揪著一邊笑著罵道:「你說,誰是豬婆?膽子肥了不是……」

被小雲揪住,吳若成疼得哎哎喲喲連連告饒:「不…不…你不是,我是。」說著,連忙學豬叫哼哼哼地直往她懷裡鑽。很快,兩人又摟成一團了,病房裡咯咯咯地響起了清脆的笑聲。

鬧了一會兒,兩人又安靜下來。而吳若成忽然嘆息一聲。聞聲,小雲低頭看了看懷裡他,問道:「怎麼,還想不開?」

吳若成爬了起來,看著她道:「小雲,這次怕是扛不過去了,連國務院都驚動了,查得正緊,肯定要進去了。這兩天,估計事故調查組要找你問訊,到時候,你把責任往我身上推就行,總不能兩人都進去吧。事實上,你也只是管家的,既不管生產又不管銷售,只管財務和行政這一塊,安全生產與你沒半毛錢關係。我是法人,第一責任人,死了這麼多人,躲是躲不過去,也沒法躲。」

聞言,小雲沉默了,半天沒有作聲。她愣怔怔地看著吳若成,臉色漸漸變白。她也明白,這一回正如他所說的,是難關,是一道坎,只能聽從法律的審判和裁決。

見她臉色難看,吳若成知道她害怕了,嘴巴翕動,但又找不出半個詞去安慰,猶豫了半天,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情,於是問道:「小雲,有件事情要問你。這事市公安局譚支隊都揪著我問過兩回了,看情形很重要,或許是關鍵的證據吧。我不是很清楚,你一直在廠里,應該清楚這事。」

小雲滿臉疑惑,問道:「什麼事情?」

吳若成說:「據譚支隊說,在進行現場勘察時,發現製藥車間開掘了一條溝道,問我是誰布置開挖的,什麼時候開挖的,做什麼用,這事你清楚嗎?」

小雲沉思半晌,而後目光閃了閃,好像想起來了,回答道:「這事我只聽王副經理提過一嘴。因為他管生產安全,所以,我也沒很在意,早給忘了。你這一提我倒想起來了。我大概記得,他說製藥車間主任陳偉主張要開挖,說清洗車間葯塵排不了水,既不方便職工,又很費事,需要開挖一條排水溝。他管這一攤子,我也就由著他了。怎麼,這事很重要嗎?」

聞言,吳若成震驚了,愣怔了好些時間,而後突然激動起來,噌的一下跳下床去來回竄著,嘴裡連聲道:「壞了,壞了,壞菜了!這老王副壞我菜了……」

見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小雲急忙問道:「這怎麼啦?什麼壞菜了?」

吳若成停下,看著她道:「我們生產煙花,主要產品是禮花彈和升空煙花,製藥車間生產煙火藥,不能用水清洗,這老王難道不知道嗎?擅自開挖排水溝違反了設計規範,是嚴重違規,用水清洗車間是嚴重違章,光憑這兩條,我蹲它個六七年是逃都沒法逃啦。」

聞聽,小雲大吃一驚:「什麼?要六七年?」

吳若成道:「六七年不算什麼,要是按照刑法一百三十五、一百三十六條兩罪並罰就得判個十把年了。這事得跟譚支隊說清楚,直接責任人不是我,是他老王和陳偉,這鍋該由他們來背。」

這一下,把小雲直接給嚇蒙了,她兩眼發痴直愣愣地望著吳若成,緩過神后,摟著吳若成放聲憾哭。她這一哭,哭得一個天昏地暗,把吳若成也感動得淚眼婆娑。哭聲驚動了這樓層的所有人,不但把醫生護士給招來了,而且把所有的病友也全給招來了。

眾人圍過來一瞧,原來是一對小夫妻摟著哭成一團,見沒什麼大事,稍稍勸解一番后又紛紛離去。後來,大概是哭累了,兩人摟在一起倒在病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凱蒂夜店是南正街最大的娛樂會所。它與雲安會所不同。雲安會所是會員制,憑卡消費,是有錢人的世界。而凱蒂夜店則是大眾場所,只要你有足夠的錢便可以進去。在這裡,不論身份,不論顏值,愛怎麼玩就怎麼玩。夜店本是米國西部牛仔和強盜喝酒作樂的地方,而我們卻泊來當作潮酷來玩,這總比人家要進化多了吧。凱蒂夜店還真是個玩潮酷的地方。

顏小玲挽著趙成柱走進凱蒂夜店。趙成柱救了她之後,兩人便對上眼了。顏小玲是這樣認為,趙成柱酷酷的,而自己則的,兩人在一起便是潮酷潮酷的,最適合去凱蒂夜店。趙成柱邀她去雲安會所,她都搖頭拒絕了,說那裡不適合她,不潮不酷,而且有錢人很虛偽。而凱蒂夜店就不一樣了,這裡只要你放得開,想怎麼潮你就怎麼潮,想怎麼酷你就怎麼酷,不因為身份,不因為顏值,大家都無拘無束。因此,趙成柱也便隨了她了,而且很樂意陪她一起潮酷。

兩人進去后,便迎面碰上了那晚的幾個小年青。他們對趙成柱可是恨之入骨了。因為他,那晚不僅沒有把顏小玲帶走,而且還都傷筋動骨在家結結實實地養了好幾天。一見面,雙方都愣了愣。幾個小年青蠢蠢欲動,但還未擺開架勢便被夜店的一群穿著黑色衣衫的保安給鎮住了。他們便只好灰頭灰臉地去了一樓的撞球館。而顏小玲和趙成柱則去了二樓的蹦迪。

蹦迪里人擠著人,正嗨著最勁爆的《回家的路》,檯子上一群俊男靚女都瘋狂地嗨翻天了。那音樂太爆了,那DJ勁舞太炫了,把趙成柱震得耳膜都快脫落了。而顏小玲也隨著瘋狂的節奏嗨了起來。轉了幾圈后,她甩甩滿頭秀髮,拽著趙成柱上了檯子,牽著他嗨了起來。她的身材確實火辣,那DJ勁舞炫起來,全身像水蛇一樣從頭到腳一寸一寸地抖動漫轉,那秀髮甩得像水波一樣,把趙成柱看得都傻了。

他第一次進蹦迪。在雲安會所,他也很少進KTV包房,對歌舞一點也不感冒,甚至是音盲,對節奏不敏感,跟在小玲身邊扭著,樣子很笨拙,還有點傻氣。他一邊看著小玲一邊自己扭著,卻一個不小心撞上人了,扭頭一看,是一披散著一頭草莓紅髮的女孩,但看不到臉,全被頭髮給遮住,個子高挑,大長腿,白色純棉短袖ins上衣,破破爛爛的牛仔短褲,衣服寬鬆得都露出了裡面粉紅色的C罩,身材和小玲有得一拼。

趙成柱連忙對她道:「對不起,不好意思。」

那女孩甩了甩頭髮,把臉露了出來。趙成柱一驚,這臉也太精緻了!像雕刻似的,玲瓏剔透,一雙大眼睛,鼻樑挺直。她一邊嗨一邊伸出手道:「沒事,認識一下。我,賀琳。你呢?」

趙成柱伸手握住,笑道:「趙成柱。認識你真高興。」

「你第一次來嗨嗎?」

趙成柱點了點頭,道:「嗯,和朋友一道來的。」

這時,小玲過來了。她盯著賀琳看了起來,似是不善。趙成柱一見連忙上前拉著她對賀琳道:「這是我女朋友,叫顏小玲。小玲,這是賀琳。剛才不小心撞上她了。」

「呃。」小玲應了一聲,臉色也漸漸緩和下來,朝賀琳微微一笑,而後扭頭望向趙成柱:「走吧。今天這兒沒勁。我們吃烤串去。」說完,拉著他就走。

出了凱蒂夜店,兩人徑直往九和烤串奔。離得不遠,沒幾分鐘便到了。他們挑了個靠街邊的位子坐下,然後點了一大堆烤串。

小玲是個吃貨,只一會兒功夫,面前便堆滿了簽子,吃得滿嘴油光油光。見趙成柱看著她,小玲傻笑了笑,道:「我這吃相難看吧。你怎麼不吃?」

要擱在平時,趙成柱會當仁不讓,但在小玲面前還多少有些局促。他笑了笑,說:「吃相難看沒事,只要漂亮就行。漂亮的女孩子一般都這樣,吃得精彩,長得也精彩。我長的肉夠多的了,都留給你吧。」

「呵呵……」小玲又傻笑了笑:「那有,我看你只是壯實,肉並不多。瞧,肚腩都沒有。」

趙成柱低頭瞧了瞧,還輕輕拍了拍肚皮,傳來了咚咚咚幾聲,好像是空了,於是,尷尬地笑笑,說:「好像要裝點東西進去了。」說著,朝服務員招了招手。

服務員過來,趙成柱對他說:「照剛才那樣的來吧。」說著,望向小玲:「你要添點啥?」

小玲連頭也沒抬:「再一樣來一份吧。」

對於小玲這樣吃貨來說,趙成柱一點都感到驚訝,剛才已經領教過了。他朝服務員點了點頭道:「就照她說的來吧。」說著,瞟了小玲一眼,質疑道:「你不會是今天一天都沒吃吧?」

「那有。我像是會餓著自己的人嗎?」小玲一副超級認真的樣子。

「也是哦,看著也不像。哦,對了,你這麼能吃怎麼也不見長肉呢?」趙成柱好奇地看著她。

小玲笑了笑,把手伸給他看:「你瞧瞧,怎麼沒見肉呢?我骨骼小,長肉也不見。再說,這麼點熱量算什麼,還不夠我DJ勁舞一回……」說著,忽然愣愣地望向趙成柱身後。

見她神態有異,趙成柱知道出了狀況,他立馬彈身而起,閃身過去,一眼便瞧見剛才遇到的幾個小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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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陽光一樣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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