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順路

第7章 順路

「稍等一下。」解睢豎起手指示意蕭冰塗噤聲,然後掏出手機喊了兩聲「喂喂,喂喂,現在信號怎麼樣,能連上的話趕緊撈兄弟一把。」

蕭冰塗沒聽到手機里傳來什麼回應,不過她看到了解睢戴着的藍牙耳機和放鬆下來的表情,事情八成妥了。

於是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解睢的身體開始「修復」。

不,說修復可能沒那麼準確,應該說「復原」,而且範圍也不僅局限於解睢的身體,還有周遍車廂內的一切。

血跡消退,傷口癒合,就連解睢身上那些破碎的衣物都開始便會原來的樣貌。這一切完成,連血腥氣也消散無蹤后,解睢抬起先前自腳踝處斷裂的左腿跺了跺晃了晃,面上一派滿意。

「謝啦,給您五星好評。」解睢笑嘻嘻地對着手機說完最後一句話,轉過頭看着蕭冰塗,笑意不減。

蕭冰塗卻不由得往後縮了縮。

她莫名覺得現在的解睢比方才更可怕。

之前,解睢滿面的血遮住他的臉,也讓他的表情變沒那麼清晰。

現在他的笑容完全露了出來,晴朗乾淨無所障礙,便尤為讓人害怕。

方才他傷得都快死了,為何還能笑得出來,就像完全沒有感覺一樣。

他不痛嗎?

這個人真的正常嗎?

「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從蕭冰塗臉上讀到對方情緒的解睢露出了一個略有悲傷的表情,「您安心,我一切都還好。」

「啊這,抱歉......」蕭冰塗有點慌亂。

「雖然您大概有不少東西想問我,但現在咱們快到站了。」解睢向蕭冰塗舉起手機,示意對方看一眼時間,「有人接您嗎?」

「沒有。」

在梅款冬消失的那起事件發生后,自責於沒保護好女兒的蕭父蕭母對自己疑似腦子變得有點不正常的蕭冰塗越發關懷備至,到了過度保護的地步。

蕭冰塗是據理力爭撒潑打滾要死要活賭咒發誓才爭取到的「反正已經被你們陪着來了很多趟這次我想自己一個人來濱門」的機會,怎麼也得自由個全須全尾。所以今天她連接車都一併拒絕,計劃到站后前往濱南站下面的地鐵,轉條線便能直抵校區。

只不過剛經了惡鬼和解睢這三趟嚇,蕭小姐多少有點心驚膽戰草木皆兵,如果再讓她選一次她肯定樂意跟爹媽一起。

「您要去哪。」而在敲敲打打檢查自己身上零件的解先生似乎有點別的打算。

「呃,濱門大學北洋校區。」

「南郊那塊是吧,我家在北港......就徙海南部那塊,咱倆順路,您要是不介意的話我載您一程?」解睢比劃了一下,「我車就停在站外。」

十多年前,濱門東南部的鹽河、百津、北港三區撤銷,統合為新的徙海新區。不過許多濱門人還習慣用原來的名字稱呼它們。

原北港區雖然叫北港,但它其實位於徙海新區乃至整個濱門市的最南端。

蕭冰塗作為海岱人對濱門了解不多,但她也知道,待會二人會從濱門南站下車,如果解睢一路往南直奔北港的話,正好要先穿過過濱大北洋校區所在的南郊區。

「啊這,怪不好意思的。」蕭冰塗很難不赧然。

她方才還覺得解先生可怕,現在卻可能坐人家車,麻煩人家花點時間繞點路送她去學校。

現在想來,從一開始解先生便在幫她。如果沒有解睢的幫助她能不能從第一場夢中醒來都不好說。

而此時此刻,蕭冰塗不僅解決了那隻鬼,還找到了可能為消失在世界上的故友伸冤的可能。

她現在甚至有了主動踏入那個危險卻充滿吸引力的世界,為自己的目標戰鬥的機會。

蕭冰塗應該對解睢心懷感激才對,報以恐懼可太失禮了。

「沒事,正好我有點事跟您說。」解睢不以為意。

這時到站提示音響起,解睢抬頭看了一眼:「剩下的事待會再說把,您有帶什麼東西嗎?」

「我爸媽把我的行李已經託人送到學校附近了。」蕭冰塗表示自己只帶了一個隨身包包。

「那便走吧。」解睢笑得意味深長,「以及雖然您可能覺得晚了點,不過,歡迎來到濱門。」

在解睢的帶領下,蕭冰塗並沒有花多少時間便從車站繞出,抵達停車場,坐上解睢的沃爾沃。

根據某種與車相關的奇妙刻板印象(例如某美系豪車往往會被人與洗浴場所聯想到一起),沃爾沃車主多是高校教師。

但解睢看上去比蕭冰塗大不了幾歲。

而蕭冰塗在坐他車上開始找話題,客套寒暄聊人生聊職業的時候得到的結論更是令人意外。

「我,我沒工作。」解睢嗤了一聲,目標大概是他自己,「我爸媽去世前留給我六套房子,我靠租金過日子。」

「啊這,抱歉。」這抱歉是因為蕭冰塗沒想到這對話能讓對方想起去世的父母。

不過他這麼年輕便父母雙亡了嗎?大概是因為什麼意外吧。

「我自己提的,您有什麼好道歉的。」解睢苦笑。

路況有點堵,解睢說話的頻率也高了起來:「不過非要說的話,我還掛着壽光集團的崗位,在那領着份工資來着。」

「壽光集團?」這下蕭冰塗有點吃驚了。

壽光集團是一家以家居和建材為主的外資企業,實力雄厚,在天朝各大城市均有產業,其董事長據說是名葡籍華僑。

蕭冰塗家的生意涉及房地產相關,所以稍微了解一點。

「嗯,壽光的董事長是我們志怪讀書會的副會長兼創始人之一,大家的大金主。」解睢輕描淡寫地爆了個猛料,「讀書會的核心會員可以在壽光掛領一個職務,每個月可以領到基本工資,如果接受並完成了讀書會發佈的任務還可以領到額外的『項目獎金』,如果在任務中不幸喪生,讀書會也會以公司的名義發一筆撫恤金並照顧逝者的家人。」

「待遇真不錯啊。」蕭冰塗讚歎。

她明白解睢說這麼多肯定是打算拉攏她加入。

蕭冰塗並不在乎錢和工作,她還算富。

但一個對成員有管控力,和成員間有實際利益及經濟關係,並承諾會照顧成員家人的組織明顯比那種只談理想、興趣,成員無需背負義務組織也有理由不負責任的鬆散團伙要靠譜很多。

建立在彼此需要的利益捆綁令人安心。

何況他們承諾會照顧逝者的家屬。這也令她產生了如果發生了什麼事,大概也可以期待請其他會員幫助她的父母這一期待。

她很害怕家人也被捲入靈異事件,未雨綢繆很有必要。

「不過相對的,核心成員必須要為所在轄區出力。」解睢提醒,「如果某個在該轄區發生的靈異事件無人主動接取任務前往解決,另一位副會長就會安排該地區適合解決該事件的核心會員前去。如果被安排的人沒有合理理由便拒絕前往,讀書會會對其進行降薪和處分,最壞的情況可能會導致撤銷會籍。」

「我有個問題。」蕭冰塗舉手,可惜在車裏舉不了太高,「讀書會的成員大多在哪些地區?」

就解睢剛才的話,很容易讓人覺得讀書會是個分許多「轄區」的大勢力。

「全國各地。」然而解睢的答案還是出乎蕭冰塗的意料,「天朝八成以上的地級市都有讀書會的會員在,有核心會員在的要少一些,五成左右。」

「我可能還真遇見了個大組織……」蕭冰塗有點驚愕。

她真沒想到一個名字那麼莫名其妙的組織分佈那麼廣。

「不過,讀書會的主要力量在華中華東兩地,你的故鄉,乾封市就是讀書會的總部。」解睢補充,「讀書會在華北地區的力量比較虛弱,但因為濱門的特殊性,這裏倒是成為了核心成員數目僅次於乾封的北方第二大重要據點,如果您願意加入,過兩天等您有空,我帶您認識一下大家。」

「不,我是琅琊人,只是之前轉到乾封上學,這次來濱門之前先走了趟老同學所以我才從乾封上車。」蕭冰塗糾正,「不過乾封居然是夢遊者的重要據點嗎?我在那一直沒碰到聽到過什麼都市傳說恐怖故事欸。而且華北的力量居然沒集中在神皋……總不會是因為那房價太高吧?」

「惡鬼不敢在乾封活動,這正是我們選那作為總部的原因。」解睢在紅燈前停下,「因為許多因素的集合,導致乾封市變成了尋常鬼魂最不敢鬧事的地方。這便於總部的安全。至於神皋,那的鬼極少,而且有許多其他不適合我們待的原因,所以基本不需要管,真有事直接從濱門派人支援就完了。」

綠燈亮起,解睢也噗嗤一樂,接了之前蕭冰塗開的玩笑:「當然,房價太高估計也可能是上面不樂意在那安排大型據點的原因吧,我印象里魔都也沒太多核心會員。」

「夢遊者也是得吃飯睡覺的啊。」蕭冰塗喟嘆,轉而問向另一個她一直很在意的問題,「說起來之前讓您痊癒的力量,大概不是您的超能力吧?那是什麼可以解釋下嗎。」

「當然不是,那是我們會長的能力……準確來說是她能力的一個延伸應用,任何一位核心成員都能享受這種治療。」

解睢的發言並沒有那麼不可理喻,但還是讓蕭冰塗覺得難以置信。

對方可是在電話那頭給解睢及其周邊的事物隔空修復了個全,這種靠電波空投修復的能力僅僅是想想就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說對方直接出現在那進行「修復」,那還在蕭冰塗對超能力的幻想中。可那位會長在哪?解睢和蕭冰塗又在哪?

一個不在此處甚至可能連那的情況都看不到的人,對着一輛行駛中的高鐵內部空間釋放自己的力量,修復那裏的一片狼藉。

簡直是神乎其神。

如果那位不知名的會長就在乾封,就在她曾讀過一年半高中的那個城市……唉,不知她是否有過和他擦肩而過的榮幸。

「不過您不用擔心,正常來說,大家驅個鬼不至於把自己弄得跟我一樣慘。」可能是怕蕭冰塗被自己之前的慘狀嚇到,解睢提前補充,「非戰鬥能力者一般不會單獨出任務,戰鬥能力者出任務前也會事先得到自保方面的教學和來自副會長的建議,正常情況下受個輕傷頂天了。」

「所以您是因為遭遇了意料外的情況才傷的那麼重嗎?」蕭冰塗表示理解。

解睢這麼說可能也有一點是想表示他有實力不把自己折騰得那麼慘。

「不,其實我早就知道那趟車上有鬼了。」解睢語出驚人,「我返程選這趟車的目標就是消滅它,我還事先知道它有個倀鬼——就是進入你夢中的那傢伙。我唯一沒能預見的就是被倀鬼纏上的對象就坐我旁邊,而且還是個沒完全覺醒的夢遊者。」

這話着實讓蕭冰塗大吃一驚。

倀鬼,指的是被老虎吃掉后變成老虎僕役,協助其害人的惡鬼。

用這個詞指代的夢鬼,和解睢口中那隻「目標」的關係便也分明了。

「被打成那樣是我故意的。」解睢苦笑,「這是我能力的發動條件,必須先受傷才能使用,受的傷越重越強。」

「我稱它為『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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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端深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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