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今日純粹去鬥嘴
眼看著李永泰又要接著罵街。
兒子李明忠卻笑呵呵地站出來，擺了擺手道：「父親不急，我且問問他。」李永泰才勉強壓制住內心想罵街的急切願望，他氣的大口呼吸，嘴巴卻真的消停了。
「文興兄弟，我回來這兩日，也基本知道了你的事，我有個問題且要問你。」他也不顧王文興是否願意聽，自顧自繼續說：「你殺土寇、給那些苦哈哈吃食，又聚集丁口到山寨，到底是何緣由？不要回答你是錦衣衛世家，此乃忠君愛民之舉。呵呵，我可不信，能直接告訴我嗎？」
「你猜對了！還要問我幹嘛？」王文興懶得搭理。
李明忠卻走到近前，面容和善地深深一揖道：「請王兄弟賜教。」
……
王文興要瘋，覺得這個人破事有點多，還很酸，而且還耽誤他和李老爺子鬥嘴。一向惡趣味的他，從來都不喜歡這麼正經的人。無奈，王文興簡單思索后道：
「那我問你，你爹攢了一輩子家當，購得那麼多土地。到最後又能怎樣，帶的進祖墳？」說著，瞥了眼李永泰。李永泰瞪著血紅的眼珠子，彷彿要氣哭了。
王文興轉過頭，彷彿懶得去看。又接著道：「我再問你，你中了進士，平步青雲變身當朝內閣首輔，又能怎樣？你爹讓你們一家吃穿不愁，卻抬高地租間接餓死了許多人。你當官了，看你的樣子也算耿直，就信你是個為民請命，廉潔奉公的。而近二十年，又多少任閣臣、首輔、文武百官，哪個不標榜自己為民請命、廉潔奉公、忠於大明？
但他們真的治理好了國家？你看看現在的大明，並非災年時，百姓已經過的如何？又何況這災年呢？你又怎麼能確定你比那些閣臣、首輔更有能量，從而改變這一切。」
李忠明震驚了，楞在當場。
王文興既然說了，就要說痛快了：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呵呵了老兄……外面易子相食了老兄……
而我不同，看到了餓殍，我便救他，先從身邊人開始。有條件，我救了。沒有條件我在創造條件，我攻打土寇，搶奪糧食，建造家園。不為別的，只為能多救一人。我不是閣臣、首輔，我就沒資格效忠大明？就算我沒這個資格，我效忠了我的族類，效忠了我的人性。
自己的生活一地雞毛，卻還是見不得這人間疾苦啊。嗨……
佛家有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亦並非修佛之人，佛亦只是精神高度達到一種境界的稱謂。亦是說，你若真的救了許多人命，你本身便是佛！」
說完，王文興吹著口哨回了家。心滿意足地想，你們這是要瘋啊！不知死字如何寫啊，跟我鬥嘴！
突然站定，又想起來，送了酒李老爺卻依舊罵街。綁架他女兒、搶他家佃戶的事並未了結。香君妹子也未見到。哎呀，大刀長矛啥的也忘記歸還。明日要帶人搬遷至神頂寨了，王召寨的安全保障就大大削減，也沒問李老爺一家是個什麼章程。啥也沒幹成，今日純粹去鬥嘴了……
翌日，除自己一共二十一個男丁、以及全部的家眷、另加九名被救的少女。已經浩浩蕩蕩，扶老攜幼地出了王召寨的寨門，往神頂寨而去。
王文興無語，昨晚該說的事都沒說，現在大家已經出發，自己卻獨自一人站在李老爺家門口，被堵著不讓進。
李香君獨自一人在二樓依著廊柱，望著外門處。
兩行清淚，流淌在她精緻的臉頰上，她是捨不得王文興的。今天很多人都要去神頂寨，剛才又有人告知王文興一直站在門外，父親卻不允許自己出去相見。
一起長大，有親人般的熟悉，有戀人般的眷戀。越青澀越顯得純潔，不染一絲雜念。
分別的苦，像是有人用雙手死死掐住了你的脖子，邊上又來一人狠踩住了你的胸口。所有的情緒都憋在胸口，總是無言，又讓人惶恐到窒息。
「啊……」終於一聲驚叫般的哭喊，像極了寨門外整片凄涼的荒蕪。然後又有已經沙啞的嗓音喊過來：「文興哥，你去吧！做你認為應該做的事！我會等你，拿好咱倆的桃花扇！」
李老爺家大門緊閉，王文興不得不轉身離去，緊握那把綉春刀，不肯停下自己的腳步。
五日後，千戶所來人，千戶孫世英大人召見王文興以及其餘出戰八人。
千戶所官廳的前廳，就是千戶大人接待客人和處理公務的地方，後院就是他的宅邸了。一眾九人，恭敬地單膝跪了兩排。
孫世英坐在上首，端著杯茶，輕輕呷了一口，茶香撲鼻。他微笑地點點頭道：「好了，都起來吧！」
眾人起身，孫千戶仔細看過每一個人。因為現在跟著王文興都能吃飽飯，所以各個都是精神奕奕。孫千戶很是滿意，笑眯眯地對著站在第一個的王文興又道：
「王文興，知道我為啥喊你們來了吧？哈哈哈，收了銀子，得為你們賣命啊。如今這衛所軍官不值錢，可也不能小看了，怎麼的也是個官！與那些粗鄙的苦哈哈是有區別的，你們萬不能輕視自己。
另外，這次的首級就不分潤了，都是你們的，現在土寇不如流寇，流寇不如韃子。我和你們的直管百戶、總旗。就算分幾個土寇的人頭，也升不了官。都安排過了，把你們的賞銀哥幾個分分，也就封了他們的口，你們沒意見吧？」
王文興內心漸漸晴轉多雲，心裡想罵人。心想百戶、總旗那裡，估計也是一個銅板都沒見到。都被千戶大人截留了，簡直太狠了。其餘眾人卻內心歡喜，他們生下來手裡就極少有過銀子，習慣了。有官做就行，都是大聲喊：「是大人！小人知道了。」
「還稱呼自己小人，該稱呼卑職了！」孫千戶一臉慈祥。
「是大人，卑職知道了！」眾人趕忙又應了一聲，內心更是狂喜。
孫世英招招手：「來人吶！」從兩側耳房立即出來幾個親兵，每人雙手都捧著個托盤，上面碼放著官服印綬，整齊的在千戶大人左右側站好。
孫世英慢慢站直了身子，突然臉色一振，變得嚴肅無比地道：
「諸軍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