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風

第5章 風

耳旁似有疾風掠過。

明容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又一次重重摔在地上,骨頭散架似的疼。

她劇烈地顫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想象被老虎吃掉的慘狀,心膽俱裂,骨頭和手心手肘就更痛了——咦,為什麼是手?

她戰戰兢兢地睜眼。

透過朦朧的淚霧,只見兩頭老虎扭打在一起。

……幻覺?

她揉了揉雙眼,定睛再看,撲倒了老虎、壓在它身上的,不是另一隻老虎,而是系著虎紋披風的人類。

一名少年。

明容先是一陣劫後餘生的喜悅,她得救了。

接著,她又驚駭,居然真有人赤手空拳和大老虎搏鬥?水滸傳誠不欺我!

可那人不是強壯的武松,只是一個少年人,竟也有這等驚天動地的力量和無上的勇氣。

「你小心啊!」她大喊。

少年恍若未聞。

他壓制著兇猛的老虎,過了一會兒,居然摸摸老虎的腦袋,翻身而起,大笑。

明容獃獃地看著他。

少年比她沒大上幾歲,長相英俊,卻是桀驁不馴那一掛的,就差把「來者不善」四個字寫在臉上。

他也在打量她。

一雙野性的眼睛神似猛獸,目光凌厲堪比刀刃,在她臉上身上打轉。

明容又感受到被野獸鎖定的徹骨涼意。

片刻,少年笑了。

他瞧著那麼兇悍,那麼嚇人,可他一笑,卻露出左臉頰上深深的酒窩,盡顯孩子氣。

冬書上前,扶明容起來。

明容咚咚狂跳的心臟終於平靜。

她深吸一口氣,望向救命恩人,發自內心的道:「多謝公子出手相——」

那人一對不羈的濃眉皺了皺,不耐煩的打斷:「你誰啊?」

明容:「……」

冬書行了一禮,道:「我家姑娘是南康侯府的小姐。」

「南康侯府?」少年恍然大悟,彷彿十分感興趣,「原來是你。」

他走一步,老虎便跟著上前一步。

明容嚇得急急後退,脫口而出:「別過來!」

少年挑眉。

明容:「不是你,是那隻老虎!」

少年盯著她,低哼一聲,側眸道:「王霸,回你的園子去,誰放你出來的?」

他、他居然對老虎講話?

明容驚駭不已。

更離奇的是,老虎好像真能聽懂他的話,哼哧一聲,懶洋洋地往回走去。

明容反應過來了,一時火氣上頭,「好哇,你和老虎是一夥的!」

少年大笑。

明容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笑你,長了那麼好笑的臉。」少年說,「說話更好笑。」

「有什麼好笑?你沒事在皇宮裡放養老虎?你不知道老虎會吃人嗎!」

「知道。」

「那你還養!」

「就養。」

「……」

明容抬手指著他,「你——豈有此理!」

「別拿手指我。」少年淡淡道,「你沒資格。」

「……你誰啊?」

少年走到她跟前,看著這個珠圓玉潤的小姑娘,她臉上的淚痕還沒幹,眼睫上也掛著露珠般的晶瑩淚水。

她好矮。

他低下頭,「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卻知道你是誰——」

「你當然知道。」明容說,「冬書剛剛才告訴你,南康侯府的小姐!」

「你就是繼後送給四哥的小點心。」少年嘴角挑起一絲笑,玩世不恭的,「別忙活了,四哥嫌棄太粘牙,不吃你這樣的小糯米糰子。」

「我是人,你才是吃的。」

「呵,還帶點辣。」少年散漫道,旋身往虎園走,「回長寧宮吧,你的手在流血。」

明容這才注意到傷勢,結果就是渾身的骨頭和擦破的皮膚又痛了起來。

她心思急轉。

這人雖然放養老虎罪大惡極,但他如果真有歹心,剛才就不必虎口救人。結論,他比帶她來這裡的宮女靠譜多了。

「喂,你等等!」明容提起裙裾飛快地追過去,「我請問你一個地方——」

「進宮幾天了?東宮還不熟悉。」少年頭也不回。

「你知道未央殿在哪裡嗎?」

少年止步,又折返回來。

明容抬起頭看他。

少年個子很高,穿著玉白色的長袍,肩上披虎紋披風。方才與虎搏鬥出了不少汗,他嫌熱,一把扯下披風。

「未央殿。」他慢慢說著,嗤了聲,「繼后讓你巴結四哥,你倒好,去什麼未央殿?送上門的小點心多了去了,沒見你這樣的。」

明容氣煞,「唉你這個人——」

不,不對。

他一口一個四哥,指的不就是太子?那他又是——

正想著,身後有兩人接近,同時喚道:「王爺!」

明容愣住。

少年瞥了明容一眼,「不勝,帶這丫頭去未央殿。」

一名高大的侍從站了出來,「是。」

明容看著輕狂氣盛的少年郎。

他比太子還小,已經是個王爺?

少年迎上她毫不含蓄的目光,屈指一彈她的額頭。

他做起來輕鬆,輕飄飄的好像沒使勁,可明容感受到的,卻是石頭砸腦袋的暴擊。

她哀叫,捂住額頭,眼裡蓄起兩泡痛楚的淚水。

這住宅區養老虎的缺德皇子,力氣怎就這麼大?根本不像人類,像怪物!

少年見她分明疼得想哭鼻子,還一個勁地瞪他,那可憐又奶凶的樣子逗得他發笑。

他扯起唇角,故意逗她:「繼後接一隻小豬崽進宮,都比你懂得討四哥的歡心。」

說完,大步流星而去。

明容氣得胸口像堵了一座小火山,對著他的背影跺腳:「……沒人跟你說過臉黑別穿白衣服啊!」

他揮揮手,走遠了。

不勝說:「姑娘,請吧。」

*

明容走在路上,裝死的系統終於詐屍。

系統:「已經要去未央殿了?進展不錯。」

明容:「我剛剛差點被老虎吃了!」

系統:「這不沒吃掉嗎。」

明容:「……」

她摸摸額角,發現腫起一個包,氣道:「你要能早點給我一張皇宮地圖,會這樣嗎?」

系統:「抱歉,不提供此類服務。」

明容:「剛才那人是個王爺?他是誰?」

系統:「貫徹傲慢與破壞,誓將腐朽的階級主義進行到底,萬惡的宮廷反派三人組之一的武力擔當。」

明容:「……」

她都沒力氣和這智障系統吵架。

她低頭,盯著慘不忍睹的掌心,又摸了摸額頭上的包,倍感心酸。

「……所以我最討厭小男生。」她宣布,「幼稚,刻薄,沒禮貌,粗魯,討人厭!」

系統:「小男生?你自己不也是小女生。」

明容:「那又怎麼樣。我從不喜歡班上的熊孩子,我只喜歡溫柔沉穩又聰明的大哥哥。」

系統:「這就是你早上對著太監臉紅的理由?」

明容:「……你不如繼續躺屍吧。」

系統果然靜默了。

冬書挽住她的胳膊,輕聲詢問:「姑娘,您還走的動嗎?要不歇會兒?」

明容說:「沒事。」

她轉頭,看見冬書,不禁聯想到生死存亡之際,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女孩,竟要以身飼虎,換取她的生機。

這是一種怎樣無私的精神。

「冬書!」明容一把抱住她,雙眸亮晶晶的,「你為了我連死都不怕,你怎麼那麼好!以後我們就是一輩子的姐妹——」

「使不得,使不得。」冬書惶恐。

「我好喜歡你!」明容又說。

冬書好笑又無奈,嘆了口氣:「奴僕護主,本是分內之事,奴婢為您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她注視著明容的臉,輕輕觸碰她額頭,「這兒是摔倒時撞的嗎,怎麼腫起來了?疼不疼?」

明容想起這茬就生氣。

她小聲說:「是那個大力士王爺彈的。」

「什麼大力士,這位姑娘不懂可別亂說。」領路的侍從轉身,掃了她們一眼,「我們王爺那是天生神力。」

明容冷哼:「天生神力不去打仗,卻來戳我腦袋。」

「喲,巧了。」侍從露出很欠扁的笑容,「我等追隨王爺,剛從燕地歸來。」

「那有什麼巧的?」明容不以為然。

冬書扯了扯她的袖子,悄聲道:「燕地緊鄰北魏,常有大小戰事發生。」

明容一怔,又轉向那名頗有幾分傲氣的侍從,好奇的問:「你上過戰場嗎?」

「那當然。」

「你殺過人嗎?」

「殺過。」

明容睨著他,越發好奇,「你爹娘為何給你取名不勝?你打仗,你又叫不勝,不奇怪嗎?」

不勝腳步一頓,淡淡道:「我的名字是王爺取的,取自戰無不勝。剛才你看見的另一個人,他就叫戰無。」

明容:「那為什麼不叫戰勝和無不?」

不勝:「都說了王爺取的!」

明容心想,他家王爺語文一定不及格。

她機智的把這句話埋在了肚子里。

「你第一次殺人害怕嗎?」她又問,「你們打仗是不是兩軍列陣,騎馬向對方衝過去,手裡揮舞大刀,嘴裡大喊一聲殺啊——」

「未央殿就在前面。」不勝往前一指,「姑娘,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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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總在夢中對我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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