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劍聖襲名戰

廣漠的夜空中，一雙瞳孔眺望着大地。沒有任何術式的飛行，他背後是蔓延整個天際和大地的線。他背負着雙手。順着無窮無盡的線滑翔。整個世界籠罩在線條下，這就是他能夠懸空飛行的原因。

「劍聖襲名戰，看來得給那個無名劍豪加上點能力。」他喃喃自語。他雙手張開，面前便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熒幕，比任何虛空儀都大，籠罩了整個天際。他的手指著屏幕的某一個點，一團光飛出，進入了那個點，從此劍豪便擁有了自己的襲名戰場：岩流島。

「唔……熟悉的感覺和；味道，這裏是……」無名劍豪看着周遭突然出現的沙灘和海浪，卻意外地沒有出現武者應有的警惕心，而是感到莫名的親切和平和。彷彿這裏是他的夢回之地。島上有座不矮的山，山上有着平治的瀑布，垂直落下，如白刃銀刀。劍豪很快便明白這是來自虛空儀的禮物，使他在戰鬥時能夠更加地自如和強大。「謝謝，可是我並不需要這個。」他對着虛空儀道。

夜空中的身影笑了：「那麼戰鬥的時候，你可以不開啟岩流島這個場景。」劍豪一陣沉默，「作為戰場，這是一個很有詩意的地方。」劍豪看着岩流島領域上空的夕陽，以及不是涌動到沙灘上的海浪，突然有些憤怒，他似乎回憶起那個遲到的武者，以及夕陽下對方的迎面痛擊，劍豪感到頭痛欲裂，雖然只是想起一些片段，卻還是怒火中燒，他發誓，要親手擊斃宿命的對手，宮本武藏。

結果夜色中出現的，不是宮本武藏，而是一名少年。少年看了看夜幕，又看了看領域裏的那抹漸落的夕陽，眼裏閃過一絲驚奇，他對面露茫然的劍豪說：「你好，我叫尞。代師劍聖出戰。如果你勝，襲名有效。如果我勝……」沒等尞講完，劍豪打斷了他的話，他吼道：「讓宮本武藏來見我，小屁孩滾蛋！」尞看了看四方自動架設的虛空儀，他知道全球直播已經開始，現在他的一舉一動，將關係到八大神宮日後的威望以及競爭力。他默默地從頭頂的海洋中解放出定夏、悟空以及六耳獼猴。

他決定一開始就用最強狀態，即便如此，他的內心也沒有勝算。風與雷在他的腳底盤旋，島上的雲霧覆蓋在尞的身上，火光在他的眼內跳動。一根金色的鐵棒出現在尞的手中。「我勝了你就要給我打工！」說完就是一掄。彼時兩人距離還很遠，目測鐵棒絕對打不到劍豪的身上，然而「嘭」地一聲，鐵棒差點迎頭砸中無名劍豪，在他腳前出現了一個偌大的沙坑。這種棒法近似於武藏的當頭斬，蘊含着尞苦練26000次的刀意，然而對於劍豪，無用。

鐵棒臨頭的那一瞬，劍豪習武已久的武者靈覺出現了，這種境界叫做明鏡止水，可以躲避世間一切招術。無名劍豪，拔出了他的佩刀，船長備長光。刀長2.6米，堪堪指向渾身滴着火焰的尞。霎時，三道刀光出現在尞的左右後方！尞可不敢硬接這種可以在不同方位時空折返的刀光，只好向前躍去，於是迎面用鐵棒擋住了劍豪的第四刀，實際上這是劍豪揮動的第二刀。第一刀，可以折返出三個方向，而第二刀，則是劍豪的全力一擊。「當！」尞在這迎面一擊之下，起了棍，直飛上天。他在空中驚魂未定，要不是定夏化身的饕餮吸收了此劍大部分的能量，尞早被一轟之渣。而悟空的命意所帶來的幻化能力，則險而又險地躲過了劍豪一擊的餘威，藉助風軌尞才得以衝天逃生。劍豪站在了空中，他終於知道了岩流島領域的核心秘密。

岩流島，作為劍聖襲名的最終地。可以無視任何天時地理環境，使兩人永遠站在同一水平面上，並使兩人的活動範圍，不得超出島的領域。而且兩人的距離，也有一定的限制。即便是逃入海里，也僅限於人能站立呼吸的區域。

尞除了能夠飛得快些，已經無法發揮風軌的高度優勢了。虛空儀佈置了一個絕殺的舞台。定夏由於吸收了過多的能量，倒在了沙灘上。耳聽萬法的六耳獼猴和變化莫測的悟空在尞的腦海里出著主義，悟空道，「本來依俺老孫的本事就是一棒子的事情，但這個劍豪好生古怪，竟然了預判攻擊，鐵棒落不到他身上也是白搭。」六耳獼猴道：「我能夠聽到他的行動，但是卻無法聽到他內心的聲音。他的心是近乎靜止的，所以我也無法知道他要往哪裏行動。聽到他的行動，根本來不及反應啊。」劍豪向前踏了一步，躲開了橫掃而來的鐵棒，再次揮劍。

這次，尞的四方都出現了刀光。他通體燃燒，那是悟空眼內流淌出的三昧真火精光，化解了刀光的同時，悟空也失去了符命之力。回歸到尞頭頂的海里。與他一道回歸的還有定夏。只剩下六耳獼猴了，劍豪沒有停頓，漫天的棍影無法阻擋他的明鏡止水心。一襲水藍間白的身影站到了尞的面前，他隨手就是一刀。

沒有波動，沒有聲音，六耳獼猴能做的，是在刀光臨身前變作了尞，而讓尞用風軌逃開。至此，尞只剩空蕩蕩的軀殼和無奈的神情，他一邊引導著術式轟炸著劍豪，試圖拖延腳步，一邊在思考對策。戰鬥進行到這裏，似乎只能等死了。

全世界也沒料到戰鬥會這麼快進入尾聲，已經開始有人放棄觀看直播。尋千野的眼淚最先滴落，於是再不停止。她眯着眼，不敢看尞的下場，最後怕此眼是訣別。她在瑟瑟發抖，尋洛雪嘆了口氣，緊緊抱着妹妹，蹙著眉看着屏幕，心想，那個運籌帷幄的少年，應該是技不如人了，被人以力破法。可惜……她百感交集的同時，吳承恩也大力拍打着大腿，「不是就這樣完了吧？本還想着以後指望他干點什麼。」

在紛擾世界的注視中，尞的心裏應該有很多疑問，比如虛空儀為什麼突然能夠自動設置舞台，比如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能夠駕馭這麼多命符，比如他很好奇在這個世界死去是什麼樣子？

然而他沒有問，因為他還沒有到死的一步。他的雙手向前伸出，十指屈伸，他的眼神凌厲而決然。尞用盡全力發動了如意莫測。刀光劃過尞的雙手，如同劃過水面。沒有觸及任何實體，因為此時，尞已莫測。

如神創世，一座城牆憑空而出，蔓延生長，古舊的牆面長著青苔。四方圍繞，構築出一個四角的穹頂，像一頂東瀛的將軍帽。蒼白的城牆有些破敗，城內光線昏暗，城很小，城內是一大片的耕地，荒蕪了一大片，內城的光更為昏暗，房內都要點蠟燭。這裏便是無名劍豪的命城，他的初生地。

尞撫摸著城沿，鬆了口氣。在世界的注視下，他具現了劍豪的命城。尞用自己的理解，描寫了城池的外貌和無名劍豪生命的腳本。這是他對於無名劍豪命運的一種側寫。如果側寫嚴重不符，或者劍豪的記憶相當清晰，這個城便無法困住那個舉刀四望的身影。現在的劍豪，意識已進入到城裏那個初生的嬰兒里，那就是作為大名私生子的他。時光荏苒，很快他便度過了無憂無慮的九年。只是九歲他便知道了什麼是私生子，什麼是不光彩的子嗣。父親的日漸冷漠和母親的無力，讓他奮然，他認為，只有榮譽能使他回歸雙親的懷抱……於是成為劍聖變成了他畢生的願想。直至……他認為被雙親厭棄，篤生沉醉於劍術當中。乖張而高傲的無名劍豪便橫空出世。

「殺了你，我便是劍聖。」無名劍豪的明鏡止水心果然不能被影響太久，尞嘆了口氣，「是的，但你永遠也看不見父母的愛么？」劍豪水井無波的心微微漾動，「你說什麼？」

尞吸了口氣，「你以為，為什麼你可以學習秘傳的劍術？為什麼你能夠獲得備長光？為什麼吃穿用度一直有人為你打理？這不是武者的天賦為你帶來的，也不是武者的榮譽使你擁有的。這些不過是你父母對你的遺澤，而你卻連他們的面都不願見直至他們老死么？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正視這個事實，你這個乖張驕傲卻只想回歸父母親懷抱的蠢孩子？！」

無名劍豪看着手中的備長光，刀身映照淚光，有水珠滑落……「虛空儀上說，殺你可以獲名劍聖，我作為幻想類的命符可以獲得你的血肉生命，不再是那種需要寄人籬下的符命生物。是這樣么？」

尞點了點頭：「是的。我也從虛空儀上得到消息，說擊敗你可以獲得你作為符命的力量。」

無名劍豪繼續道：「可是殺了你，接受了虛空儀的饋贈，我就無法回去了是么？」

尞說：「你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人，便應該無法回歸原本的世界了。你現在還可以走。但襲名戰判定你挑戰失敗，我贏了便獲得了你作為符命的力量，你……樂意么？」

「就當作是給你的回禮吧。謝謝你讓我重歷了九年的幸福。」劍豪洒然一笑，摸了摸水藍白袍，把微皺的金線袖口撫平，他的眼淚再禁不住，因為突然醒悟到這金線是媽媽的手藝。而這袍是爸爸沒落前替他籌備的緞子。儘管他們迫於無奈送走了自己的孩子，卻從未放棄對他的保護和關懷。

劍豪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一片光雨里。岩流島的海浪沖刷，夕陽緩緩落下，海浪隨着夕陽一同消失。

其時，天邊既白。黑夜破曉，劍聖襲名戰，尞勝出。並獲得劍豪命意。城池消失，尞站在了四方直播的虛空儀中間，雙眼直視着還不刺眼的初陽，背影沉默而強大。世界目睹了他的虛空建城偉力和演化時光的技藝。

襲名第一戰，世界知道了尞和他的如意莫測。

只有尞知道，是的，只有尞知道。無名劍豪是被尞忽悠走的，劍豪作為符命生物，沒有明確可考的生活經歷，因為在原本的世界中，便只是傳說。尞只是利用劍豪的性格特性偽造了記憶。他推測，劍豪真正渴望的，不是成為劍聖，而是一個能夠等他回歸的家。他的乖張和高傲都源於對自己過去的臆想和妄斷。最終，劍豪敗給了自己的最為期望的幻想。尞賭對了。這種忽悠沒有攻擊意圖和殺意，所以沒有觸發劍豪的武者境界的防禦，無法破除記憶幻覺。

尞為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自我安慰般道：欺騙了他是有點殘忍，但至少，他幸福地被呵護了九年，並獲得了最大的滿足。在回歸到那個無明（他不自知身世）的世界后，遺失此世（尞目前所在的世界）記憶的他會不會還隱有一絲潛留的平和。

現在可以公開的情報：

1.符命生物可以通過特殊的戰鬥獲得真正的生命，但代價是要永久停留在這個世界。

2.符命生物普遍有着對成為真實生命的渴望。因為這是他們在原本世界中所沒有的。

3.回歸本原世界的人將失去對這個世界的記憶，他在這個世界的投影可能作為符命繼續存在。但其意志或者性格可能發生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