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三十三天上的快活

飛上高天對於現在的尞來說，已經是易如反掌。不光是因為可以動用的爻符比較充足，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更熟練地操作風軌。不同方向的風，按照不同的頻率纏繞着尞，這樣可以實現轉向和飛行。

這已經是劍聖襲名戰後的兩個月，那天，尞依靠着三個命符硬擋無名劍豪的三劍，被劍風掃得渾身是血，最後終於用如意莫測成功把無名劍豪忽悠走。那時，尞才感受到戰鬥的危險，以及一切只能靠自己獨自面對，解決。有苦自知，同時也進一步了解了命符的特性，收到嚴重傷害的命符會暫時陷入沉睡，喚醒他們的方式基本就是使用奉納了。通過虛空儀，把奉納導引到三道命符的體內，可以加快他們恢復的速度。

決戰之後，尞都喜歡一個人跑到山上，在山頂上跳下來。向著地面俯衝，看着眼前的顏色。高天的藍色，雲的白，還有樹葉不計其數的綠，灰色的山石。快要撞上障礙物時，就有一股風把他托起。尞在空中跳躍、翻轉、跑步、踱步……一條被風托起的落葉之路，在空中像一條黃金的鏈子。繞着圈，穿過雲彩，遠遠看去像一條盤著的龍。

大戰過後，八大神宮的業務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尤其是尞所在的巽神宮，業務莫名其妙地多了起來。飛天開始成為一種人人都必備技能而不是特殊能力，當然這些租賃的術式都是比較簡單的，與尞那種心曠神怡的飛行還是有着不小的距離，但這並不影響廣大奉納著的熱情。因為尞在戰鬥中的飛行已經深深打動了那些不曾在高空中遨遊的奉納者的心。於是尞和尋洛雪聯合改造了術式風軌，讓它變得更為簡單和便宜，限制了使用者的飛行高度和速度，所以比較容易上手。當然，叫囂著讓術式內容升級的人呢，也不在少數，但暫時是不會得到理睬了。

最開心的人是尋千野，因為尞又可以被她使喚了。看着受傷歸來的尞，她很不是滋味，因為這影響到了尞對她的服務水平，為此她不少偷偷地抹眼淚。尋洛雪把這一切看在眼裏，笑着搖了搖頭。尋洛雪知道，自己的這個妹妹啊，已經深陷到某一個坑裏了。尞在空中倒立着，看着抬頭仰望着他的尋千野，用手戳了戳她紅嘟嘟氣鼓鼓的臉又跑去其他地方玩了，惹得尋千野嗷嗷大叫，連說今天你沒有好果子吃了云云。尞在遠處深沉地解釋自己並不是在玩，而是在思考。

實際上，尞也的確有在思考。新入手的命意很強，無名劍豪的*要是「多重摺返的劍術」以及看透虛妄的心境。尞的忽悠術之所以能夠迴避劍豪的明鏡止水心主要也是因為尞的幻境喚起了劍豪內心的渴望，可以說是劍豪無意識選擇了接受催眠。多重摺返的劍術是一種多重實現，這是一種技藝純熟而直達魔法的境界，在劍豪的名位fate的原世界裏，也具有着極為強大的力量，而尞將此歸結為砍到對方的執著。這種執著由熟練的技能具現，表現出一種不達目標誓不罷休的精神。這種精神引導著馭劍者發揮出最大的意志，然而對劍術的過分入迷也會使劍者對某些顯而易見的事實視而不見。尞始終覺得劍豪就是吃了過分入迷的虧。也正因為如此，被尞忽悠回去的，是劍豪內心中最純粹真實的渴望，或者那種復歸真實的本心，而留在此世的命意則是最為渣滓的劍術執念。當然多重實現依舊很強，但也不是說可以立馬把人砍翻，多重實現指的是砍向對方的角度可以為多，但這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命中對方。多重實現並不包括在對方身上捅出一個窟窿這樣的實現，它只是一種使命中的概率最大化。該命意的秘密就源於fate世界，了解的人應該知道其他幾處小奧妙，這裏就不一一表述了。

雖然附帶着至高無上的多重摺返劍意以及可以破妄的心意，這種殘留的命意在某種程度上說就是一個欲求得不到滿足的生命體，現在依附到尞的身上。這場戰鬥所產生的深遠意義暫時未知，但尞身負的四大命意可以說都不是好惹的茬。他隱隱覺得，以後很可能會被這些命意找麻煩，儘管現在它們都乖乖地蜷縮在他頭頂的符命之海里。

無論如何，符命現在是尞作戰的本錢，從襲名戰或者符命的戰鬥產生條件來看，尞暫時不會受到來自符命的挑戰和威脅。襲名戰需要某個名頭或者歷史因緣，而符命間的戰鬥產生條件更為複雜，就目前來說尞還沒有這方面的煩惱。尞目前最大的煩惱是他成名了，每天都有好多襲名戰的挑戰。但由於襲名戰的發生條件比較苛刻，向無名劍豪向宮本武藏挑戰就是一場歷史因緣，路上隨隨便便的阿貓阿狗向尞發出的挑戰可以完全無視，根本不需要理會。即便如此，每天在路上蹲點偷襲尞的人也在不斷增加，着實給他帶來了很大的煩惱。

這也是他拚命練習風軌的原因，不然老在路上被敲悶棍也不是辦法。翱翔天際，是一種產生優越感的方法，更是躲避悶棍的良策。每當尞在天空上高傲地笑着和囂張地吃着早飯時，食物的碎屑會沿着一股奇怪的風吹到蹲點偷襲的人身上，於是他們通常只能沒有志氣地悻悻離開。一來二去，尞的名聲徹底響了，他被嫉妒者們惡意地稱呼為「天空的吃食者」。諧音有點奇怪，但尞這個渾人對此予以笑納。

飛行到了某一個高度，雲彩便開始變了顏色，變得更為七彩夢幻了。像海洋里的斑斕氣泡。海里尞還沒走過，但據說顏色就跟高天一樣豐富。高天也被世間稱作三十三天，傳說是眾道神的棲居地，尞繞了一圈沒有見到神，於是躺在凝實的雲朵上歇息。雲朵斑斕，還伴有異香，是個打瞌睡的好地方。尞沉沉地睡着，夢見了第一次具現了饕餮的命城，夢見了第一次高高地躍起……他突然驚醒，臉上帶着很深的淚痕，他皺着眉頭，卻發現自己忘記了那次因何跳躍，一個很重要的記憶成為了空白。他在高空上想了很久，越想越不明白，只覺得哪裏有些刺痛。遙遙望去，他發現天邊有朵巨大無比的雲。烏金色，盤亘在天邊某處。碩大無匹，突兀之至，尞突然覺得胸中充塞塊壘，異常堵悶。

他搖了搖頭，不再試着回憶，從雲上高高一躍，數股風裹着他，飛向地面。其時夕陽，炊煙裊裊。尞在數股炊煙里徘徊，尋到了焦味最重的那股，欣然降落。他知道，今天是尋千野破例下廚，用以懲罰自己白天的飛馳而去。尞的臉抽搐了一下，向著火光茂盛的廚房走去，裏面傳來尋千野的陣陣喊聲，濃重的糊味越來越強……一陣子后，尞嘗到了自由帶來的苦果。

然而啊，在九天之上跳落，迎著撲面的風，看着濃墨重彩的雲，或者閉上眼睛聆聽風聲，真的很快活。那種墜落的感覺，心空落落不系一縷，萬物在你的周圍，全部在升騰。彷彿萬千世界都在雀躍，尞在靜謐地笑着，笑着。三十三天之上，不可見的門的後方。尞的情緒騷動越過了大門……以一種波動沿着華貴富麗的宮殿游弋，穿過了大殿，繞過了門廊，透過了打開的窗，傳到了眾位沉睡的神明，他們都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眼縫似乎稍稍有些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