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8月20日，清、法兩國新任代表在天津法租界進行了談判，雙方都急於完成談判，幾乎都沒有什麼禮節上的客套，便直接進入了主題，只是這談判的過程嘛……

「你們這些無恥的清國人！這是海盜行徑！」法國公使巴特納拍著桌子吼道，現在他接替福祿諾成了對清談判的全權代表「居然問我們要贖金！你們不配稱為文明人！」

「別那麼激動嘛巴特納大人，一定是您誤解了。」恭親王奕慢悠悠地說道「你看，我們要求的根本不是贖金，而是賠款啊，戰爭賠款！」

「那就更不可能了！」巴特納一臉傲慢「我們偉大的法蘭西共和國怎麼可能像你們提供賠款！」

「但你們輸了！無論是海上還是陸上。」

「胡說！我們在遠東至少還有四艘戰列艦，光這就不是你們所能低檔的，在越南我們……」

「那就請巴特納大人，向國內申請繼續開戰，如……何?」奕背靠著椅子笑眯眯地說道。

卻沒說出個下文，最終也只能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喘著粗氣半天沒緩過來。

「呵呵，既然巴特納大人對此沒有異議了，那我們就繼續談判吧？」奕似乎並不准備放過巴特納，緊追不捨地問道。

..」巴特納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此時的巴特納真是滿腹的苦水，想當初他這個駐清公使哪有受過這樣的氣，哪個清國官員不對他敬讓三分，今天居然被逼得啞口無言，真是憋屈啊！甩手走人？這是萬萬不可的，國內的命令就是要他無論如何儘快完成談判，若是現在他放手不幹了，估計明天就被調到聖巴托洛繆島上去蓋房子了吧。「儘力而為吧」巴特納心裡默默嘆息著。

「那我們就來談談賠款的數額吧？」奕一臉正經地說道，不過嘴角卻不自覺地上翹著，他實在是太舒爽了，奕和洋人打了這麼久的交到，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強硬，想當初和英法聯軍談判那會兒可有如此揚眉吐氣過，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只是鏡花水月啊」只是心中一想到與吉田二郎的約定，一想到將要犯上作亂，奕便瞬間失去了歡喜的神色。

從張彥執政到現在，厲行改革廢除舊制，朝廷中已經有了不滿的聲音。而他依重漢人，更是引起了滿人的不快（四位主政大臣里只有一個滿人，還因為他是皇帝的生父），選漢人為後則更是激化了這一矛盾。奕所做的便是利用這些矛盾，對付張彥。

其實大清能有今天，奕知道都是虧了光緒皇帝，一個十多歲的皇帝能有這樣的作為與智慧，奕打心底里是佩服的。但他的理智卻告訴他，這是不可能長久的。追其原因，倒不是因為皇帝依重漢臣，奕心裡清楚滿人內部差不多都爛透了，光看看京城裡那些八旗子弟就知道，哪有當初「滿人不過萬，過萬不可敵」的風采，根本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真正讓奕擔心的是張彥過於激進的改革，幾乎是要把過去老祖宗留下來的統統推翻！如此這般，在奕眼裡和魯莽行事沒什麼兩樣，剛開始也許能取得些成果，但長此以往必定會出現問題。看看這陸續出台的新學制，分明是要取科舉而代之，這是要天下千千萬萬讀書人無路可走啊。而最近更是傳出了皇上要革除八旗旗俸的消息，這在奕眼裡更是愚蠢行徑，怎能不讓人心憂。而那四個主政大臣居然還支持，奕譞也就罷了，在奕眼裡奕譞本就沒什麼能力，而另外那三個漢人大臣竟然也不制止皇上，分明是包藏禍心！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奕覺得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了。此時的奕已經聯絡了一批黨羽，各處早已部署完畢，無法退縮了。

「箭到弦上不得不發啊！」奕心中感嘆著。

雖說是心事重重，但不得不承認，奕在談判方面還是很有一手，僅僅一周的時間，中、法雙方便達成了大部分內容。而在整個談判中，清政府是佔了一些好處：法方已經同意向清國賠付150萬海關兩，外加20萬兩河內贖城款。並且廢除了部分法國與越南單方面簽訂的條約（如法國承認越南獨立不再臣服於中國，越南皇帝必須遵循法國的外交指導等條款）。而法國陸軍則退回到《第二次西貢條約》所劃定的範圍，並約定中、法雙方在越南的..各種有利條款之下，清政府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把。

談判中也不乏有些有意思的事情，在對巴雅號、拉加利桑尼亞號、凱旋號三艘被俘戰艦的問題上，法國一開始是要求清國無條件歸還，當然對此張彥是萬萬不可能同意的，哪有吃到嘴裡的肥肉又吐出來的道理，但為了顧全法國的面子，最後決定法國以20萬海關兩的價格贖回戰艦，而清政府又以每年一萬兩的租金租借三艘戰艦，共租借20年，兩邊扯皮之下等於法國默認了清國無償擁有了這三艘戰艦。

8月28日天津英租界的「和平飯店」內，兩位日本浪人正坐在包房內喝著悶酒。

「相田君！」一位敞著胸膛的浪人將酒杯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在他面前已經擺了一溜的空酒瓶，看來已是醉的不輕。？」他大著舌頭說道。

「川上你醉了，別喝了！」被稱作相田的男子一把奪過了對方的酒杯。

「我沒醉！」川上「呼」的一下站了起來，卻一個踉蹌跌坐在了地上。

「你沒事吧！」

「我沒事！」川上一把推開了上前扶他的相田，自己掙扎了幾次卻依舊沒站起來。「混蛋！混蛋！」惱羞成怒的川上拚命揮拳砸著地板，即便手指都被蹭破，依舊沒有停止下來，而他一旁的友人也只能幹看著。

半天之後，幾近癲狂的川上總算消停了下來，卻是一臉的木然。...」他慢慢抬起頭看著相田，眼中卻無半點神采「我這輩子都回不了故鄉了吧？這能在這裡老死？」

..」相田避開了對方的眼神，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畢竟你現在被政府通緝著，連西鄉大人這樣的偉人，即便死了都被定為罪人，你又如何能倖免？」

「啊!是啊，以我這待罪之身，是永遠無法回到日本了」川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相田看著面前的朋友，低頭思索了會說道「不過，還有一種辦法可以回去。」

「是什麼！？」川上瞬間睜開了眼

「以報國之志，行英雄之事，魂歸日本！」

「什麼意思？」

相田慢慢蹲了下來，盯著川上的眼睛緩緩說道「你知道，現在清國是我們大日本發展的第一障礙，而現在它正在和法國人談判，如果我們能破壞著這一談判，必能讓兩國再起戰端，能完成如此利國利民之事，你不就成了英雄了嗎？即便死了也能被世人歌頌，就像西鄉大人！」

「英雄..」川上嘴裡念叨著，眼神卻漸漸明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