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面對近在眼前的勝利，富達爾號上的孤拔稍稍舒展了緊皺的眉頭，這場海戰實在過於慘烈，雖然僅僅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卻讓他覺得猶如幾個世紀般漫長。「打出旗語讓對方投降吧」孤拔輕聲說道，雖然福建海軍已經沒什麼反抗的資本了，但他實在不想再把戰鬥進行下去，今天雙方流的血都太多了！

「長官！有一支清軍的艦隊從我們後方過來了！」突如其來的一聲打斷了孤拔的感傷。

「什麼！」孤拔心頭一驚，立馬拿起瞭望遠鏡，果然有一支掛著黃龍旗的艦隊出現在了後方，龐大的艦隊塞滿了整個河道，將近有十艘戰艦！

「這是清國的北洋水師！他們怎麼知道我們今天會來的！這是個圈套！」瞬間各種念頭在孤拔的腦中閃過，特別是中了圈套的想法讓他恐懼起來。「命令全體右轉舵！巴雅號殿後，趕在清國水師合圍前離開！」孤拔下令道。

「長官！雖然對方來了支援但都是小噸位的戰艦，以我們目前的實力還能一戰！」副官建議道。

「不行！太過冒險了」孤拔當即駁回了副官的建議「雖然我們噸位和火力上佔優勢，但現在我們處在狹窄的河道里，還是逆流，優勢根本無法發揮出來，而且以今天清國海軍的戰鬥表現來看，我們即便贏利了也會損失慘重。」

「我們並不怕死！為共和過犧牲是我們的榮譽」副官倔強的說道。

「你說的沒錯！」孤拔嘆了口氣「但這不符合共和國的利益，共和國需要我們活著，這樣才能保衛她在遠東的利益，你明白嗎？照我說的做！這是命令！」

「是！」副官立即行了個軍禮向外跑去。

與法軍的慌亂不同，眼見著援軍的到來福建水師上下一片歡騰。「是超勇號..是北洋水師」伏波號管帶呂文經興奮的叫道。

原本接近奔潰的局勢瞬間被逆轉過來，在猛烈的攻勢之下法國艦隊的夜貓號由於撤退不及被超勇號、揚威號兩艦隊擊中，瞬間起火沉入江中。不過由於有巴雅號的殿後，法國艦隊依舊順利逃向了閩江北面的出海口。清朝海軍的炮火打在它鐵制的船體上根本沒什麼作用，但它卻是「燃一炮，沉一船」，即便在後撤過程中依舊擊傷了前來支援的濟安號炮艦。

閩江在其入海口被琅岐島分成了兩個條，所以有白猴島和南北龜島兩個方向的入海口，而前來支援的北洋海師就是從白猴島方向進入的，為了避開清國海軍孤拔則選擇了從南北龜島方向撤離。這原本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但他不知道前方還有更大的災難在等著他。

琅岐島岸邊的山坡上劉步蟾發下瞭望遠鏡，遠處法國艦隊已經開始轉向了「馬上讓商船坐沉江心，筒炮準備！」劉步蟾立即下了命令。

沒多久當法軍進入河道的時候看到的卻是眾多坐沉在江心的商船，原本就只有兩里多寬的河道能通航的地方瞬間變得更窄了。

「混蛋！」孤拔罵道，匆忙觀察了一下河岸四周的環境，沒有炮台，似乎很安全。時間上根本由不得他多思考，孤拔立馬下令艦隊繞開沉船沿著河岸前進，而這也最終導致了法國艦隊的覆滅。當時的孤拔如果下令回身再戰的話，憑著自身的優勢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但此時的他已經無法保持冷靜的思考，最終一步步鑽進了清軍為他準備的陷阱之中。

狹窄的河道內，艦隊繞開了沉船繼續前進，此時法國艦隊里河岸已經不足兩百米了，忽然一連炮響，上百個灰色的炸藥包從岸邊騰空而起，巨大的炸藥包拖著「嘶嘶」燃燒的引線翻滾著落到了戰艦的甲板上，隨著一連串巨大的轟鳴聲，戰艦四周盛開出了毀滅的花朵，爆炸的轟鳴聲震破了水手的耳膜，隨之而來氣浪撕裂開船殼將水手衝上了半空。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人不知所措，驚恐的水手們驚叫著四處奔散，躲避著從天而降的炸彈。

岸邊劉步蟾指揮者兵勇不斷地向筒炮中裝填炸藥包，所謂筒炮其實就是後世的飛雷炮，它還有個非常有名的名字——沒良心炮，其實它的主體就是一個空鐵桶，在其內填充發射葯后，把捆紮成圓盤形的炸藥包放進去，然後點燃發射葯，就能把十公斤的炸藥包拋射到150-200米的距離上。這玩意兒武器口徑絕對驚人——桶有多粗，口徑就有多大，巨大的炸藥包產生的強烈爆炸衝擊，所過之處，碉堡，人馬都會被炸飛。許多被炸倒的敵人身上往往找不到任何傷口，卻七孔流血，是震死的，所以被叫做了沒良心炮。這炮是張彥根據後世電視劇里的描寫仿造的武器，試驗成功后便把製造技術交給了鄧世昌和劉步蟾，讓他們日夜趕造了幾百個，這次終於派上了用場。

之後的戰鬥幾乎成了清軍單方面的火力演示，在猛烈的炮擊之下法軍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為了增加炸藥包的威力，有的清軍甚至在裡面裝填了鐵釘和鉛彈，爆炸的氣浪將這些填充物如同出膛的子彈般射向四周，收割下成片法國士兵的生命，倖存的士兵只能躲在船艙之內。

慌亂之中，法軍損失慘重，蝮蛇號在之前的戰鬥中便已經中彈受損，在這次清軍的炮擊之下，第一輪就被擊中彈藥艙引起爆炸，富達爾號又被隨後趕上的安瀾號、超武號、威遠號擊中，兩艦都最終沉沒，凱旋號則被元凱號、登瀛洲號、康濟號擊中燃起了大火。此時的法國海軍只剩下了巴雅號、拉加利桑尼亞號兩艘戰艦可戰，而巴雅號已經被超勇、揚威、濟安三艦纏住一時難以脫身，由面對清軍的包圍，法軍最終放棄了抵抗。

戰鬥結束后的第二天清晨，整個馬尾海港一片肅靜，所有戰艦都降下了旗幟，士兵們肅穆而立在戰艦上。雖然此時朝廷的指令還沒有下來，但福建水師依舊按照海軍傳統進行悼念。在鄧世昌、劉步蟾的帶領下，一批福建水師將領登上了巴雅號（現在已經被大清俘獲）的甲板，跟在他們之後的則是前來支援的北洋水師林泰曾（超勇號管帶）、葉伯鋆（登瀛洲號管帶）等人。

朝陽的光輝下，巴雅號粗大的炮管泛著金色的光澤，散發出攝人的威力，而鄧世昌一行人則迎著江風立於船頭。鄧世昌拍了拍堅硬的船身「果然是艘好船啊！歐美列強船堅炮利果真難以阻擋啊，若不是對方大意中了我們的圈套，加上這次有北洋水師來助，你我恐怕難以取勝啊！」

「的確如此」劉步蟾點頭說道「但雖然贏了也是損失慘重啊！」

這次戰鬥福建水師可以說是慘勝，除了伏波號與建勝號外幾乎所有戰艦都被擊沉，而建勝而因損壞嚴重暫時無法使用，若不是有俘獲的法國戰艦補充的話整個福建水師都將不復存在。戰艦的損失倒也就罷了，關鍵還犧牲了大批的水師官兵，戰艦毀了可以再去買再去造，但損失的人才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獲得的，特便是那些從歐美海軍留學歸來的管帶、大副，他們都是大清海軍的瑰寶，他們的損失是難以挽回的。也許是說到了痛楚，鄧劉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二位大人可以開始了嗎？」雖說自己不是主官，但眼見著前面兩位大人都陷入了沉默，後面跟著的林泰曾只好小聲提醒了一句。

「嗯！」鄧世昌點了點頭說道「那就開始吧」

「預備！鳴槍！」隨著一聲令下，各個戰艦上陸續響起了槍聲，又后戰艦與岸上炮台同時奏響，而停泊在馬尾港的各國戰艦與商船也拉響了汽笛以示尊敬，一時間轟隆的炮聲混雜著氣鳴聲響徹在馬尾港上空。

現在整個福建水師加上被俘獲的法國戰艦，一共擁有鐵甲艦一艘——巴雅號，裝甲巡洋艦兩艘——拉加利桑尼亞號、凱旋號（其中凱旋號受損較重需要維修），炮船兩艘——伏波號、琛航號，蚊子船一艘——建勝號（受損嚴重需要維修）。除去人員損失與需要維修的戰艦但看賬面數據，整個福建水師休整之後反而會是實力大增。至於北洋水師（濟安號受損較重需要維修）同樣需要在馬尾港休整一段時間，同時等待朝廷的命令。

傍晚，馬尾港內唯一家名叫「和平飯店」的店內此時已是人聲鼎沸，店內到處都是買醉的水兵，主要都是以歐美人為主。說是「和平飯店」其實更像是後世的一家酒吧的，連裡面吧台和舞池的布局都有些後世的風格。

此時「和平飯店」的一家包房內，查理與卡爾正相視而坐著，只是其中一人滿面笑容，而另一人則是滿臉苦笑。

查理從兜里掏出了一把銀元擺在了桌上「吶，這是我這個月的薪水，都歸你了！」

「呵呵！我就喜歡你們英國人——守信！」卡爾笑眯眯地把銀元收到了口袋中「話說，我還以為你會給我英鎊呢？」

「英鎊這裡用不了！」查理沒好氣的說道。

..」卡爾嘀咕道

查理沒好氣地白了眼卡爾，隨即又問道「我一直很奇怪，你怎麼會和我打這個賭的？以當時的情況看來清國是不可能勝的啊？」

「呵呵！」科爾笑了笑接著說道「其實我當時也是一時興起，才和你打的賭，自己也沒什麼把握。之所以敢打賭，主要就是因為清朝海軍的士氣，你沒發現嗎在整個海戰前後清國海軍的士氣都極其高昂，將領更是身先士卒，便是戰死也不退縮，這是法國人所沒有的啊！」

「的確如此！」查理點了點都，戰鬥中清朝海軍的表現他十分震撼，拋開訓練素質不講，這份不懼死亡的精神，便是號稱第一海軍的英國水兵也有所不如。「可光這些並不夠啊！」查理再次問道。

「呵呵」科爾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說道「另外就是我說的清國給法國佬準備的好東西了。」

「你說的是那些火炮！」查理恍然大悟道「可我怎麼沒看見過！」

「那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卡爾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那天我一個人到山上去看風景，正好看見遠處的清國兵在試驗那種武器，乖乖，那威力！大片的樹木直接被震飛了，比陸軍的榴彈炮猛多了！」

「看來以後遇到那東西要注意點了！」

「也沒那麼厲害啦」科爾擺了擺手「法國人是不知道才中了埋伏，只要有準備，以那玩意兒這麼近的距離，更笨威脅不到我們」

「也是」查理說道「不過也真是個用來打伏擊的好東西，要想辦法打聽些這個技術啊！」

正當兩位歐美人正聊著的時候，在隔壁的另一個包廂內有兩位日本浪人打扮的客人，同樣在討論著這次海戰。

「東鄉君」其中一位說道「看來大清果然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次居然贏了法國人。」

「沒錯」另一位說道「果然再堅禮的炮艦也要有相應的指揮來指揮，不然就會像那個愚蠢的孤拔樣落得個戰敗身死的下場。」

「現在看來大清的海軍就著這次勝利，正是士氣大振的時候，我們是不是要建議那邊的行動緩一緩？」

「不用」被叫做東鄉的男子抿了口杯子里的酒，接著說道「現在雖然是大清勝了，可法國是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的，畢竟他們整個遠東艦隊的實力還在，而且陸軍也是有優勢的。關鍵只要茹費理政府不要因為這次戰敗而倒台，那大清的麻煩就不會這麼快結束，至於這個，就需要我們在法國那邊多活動活動了！」

「我明白了，我會向內閣那邊請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