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2、

庄憫愣在門外，父親們說的話他完全聽不懂。

獵食者？那是什麼東西？怎麼他以前從來沒有聽父親或者母親講過？

母親還躺在手術台上，已經微微醒轉過來。她聽到了父親們談話的聲音，有些怔愣。

這次生下的又是獵食者么？

她支起身子，想看看自己產下的孩子，卻發現到現在自己居然還裸露在外，圍觀的那麼多人，沒有一個人給她披一件衣服，她的眼裡閃過一絲屈辱與怨恨。她抓起散落在地的衣服，把自己裹緊。

在他們眼裡，自己只是一個工具而已。不僅是她，基地里所有的生育者在他們眼裡都是工具，都只是生產正常後代的工具。

只是這次她生下的又是獵食者，在他們眼裡，她的價值還剩多少呢？

站著的其中一個男人戴著白色手套，一把拎起那個小怪物，那小怪物儘管才出生，但力氣比正常嬰兒大多了，在他手裡不停掙扎著，甚至試圖去咬那抓著自己的男人。

男人嗤笑一聲，手指縮緊，小怪物疼的一叫。

「等等！」

他回頭，「怎麼了？」

母親望著他，問道：「你們要把他處理掉了么？」

「當然，基地里已經足夠多的勞力了，不需要再多獵食者了。」

她低下頭，緊緊咬住嘴唇，片刻才抬起頭，語氣中帶著一絲堅定：

「把他交給我處理。」

「交給你處理？」

「不行！」

其他人立馬反對，怎麼可能把一個獵食者交給生育者處理？就算是剛出生的獵食者也很危險，他們需要儘快處理掉這個小怪物。

母親堅持：「我生下的他，讓我親自解決他。」

她死死盯著那個不斷掙扎的小怪物，眼裡帶著憎恨與決絕。看到她的眼神，父親大人們妥協了。拎著小怪物的人像丟垃圾一樣把小怪物丟到母親腳邊，隨後，一眾人就準備往外走。

庄憫看到他們要出來了，馬上躲到了一邊的角落裡。

等到他們的聲音漸漸遠去，庄憫才從一旁的黑暗中溜到了手術室中。他很擔心母親，無論如何也要看看她才能放心。

他的母親脫力地躺在手術台上，聽到腳步聲，側頭看了一眼，看到是庄憫，她嚇了一大跳，忙坐起來，

「憫憫，你怎麼會來這裡？」

她的聲音有一絲顫抖，帶著產後的虛弱，她腳下是那個鮮血淋漓的小怪物。

庄憫很害怕那個小怪物，不敢靠近手術台，他小聲問母親：「母親，您…您還好么？」

「母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以為，我以為您在給我們生弟弟妹妹……」

他越說越小聲，根本不敢看地上那灘東西。

那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弟弟妹妹，那麼噁心的東西，怎麼可能是人……

母親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嘆了口氣，說道：「你都看到了是么？」

庄憫輕輕點了點頭。

「這不是一個正常的嬰兒，這是，這是……」

她斟酌了一下字眼，繼續說道：「這是一種變異了的怪物，我們稱之為獵食者，是一種野蠻的，只知道捕食的生物。」

她又嘆了口氣：「我會親自殺掉它的。」

隨即她又問庄憫：「憫憫，你還沒說你怎麼會來這裡呢？」

庄憫剛剛被眼前的事物驚得都差點忘記了自己出來的目的，他趕緊和母親說了楚迎的事情，說她現在生命危在旦夕，自己出來是為了找父親去救人的，沒想到誤打誤撞跑到了這裡。

母親也很擔憂：「小迎可能是開始變異了……」

「母親您說什麼？變異？」庄憫沒大聽清，又問了一遍。

「沒什麼，你要立馬回去，不能被你的父親發現你偷偷跑出來了。手術室裡面有個能快速出去的通道，你和我來，我送你回去。你回去之後要馬上找到你的父親，告訴他們小迎的情況，你放心，小迎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母親領著他進了一個隱秘的通道，跟他說：「你沿著這裡一直往前走，就能回去了。」

「別害怕憫憫，你一直往前走，別回頭，很快就到了。母親要留在這裡，處理一些事情，不能陪你一起回去了。」

庄憫點點頭，還是有些擔憂地對母親說：「母親，您的身體可以嗎？您流了這麼多血……」

母親自嘲地笑笑：「沒事的，作為生育者，身體素質要是不好根本承受不住那麼頻繁地生產。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

儘管擔心母親，但他相信母親可以照顧好自己的，楚迎還在等他回去，他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那母親我回去了，您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嗯。」

庄憫一路小跑著回去，從這個通道走比他來的時候要快得多，沒多久就看到前面有一個出口，他從那個出口出去發現，這裡距離他們的房間只有十幾米。

他趕緊回到房間，楚迎已經疼暈過去了，身旁的孩子們都一臉悲痛，看到他回來，也只是垂下頭，好像楚迎已經徹底沒救了一樣。

「快，快用通訊器聯繫父親！」

庄憫趕緊拿起被扔在一旁的通訊器試圖聯繫父親，一個孩子疑惑道：「這通訊器根本聯繫不上父親的，不知道他們去哪裡了，我們都已經嘗試好多次了。」

庄憫沒說話，只是急促地按著通訊器，他知道這次一定可以聯繫上父親，父親已經從手術室出來了，他剛剛在門外偷看的時候，發現父親們的口袋一點紅光都沒有透出來，他猜想應該是父親早就把通訊器關閉了，所以他們才死活聯繫不上。

「嘟——」

通訊器這次果然很快就接通了，對面傳來父親冷靜的聲音：「喂？」

庄憫趕忙把楚迎的事情說了，請求父親趕緊救救她。

「我知道了，馬上過來。」

聽完庄憫說的話，那邊丟下這麼一句就馬上把通訊器關掉了。

孩子們圍在一旁，有的甚至臉上的淚痕還沒幹，獃獃看著庄憫。

其中一個頭髮自來卷的小男孩吸了吸鼻涕問道：「楚迎有救了是么？」

庄憫搖搖頭，他其實也不知道楚迎到底怎麼了，但是既然母親說楚迎不會有事，而且現在也聯繫上了父親，那麼楚迎肯定不會死的。他安慰起了其他孩子，讓他們不要再擔心了。

沒多久，父親們就趕到了，這次來了三個人。

一見到他們，孩子們也顧不上對父親的懼怕了，趕忙圍了上去：「父親父親！您快救救楚迎吧，她都要不行了，她現在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

為首的那個男人蹲下來，首先摸了摸楚迎的脈搏，又看了看她的瞳孔，他注意到楚迎的瞳孔已經泛著微微的淡藍，這是變異的前兆。

他站起身，面無表情地說：「把她帶走。」

說完之後又對著孩子們說道：「從今天開始，楚迎不能和你們住在一起了，我會把她帶走進行治療的。」

回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那血淋淋的一幕，庄憫下意識地就不想讓父親把楚迎帶走，在他反應過來之前，自己就已經抓住父親的衣角了。

父親頓住了，低下頭看著他，眼裡平靜無波。那根本就不是一個父親應該有的眼神，裡面沒有慈愛，只有無盡的平靜與漠然。

庄憫心裡瀰漫起酸楚與悲傷。為什麼？為什麼總是用這種眼神看著他們？

這和他們當時看小怪物的眼神有什麼不同？

難道他們不是父親的孩子么？為什麼要這麼看他？

其他孩子都不解地看著庄憫，最終，庄憫還是無力地放下了手。

「父親，楚迎不會有事的吧？」

自來卷男孩有些著急地問道。

「她不會有事。」

說完便把楚迎帶走了。

庄憫愣愣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之前那個抓著小怪物的父親也在其中，只不過他早已經摘下了手套，那雙手很乾凈。

乾淨得像是從來沒有接觸過任何污穢。

庄憫難受得低下了頭，整個人委頓得不行，他現在腦子裡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疑問，快要爆炸了。

沒有人可以幫他解答，他自己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心裡跟點了把火似的，燒的他痛苦極了。

得知楚迎有救了之後，其他孩子們都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他本想告訴他們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切，但突然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自己都沒有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就告訴其他孩子無疑只會增加他們的惶恐而已，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他決定先搞清楚這個基地里隱藏的秘密。

經過他剛剛在手術室的所見，以及母親對他說的寥寥幾語，他心裡知道父親們肯定隱瞞了什麼，這個基地也潛藏了許多他們不知道的危險。

他們像是溫室里的小貓小狗，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被圈養著。

小捲毛溫奇看他一臉沉思的樣子，有些好奇地湊了過來，撞了撞庄憫的肩膀問道：

「怎麼啦庄憫，你剛剛怎麼出去了那麼久，我們還以為你迷路了呢。你在外面看見什麼了，快跟我們說說，我們當中你是唯一一個出去過的呢。」

他想了想，又自言自語道：「不對，你不是唯一一個了，楚迎剛剛也出去了，不過她昏迷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呢……哎呀，你快和我們講講外面都有什麼吧！」

其他孩子們聞言也都好奇地湊了過來，想聽聽庄憫在外面的見聞，庄憫一看自己身邊圍了這麼多人，頭都要大了。他心想被人圍著的感覺真糟糕。他想到了之前躺在手術台上的母親，那時她身邊也是圍著很多人。

他不想貿然把自己看到的東西告訴其他孩子，怕引起不必要的驚慌，所以只是裝出一臉高深的樣子說道：

「外面……」

其他孩子們的眼睛亮晶晶，都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外面有怪物！！」

「哇哇——！！」

溫奇一臉驚慌，顯然是被嚇到了，他小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瞧見庄憫一臉壞笑的樣子，知道自己是被騙了，哼了一聲鑽進自己的被窩誰都不理了。

「哈哈哈哈——」

其他孩子們也鬨笑起來，紛紛說道：「什麼嘛庄憫，搞半天你其實什麼都沒看到嘛，外面怎麼可能有怪物呢，基地里這麼安全的！」

庄憫其實也是隨口一說，他雖然看到了小怪物，但是他心底還是不相信外面是有怪物的存在的。

但誰知道，他這隨口一說的話，竟然是真的。

等到以後他們從基地出去之後才會發現，外面，是有怪物存在的。

數也數不清的怪物。

只不過現在的他們，都以為這只是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