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大秦公主鬧雲深

第 8 章 大秦公主鬧雲深

如果說藍敏行的一半生涯是喜劇,另一半生涯是正劇,那趙金釧則是場連演二十年的鬧劇。

她瘋得別出心裁推陳出新,瘋得轟轟烈烈人盡皆知,夷陵一帶常有人嚇唬小孩——「不聽話,長大是要娶趙金釧的。」

這些在趙家引發了極大的痛苦,但趙金釧本人的痛苦卻極其有限。她沒法控制自己胡思亂想的大腦和隨時可能失控的情緒,她活在自己的構造的世界里,形成了一套獨特的邏輯,外面的一切便水潑不進。

所以,當她在雲深不知處醒來時,她是疑惑不安的,但很快就給出了解釋理由——她被接回皇宮了。畢竟,她曾一度認為自己是位微服私訪的公主,遲早要鳳凰還巢。

原來,她真的是公主!

趙金釧福至心靈,快樂至極地起身推開門,卻發現身體變得從未有過地輕盈靈活,但她暫時無暇管這些,只想先好好在周圍逛逛。

甫一開門,便同個姑娘撞了滿懷。按趙金釧的審美來看,對方長得還行,就是從頭到腳一身白,額上還系著個白布條,這裝扮寡淡得要死,實在不太好看。

那姑娘見她醒來,放下湯盅便道:「喝了湯,隨我去見含光君吧。對了,你既是藍氏嫡系,我先前為何從未見過你?」

趙金釧道:「什麼玩意?」

她雖不懂對方什麼意思,卻毫不客氣地揭蓋喝湯,只覺清苦無味難以下咽,便毫不猶豫地吐了出來,又將湯盅推到一旁,怒道:「什麼難喝的東西,也敢端給我?快拿走!」

藍嫣一怔:「你……」

趙金釧不由分說便奪門而出,只見院落軒敞,樹木蒼翠,白牆黛瓦,顏色極是單調。

她眉頭一皺,面前的場景竟不受控制地扭曲起來,成了一道道漩渦在腦海中橫衝直撞。沉睡千年的記憶破土而出,她眼前一時是巍峨壯麗的秦宮,一時是驪山上的麗日朝霞,一時是始皇帝的雄才大略,一時又是徐君房的驚才絕艷……猝不及防地,她被前世今生的記憶裹挾著,被滿心激蕩的疑惑逼得發瘋。

藍嫣見對方扶著額頭一臉痛苦,心中暗叫不妙。她心道對方既然是藍忘機帶回來的,穿的又是藍氏嫡系的服飾,便閃身上前打算扣住她的手腕將其帶去見藍忘機。豈料沒往前走幾步,竟被對方的護體靈力掀出幾丈遠,她一個踉蹌,運足靈力才勉強站穩,不至於一頭栽倒。

藍嫣折回房內,取出法器「和淑」,撥動琴弦,靈力隨之湧出。她本想先將對方束縛在此處,然後喚藍忘機前來處理。可靈力剛一靠近對方,便有五色祥光對方袖中透出,隱隱有風雷聲相隨,輕易便將攻勢瓦解,無法讓她近身。

所以,等藍忘機聞訊趕來的時候,他遠遠便看到遠處天空狂風卷積,電閃雷鳴。靜室外亂糟糟圍了一群人,樹木花草折斷無數,粉塵木屑飛揚。

惡狠狠的聲音從中傳來:「大膽!我乃大秦元華公主!我父皇是始皇帝!再不放開我,我讓你們去修長城!!!」

「你們住手!我要送你們全家去驪山修皇陵!我要砍你們的頭!」

忘機琴聲響起,趙金釧身形一頓,然後便昏了過去,軟軟地跌在了地上。

眾人如臨大赦。

藍忘機走上前,看著這身著藍氏校服,額系捲雲紋抹額的姑娘,疑惑和驚起齊齊湧上心頭。他隱約覺察出在她背後有著莫大的秘密,屏退眾人,將對方挪到了靜室中。

他發覺此人魂魄不穩,似是以外力將魂魄強行推入驅體,三魂七魄又隱隱有爭鬥之勢,尚未融合。

藍忘機略一沉吟,將古琴橫置在棺木上,揚手,一串弦音從指間流瀉而出。

他只彈奏了短短一段,右手便撤離了琴身上方,凝神望著仍在顫動的琴弦。

忽然,琴弦一震,自發彈出了一個音。

「汝系何人?」

「大秦九公主,嬴陰嫚。」

藍忘機心中一驚,對方竟是千年前的亡魂!他信手又是清洌洌的兩三聲:

「何以在此?」

「被人喚醒,卻不知是何人。」

「從何處而來?」

「九幽之地。」

「何時來此?自何處而來?」

嬴陰嫚頓了頓,答道:「昨日。夷陵山。」

「為何身著姑蘇藍氏校服?」

「不知。」

「因何而死?」

「被胡亥所殺。」

藍忘機心中瞭然:始皇帝崩逝沙丘后,李斯篡改遺詔,擁立胡亥登基。胡亥即位后,未防兄弟姐妹對他不滿,便將手足盡數處死。根據史料記載,九公主嬴陰嫚素為始皇帝所鍾愛,令胡亥極為嫉恨,竟將其肢解而死。

藍忘機本欲再問,卻發覺對方魂魄離體稍久便有消散之狀,當即轉軸撥弦,讓其魂魄歸體,再以靈力安撫溫養。

嬴陰嫚的魂魄跌回藍敏行的驅殼,她做了好長一個夢,夢裡有大秦的錦繡山河,也有死前鑽心的痛苦,有九幽之地的鬼號,也有趙夫人無奈的哭泣。

迷迷糊糊間,眼前出現一個陌生的身影。竹枝束黑髮,鳳凰涅槃紋盤踞於銀色道袍之上,他眼神深邃如海,彷彿蘊藏著千萬年的滄桑。只看他一眼,嬴陰嫚便覺得整個靈魂都得到了寧靜。

「你是誰?」

「鬼谷子,王詡。」

嬴陰嫚大驚:「謀聖?」

五行陰陽開天地,縱橫捭闔定生息。宏圖一展驚風雲,霸業千秋震乾坤!

謀聖鬼谷子學究天人,集百家之長為一體,首創縱橫派。其門人也都舉世聞名,驚艷天下,或縱橫六國,或用兵入神,決定著列國存亡,推動著歷史的走向!

鬼谷子微笑:「貧道弟子眾多,下山後大多出將入相,如蘇秦、張儀、龐涓、孫臏之輩;卻有個離經叛道的小徒弟,一心想修仙訪道。」

嬴陰嫚當即答道:「是徐福,徐君房!」

鬼谷子嘆息一聲:「君房當年不聽勸說,一味逆天而行,以致受百世勠力,千年不寧。」

不知怎的,雖在夢中,嬴陰嫚的頭腦卻異常清晰起來,所有的事情都自然而然地連成了一條線:千年之前,她慘死於胡亥之手,魂魄不散,被拘於九幽之下。大約十年之前,她被人帶出,后被推入溺水而亡的趙金釧身體中,封印靈識,就這麼瘋瘋癲癲地過了十年。

拉她出九幽之地的,正是鬼谷子。

而真正的趙金釧,早就在十年前壽元已盡。因此,後來的「趙金釧」對紅色情有獨鍾,因為這曾是九公主的最愛,有時又會莫名覺得自己是天潢貴胄,是帝國公主。

嬴陰嫚低頭思量了片刻:「你為什麼這麼做?」

鬼谷子道:「天機不可泄露。你只需記住——你當下這幅身軀的原主人,便是徐君房千年後的轉世。」

這話如當頭一棒,嬴陰嫚彷彿被人推了一把,驀然驚醒。她驚出了一身冷汗,可精神卻好,眼見窗外陽光明媚,低頭思量了片刻,所夢之事竟忘了大半,與鬼谷子相關的更忘了乾淨,卻記得這幅身軀的原主人是徐君房千年後的轉世。

徐福、徐君房……提到這個人,九公主便氣得發慌,恨得發抖,卻偏偏狠不下看他處境凄涼。

她走到鏡前,看著這張陌生臉龐,烏髮雪膚,清艷無儔,忽然覺出了某種可笑的意味——一覺醒來,世上已千年。曾令她放下身份地位追求的奇男子,轉世成了個女人。

九公主走出門來,逢人便問:「今夕何夕,大秦是否仍在?」

「此乃玄正年間。大秦二世而亡,距今千年矣。」

雖然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九公主仍然不受控制地嚎啕起來。她前世空長了一副好相貌,沒本事,也沒頭腦,卻被始皇帝生生捧成了帝國明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恣意妄為。大約是先前享盡了榮華,一旦父皇駕崩,失去庇護的她再遇上胡亥那樣的殘暴之人,只有一個下場——不得好死。

嬴陰嫚坐在牆角,無視眾人不解又防備的目光,哭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她向來是個沒個成算的,遇事只會把「我乃大秦九公主」掛在嘴邊。大秦在時,除了那該死的徐君房不買她的帳,這話原是萬試萬靈的,可當下,她就什麼也不算了。

嬴陰嫚鬧起來雞飛狗跳,哭起來如喪考妣。也不知哭了多久,一道陰影從高處投射而來,帶有淡淡檀香味的絲帕遞到了她的面前。

藍忘機輕聲道:「九公主?」

嬴陰嫚接過絲帕,抹了把眼淚:「大秦都亡了,我還算什麼公主?嗚嗚嗚嗚……父皇……扶蘇哥哥……嗚嗚嗚嗚嗚……」

藍忘機不動聲色地在周圍布下一道結界,又將明昭遞到她面前:「你可認得此劍?」

嬴陰嫚搖頭:「不知道,這幅身軀根本都不是我的!」

藍忘機早已料到這點。可藍氏秘法煉製的白銀,輕薄的劍身,縱橫的靈氣與劍氣,再加上來人這一身雪白校服和捲雲紋抹額……身軀的原主必然與藍氏大有淵源,且是嫡系出身。

昨日他去夷陵山,本想看看能否遇到無羨,卻發現對方昏倒在山腳下。他思量姑蘇藍氏這近幾代並無嫡系仙子,可面前這一切又難以作偽……前前後後加起來,令他不得不大感疑惑,只好將她先帶回雲深不知處。

藍忘機問道:「那你知道原主是誰嗎?」

嬴陰嫚抽抽噎噎:「知道!是徐君房——」

藍忘機驚訝:「什麼?」

「千年後的轉世!」

藍忘機聞言,當即讓對方將所知的盡數道來。

嬴陰嫚心道自己反正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也無甚顧忌,索性抖了個乾乾淨淨。只是夢中關於鬼谷子的一切已經忘卻,因此當藍忘機追問她是何人將她帶出九幽之地時,她只說「不知道」。

藍忘機起身,撤掉結界,略一沉吟:「那照此說來,身軀的原主還在夷陵。」

想到這兒,他莫名開心起來——這下有理由去找魏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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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祖師]亂葬崗父女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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