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 17 章

第 17 章 第 17 章

且說寶玉久不曾去得梨香院,又聽聞寶釵病了,便想去探望探望,帶著嬤嬤丫鬟,也不提往哪裡走,出了門便繞路往北。

梨香院原是榮國公舊時養老之地,如今教薛家住了兩年,倒也不時人來人往,僻靜處也有熱鬧。

丫頭們打著帘子道「寶二爺來了。」

薛姨媽正和丫鬟們看針線呢,王夫人今日也來了,坐在上頭有一搭沒一搭和薛姨媽說話。這會見了寶玉,卻道:「我的兒,你這是哪裡來了?」

寶玉問了太太和姨太太好,方笑著回道:「衛若蘭約我明兒去校場騎馬,今日下了學我便來了,寶姐姐可好?」

薛姨媽自然招他來抱在懷裡好一番摩挲,道:「我的兒有心了,你姐姐好著呢。這兩日不方便些才沒出門。」又向裡間努著嘴,「你姐姐在,你自去瞧她罷!」王夫人亦點頭道:「去罷。」

寶玉進去時,寶釵正在炕上看著書,一面又指揮著鶯兒領著小丫頭收拾衣裳箱子。見他來了,忙起身收拾了教斟茶來。

「寶姐姐這是在做什麼?」寶玉滿眼的只見衣服、書畫一件件整整齊齊收在兩個箱子里,抬頭一看房間內的裝飾也都去了。心道:怎麼收拾得這樣乾淨的?

寶釵待要回他,她大哥薛蟠才從外頭喜滋滋回來,帶著一身的冷氣,進來滿臉濃笑道:「妹妹,我把事兒辦妥了。」

寶玉因問:「薛大哥哥辦了什麼事?」薛蟠才看見燈下也有個人,卻是富貴公子寶玉。

他道:「平日里你們只說我靠不住,立不得。這個公主陪讀的名額我跑了好幾家,還是內里找了小夏公公的門路,不過多花些銀子,妹妹再兩日就能進去候選了。」薛蟠說罷又遞上一本帖子,上面正題著「著紫薇舍人薛衡之家薛寶釵於本月二十四日入宮待選。」

寶釵聽了亦是喜出望外,原打算跟著探春這支,或是王子騰家的姑娘進去的,如今自己也有了候選名額,展顏道:「這幾日辛苦哥哥了。」又叫鶯兒請大爺坐下喝茶。

這薛蟠雖是個紈絝公子,長得壯實,素日鬥雞走狗,無甚正形,卻是一等愛護家人的,對母親妹妹又敬又愛,尤其是妹妹寶釵。上京來的兩年,因著薛家許多事務都要小主人出面打理,薛蟠倒是跟著下人管事各路忙,賈家家學亦只是掛個名,他原不是個愛讀書的人,便也未曾去過。

薛蟠這會聽妹妹寶釵贊他,喜得連連撓頭,倒有些不自在,嬉笑道:「如今妹妹有了這個,你的才情是個古今最難得的,必能一舉成才,我雖不懂,先在此拜賀妹妹之喜。」又作揖。

外頭人傳呼教大爺出去,薛蟠才行步如飛去了。

寶玉方知是女院才選之事,外面馮紫英的妹妹也去了,自家姊妹也都去的,如今連寶釵也要去。寶玉道:「姊妹們如今都要去女院了。」也不說好不好,只問寶釵要那本帖子看。

寶釵自允了,心下又想往後的出路,如今哥哥薛蟠的性子亦不似幼時霸道,寶釵這幾年冷眼看他,漸漸地也有幾分榮國府璉二爺的才華,能自己做好些事了,旁的不說,單是母親操心他的時候也少了,家裡也都安穩住,只是花出去的太多,為長久計,需以節儉為要。

寶玉卻是一時苦住想不過來,坐在那裡痴看著帖子,魂不知飛哪裡去了。鶯兒見他這個模樣,便知得寶玉又痴了,趁寶釵眼不見拍了他一下,悄悄在他耳邊笑道:「難道我們姑娘去女院不好么?只許寶二爺一個有伴在外面混鬧的,我們只能坐在家裡。」

寶玉教鶯兒這話問住了,待要說自己在外頭沒混鬧,又想姊妹們都留在家裡陪自己,又想女兒家原該清清白白在一塊,女院也是好去處。半天才笑道:「我也替寶姐姐歡喜呢。」

鶯兒聽了只把眼睛往寶釵身上瞧,道:「你該和我們姑娘說的。」寶玉看過去才發覺寶釵身上只穿著蜜合色棉襖,散挽個髻在那裡看書,自有一番丰神綽約之態。

寶玉上前去要近她,看她看的什麼書,外頭打帘子,王夫人薛姨媽兩個進來了。王夫人道:「天色將晚,寶玉跟我回去罷,省的那起人伺候不好你,教你跌了打了牙。」

寶玉只得辭了薛姨媽母女兩個,外面婆子丫鬟持著手提燈籠,引著路一行人走了。

薛姨媽送他們出去,才進了寶釵的屋子坐下了。

寶釵道:「媽,如今我也有了候選名額。若是進了女院,家裡還需媽和哥哥多操持。」薛姨媽笑道:「這是大喜的事,我的兒只管去,家裡有媽看著,你哥哥近來也省事了,媽高興呢。」

寶釵心裡也有一件事,如今自家漸漸也能起了,這兩年都住在榮國府,大有不妥。便說與薛姨媽,道:「好賴咱們家也是替聖上辦事的,老靠著姨太太家裡也不好。便是我們不說,底下人豈有不嫌的?」這幾年倒是打賞那邊的人多了,又是一筆好大的賬。

薛姨媽本是沒什麼主意的人,聽寶釵又拿上京時薛蟠說的那話「教家裡人把自己家打理出來,住著舒心」來勸她,也沉吟幾句,才說好。待晚間薛蟠回來,三人自商議了不提。

再說這日早朝,皇帝依往常聽奏,昨兒公主們回來都高高興興的,不由龍顏大悅,喚過戴權,教參與監建女院的官都升一級,其中便有賈政。

賈政自先父賈代善臨終本子一上,當時還是太上皇當政,便點了他入工部作個六品主事,算年頭如今也該往上升一升。到底升了官心情舒暢,賈政站在階下低眉含笑。

一時抬頭見前面的妹夫林海,那才是個玉樹臨風的,到底是科舉出身的前探花,深得皇帝信任,賈政不免有些苦澀,心道:好在這個和自家沾親帶故,老太太前兒言語里亦有親上加親之意,只是我那二子寶玉,連我也看不上眼,如何能叫妹夫如海看得上?

賈政想著,若靠姻親,還不如靠自己,教寶玉也爭一爭科舉。這樣一番想法,回去對寶玉愈發管教得嚴了。

曲瀾亭上,天色澄澈。湖心中掩映著紛紅駭綠的倒影,石凳上坐著黛玉,身上著一件家常的妃色盤金彩綉綾子褂,緙絲八團洋芻裙,此時正借水光天色看著那靈修冊,寫道:

「這人修一道,與眾不同。修鍊者需海納靈氣,以氣化形,吐納間明悟。」

黛玉心道:這個海納靈氣,說難不難,不難也難。此地雖有靈氣,到底談不得海納,更難說「以氣化形,吐納間明悟」了。怪不得前日師兄說這個,真是正道難行。這開頭二句我便做不得。

黛玉又是水晶心肝的人,又道:「也不是做不得,若在離恨天仙境,修鍊便十分可行了。」

書頁久久不曾翻過去,黛玉一手持書,一手翻動拈個小小的納靈訣,風動處自有靈氣匯聚成團,非尋常人能見也。

突然一個聲音傳來:「果然慧根皆具,玲瓏巧妙。」卻是那道玄子萬裡外使個法訣幻影來,他在一旁看黛玉多時了。

黛玉見是個仙風道骨的老人家,忙起身接見道:「不知老先生是何人,絳珠此番見過了。」

道玄子扶起她道:「你那師兄才找我入的典籍,你如今也是我門中人。絳珠仙子不必多禮。」

「我觀你是個苦心修行的,你師兄於此道甚通。此地靈氣亦是稀薄,你如今若想再進一境界,需得往上一重天走才是。」

「原來是老師。」黛玉忙拜過了,身邊暫時無人,又見四角皆施了隔音的術法,才道:「如今我無甚修為,仙根淺薄,如何去得上重天。」

「自有你的緣分,仙子且看。」道玄子指著黛玉身後,說罷人已不見。

黛玉轉過身,才忽然發現身後站著帝虞,身著鶴紋雲錦袍,在那裡輕笑。

「你是何時來的?」黛玉竟不曾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頗有一番驚喜。

帝虞莞爾:「師妹讀書時我便來了,你看得認真,連我替你遮著太陽都不知道。」說罷揚了揚手,果見黛玉方才坐的那一塊投下的影子也跟著動了動。

黛玉耳後悄悄紅了,自己也未知覺,道:「原來那個是你。」

「師妹晚間記得留門,我帶你去上重天走一遭。」帝虞道,「我使著隱身訣,她們也看不見。」

黛玉點點頭,還未言語,帝虞倏地化作個鶴,又是一副呆樣了。只見他張著嘴道:「姑娘,白羽餓了。」一時又蠢蠢的,歪著頭伏在石桌上嘆氣。仟韆仦哾

黛玉見他又犯了,偏又是自己師兄,拿著帕子蓋住鶴的眼睛,笑道:「就來。」

丫頭們聽黛玉叫拿點心來,又見白鶴伏在那裡,哪裡不知是姑娘要餵食了,忙去了小廚房拿了幾碟時興的花糕點心。白鶴隨即伏在黛玉膝上,吃著點心,一面看亭子下那些魚也咂吧著嘴想搶食,好不享受。

半空中那錦花兔子見了,饒是他一個修了五千歲的人,也覺得沒眼看。咂著舌頭轉頭看向大師兄羅翁,問道:「帝虞師兄怎麼這副模樣?」不是傳說他是個行走萬年,無人敢惹的魔頭嗎?怎麼貼著絳珠仙子虛弱得很?

羅翁自是那個十萬餘歲的菩提樹化成的老人,好久才道:「許是他失了道丹,原型一露連著幼時性子也起了。萬年前師弟卻是張揚得很,三十三天內,誰聽得帝虞的名便要都要抖上兩抖,還是老師點醒了他,才不知去了何處苦修回來的。」

其餘兩個菩提老頭也稱是,又催著錦花師弟把事情了結好回門。

紫鵑才從繡房出來,便見廊下小丫頭們無事坐在台階上正互相渥著手,一面笑著在那裡耍拳,見她走得近了忙起身問好。

紫鵑道:「你們不去伺候姑娘,在這裡閑呢?」

「紫鵑姐姐,姑娘才說了不要我們跟前伺候。姐姐也曉得的,咱們家這個姑娘不愛鬧騰。」

「我們也不曾離得遠了,姑娘就在亭子上,一喊我們便能聽見。」

紫鵑也沒理會,望眼一看,黛玉正在那亭子上給白鶴系一條絡子,又拿帕子蓋著那鶴的眼睛,不由一笑想道:原來姑娘也這般促狹的,平日里我只當姑娘悶得很,整日看書不愛玩笑。

黛玉見紫鵑走過來,問她:「你不同青雀兩個收拾衣服玩意,怎麼出來了?」

「早收拾好了,來看姑娘做些什麼,我又怕姑娘悶著,特特尋來和姑娘說話。哪知姑娘有白鶴陪著,倒是我白想了。」紫鵑心思又看那白鶴,頭蒙著帕子,脖子上又是一條銀紅絡子的,愈發俊了,笑道,「姑娘給這鶴打扮,難不成也帶進去?」

「他要是能飛進去,自然我也養著。」黛玉莞爾,哪知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那鶴頭猛地立起來,倒叫紫鵑嚇得倒退幾步,下一瞬那白鶴嗝嗝叫起來,兩個翅膀撲棱著要飛。黛玉忙去了帕子,笑罵道:「也不怕跌著,這樣唬人的。」

紫鵑掩笑自去了,那帝虞方開口道:「這是個好主意。左右師妹去哪裡,我都能跟著飛了去。」一面又看黛玉。

黛玉心道:難道你能跟一輩子不成?當下也沒多計較,道:「師兄莫嚇著我的丫頭們便是。」又問:「你如何又忽地變鶴了?」

帝虞只說不礙事,黛玉便也沒多想。

到了晚間眾人都歇了,帝虞同黛玉兩個才化成人身,攜著手飛了出去。那拔步床上亦被施了障眼法,若有異動也好趕回。

黛玉只覺一爭一閉間,眼前便換了個世界。人世里正是遙夜,眼前景卻是大天白日的,雜花生樹,群鶯亂飛。

「此處是第四重天『玄胎平育天』。」帝虞轉頭對黛玉道,「一重天至三重天濁氣仍是渾重,玄胎境倒好些。」言罷又道,「師妹安心修鍊,我去去就來。」

黛玉見帝虞對此地如此熟悉,也就放下心,走了幾步便見前頭立著一塊石碑,上頭不知誰的手書,」玄胎境「三字奇險率意。

抬頭又見個茅草屋,屋室主人約莫不是個好手,把個茅草屋搭得歪歪斜斜,看著風吹著就要倒了似的。黛玉近前一看,才看見上頭好些陣文,倒是深奧。

黛玉雖不通,卻見過凡世書里的陣紋,兩廂對比下,這個紋路倒是更精緻些。黛玉暗暗將這柱子上一角的陣紋記下了,也不進去,就在屋前坐下吐息了。

不多時帝虞便回來,手裡抱著一堆五顏六色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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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的白鶴夫君[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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