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陽紅佳節(2)

進了內堂，尤分主次。次堂是映入眼帘的一塊空地，次堂與主堂之間隔一口天井，天井佈滿綠綠蔥蔥的續尾草。一拜列祖列宗，二拜上天祈宏願。只不過拜祭時人要挑擔行拜，傍人要撒酒於地，眾人口念腹語。

少年看着靈位陣陣出神，少年曾在小鎮吃食鋪子聽過一首打油詩：

窮在病時亂投醫，富在深巷賣杏花。

欺在少年窮盡時，高歌自在人紅處。

這是一首眾人皆知的醉翁詩，也就讀了幾年書的體面人能體會其中真意。少年那時一身素衣，一碗小份餛飩加蔥，悠哉悠哉一口吞鮮，怎知其中愁滋味。一旁人在說着葷話，聊著那隔壁那家婆娘雙峰挺直。也有那闊綽男子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回想着那京華風塵。對面是一個拖沓男子，一碗面來段三停五搖著頭兒，估摸着想着什麼糟心事了。更有那乞討流兒，坐在門檻上時不時往裏面瞅上一眼，然後又看向遠方，也不知看個啥子，沒事時摳着腳趾，總是讓人看了又伶又愁。

歲暮悠悠，幾番離愁別緒，盡在碗中餐，或是一碗素麵，或是一杯清酒，快意恩仇一笑置之，慢慢疾苦怎個不能細細品？

少年當時心想對面這位少年郎也是個難熬人了，一碗面吃出這般滋味，真是奇了怪哉。換做是自己，這般討要生活，早就一股腦吃光。斜對面坐着的是朱四，「人怕出名豬怕壯，唯此一人兩都占。」家裏話說的就是此人。朱四和自己倒不是很熟，畢竟小鎮千年風光，能留下的人兒還是少數，大多人也只有在族譜上的一個名兒，湊個族譜錢佔個空白位置勒。朱四是個會做生意的人兒，前些年小鎮還沒大規模搞基建時，他就老早從老家搬了出來，在外面搞了一塊地兒。起先吧，大夥都嘲笑這朱四，私底下說朱四，朱四，你個痴心人兒忘了老祖宗，不要那本兒，偏要去哪一毛不拔的地塊買那薄涼地，真是是豬笨死。

朱四，這家店面唯一一個用餐不花錢的人，大家也很少說，畢竟人家也算有份子錢在裏頭。熟客進了店都會跟他打個招呼，熱絡幾句，然後各用各的。人紅之後，很多話很少能聊，多是人窮被人多訓叨在口邊。每家每戶的主婆管事，都會編織一個勵志故事，和好幾個落魄慘事給自家小孩念叨著，盼望着自家小孩成為隔壁家的孩子。而朱四，就屬於那種先前在殘事譜上叨叨的人，後來悄咪咪轉去那被人惦記的勵志榜上的人兒。

當然也是多為男子這般想，大多上了年紀的女子，那是見了他朱四那猴腮幫臉面，一天天越看越順眼，好幾次見他朱四獨自瞅瞅車窗前的自個，嘆了嘆氣暗地裏說確實越看越有那俊俏模樣。可是那些般女子，硬是活脫脫給人一種錯覺，好像那朱四已經是那「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的玩弄女人心的人兒，而他朱四越是不回應那些姑娘的熱誠勁兒，越是讓人感到他朱四就是薄倖了她們似的。

今個真是好日子，人紅見，人窮的也見着了。真是一家爺孫四世滿堂，各個人精模樣勒。外面看客說着風涼話了，引起了不少人的目光，大夥東瞧瞧西瞧瞧的沒見那人窮的人兒，暗自低下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