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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先說,「屁,我從四歲開始的記憶,清清楚楚,整天跟野狗一樣活著。」

程知節點了點頭,說,「也只有你們家老趙,夠義氣,帶著幾十個人,不要錢,保護孤兒寡母二十年。」

徐先說,「也許是傻吧。」

程知節說,「你說,這老趙,後來跟楊勇的小老婆,會不會有一腿?」

徐先看了他一眼,說,「我倒是希望他們有一腿,但可能性不大,老趙一根筋,所以一直找不到老婆。」

程知節說,「還是你小子厲害。」

徐先說,「不說這個了,你告訴我,老大老二的力量對比,是什麼情況?」

程知節說,「我說了,怕你跑到那邊去了。」

徐先說,「你放心,我已經答應老李了,不參與他們李家的家事,所以那邊也不會去的。」

程知節說,「那我就自作主張,告訴你實情。」

程知節看了一下四周的圍牆。

徐先沉默一會兒,站了起來,取下弓,抽出一支箭,走到窗戶邊,開了半弓,幾乎垂直,射向天空。

那支箭越飛越高,在空中力盡,然後調頭落下,最後落到圍牆後面。

圍牆後面,有人悄悄地跑掉了。

徐先點了點頭。

程知節吃驚地看著徐先,說,「小子,每次見到你都有驚喜,還有嗎?」

徐先說,「換不來錢,有個屁用,你可以說了。」

程知節低聲說,「跟據老房和老杜的估計,目前的情況,是老大佔一,老二佔二,老四佔七。」

徐先說,「老四這麼厲害。」

程知節說,「老李給他們三人,每人一個鑄錢爐,基本上每個人手裡的錢,相差無幾。老大側重高門望族和文官,老二側重帶兵打戰的,老四側重江湖異人。」

徐先想了一下,說,「老大和老四,不是一夥的嗎?」

程知節說,「如果老二能坐上那把椅子,憑什麼老四不能坐。」

徐先點了點頭,說,「楊家的例子,才過去二十年,他們這些鮮卑人,是不太講究立長的。」

程知節說,「目前老二的影響力太大了,老李都受不了,所以他平時,也比較偏向老大老四這邊。」

徐先說,「看來老二的日子,不好過啊。」

程知節說,「你記得那天,我宣布加賽,有個小太監送了五十兩銀子,知道是誰送的嗎?」

徐先說,「難道是老二的老婆?」

程知節說,「老二的老婆,不簡單啊。老程我的屁股都沒抬起來,秦王妃就能知道昨天晚上,我吃了什麼飯。」

徐先點了點頭,這個情況,他確實不知道。

程知節說,「老二不在長安的時候,秦王府的內外事務,秦王妃一語可決。」

徐先說,「這麼慘,夫妻要齊上陣?」

程知節說,「所以你現在去,就是雪中送炭。」

徐先說,「我既然已經答應老李了,就真的不會管他們李家的事情。而且,我先要去殺兩個人。如果還能活著回來,我還要娶一個老婆,如果老婆要我養家糊口,到時候再說。」

程知節說,「到時候,恐怕塵埃落定了。」

徐先說,「那是你們的事,我無所謂。」

程知節說,「你的立場,我算是清楚了,如果有可能,相信有些地方,大家可以合作。」

徐先說,「可以,你們看有沒有人要殺的,價錢合適,就可以。

程知節說,「我們都是有文化的斯文人,不玩這買兇殺人的把戲。」

徐先說,「是哦,有文化的斯文敗類,喝酒?」

程知節說,「來這裡,就是喝酒的。」

說完,程知節大聲叫道,「郭夫人,酒來。」

像程知節這樣中途上船的,從徐先目前看來,還混不到絕對心腹的地位。

*****

上來的還是綠竹。

綠竹行了個禮,說,「國公,徐公子。」

程知節說,「直接拿酒來,不玩那些虛的。」

綠竹還是像上次一樣,給徐先布菜倒酒。

還是那樣安靜。

還是那樣動人。

還是那樣看著徐先。

甚至有一次,拿出自己香香的手帕,要給徐先,擦去嘴角的油漬。

程知節對徐先擠眉弄眼的。

吃完飯要走的時候,程知節走前面,徐先走後面。

程知道忽然轉過身,抬起腳,朝徐先的肚子輕輕踹了一下。

徐先躲過。

程知節瞪著眼睛,說,「人,隨時都會死的。你要趁現在年輕,趕緊多去睡幾個女人。我現在要回家抱黃臉婆,你跟著我幹什麼。」

說完,程知節頭也不回,一步三搖地走了,嘴巴里還一邊唱著,一首十分低俗的艷曲。

妹妹進了哥哥的懷喲,

夜裡吃了三四回喲,

妹妹快活得直喊娘喲……

/*歌詞摘自陝北信天游,與本文沒有任何歷史關聯。*/

徐先苦笑著搖了搖頭,也走了。

*****

綠竹低著頭,跪坐在地上,對徐先的背影,行了一個大禮,額頭幾乎貼到地上了,許久沒有起來。

綠竹剛要直起腰,她看見眼前的地上,有一雙麻布鞋。

她帶著滿臉的淚水,抬頭笑著,看著徐先。

徐先說,「你哭什麼?」

綠竹說,「哭你不理我就走了。」

徐先說,「你笑什麼?」

綠竹說,「笑你又回來了。」

徐先說,「你根本不了解我。」

綠竹說,「我這些天耳朵都長繭了。」

徐先說,「你聽到的,不一定準。」

綠竹說,「你越是拒絕我,我就越了解你。」

徐先說,「我要睡你。」

綠竹緩緩站了起來,走近一步,仰頭看著徐先的眼睛,認真地說,「普天之下,只有你。」

徐先說,「可我怕她們不答應。」

綠竹說,「她們?你老婆很多嗎?」

徐先說,「目前為止,至少有兩個。」

綠竹說,「我們可以偷偷的。」

徐先說,「我還沒入港,她們就會知道。」

綠竹紅著臉,低下頭去,聲音像蚊子一樣,說,「你這人怎麼也這麼粗魯。」

徐先說,「其實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沒有辦法睡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綠竹又抬起頭,說,「你要是想,我就有辦法。」

徐先說,「我只不過扶你一下而已,你沒必要這樣。」

綠竹說,「你救了我一條命。」

徐先說,「你要是想感謝我,給我一兩銀子就可以了。」

綠竹說,「我的命,不止一兩銀子。」

徐先說,「那就沒辦法了。」

綠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徐先的臉,說,「我說過,我有辦法的。」

徐先說,「你瘋了。」

綠竹說,「此時,此事。」

徐先說,「瘋了,都瘋了,全都瘋了。」

徐先後退一步,轉身走了。

等徐先走了,又過了一會兒,對著空蕩蕩的涼亭,綠竹輕輕地說,「此事,此時。」

你救的,不僅僅是我的命。

*****

最近小盛算是戒賭了。

徐先上次回蘭州,小盛一次也沒去過致富賭庄。

更奇怪的是,小盛欠的錢,賭庄好像也忘了。

那些錢不算少,這樣的一個數字,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忘了,即使忘了,也有賬本和借條。

無論是債主還是欠債的,雙方都知道,這債,還在。

就像天上的太陽和月亮和星星。

你看不見,它們還在。

你不見了,它們還在。

這幾天,徐先出門也不帶小盛了。

徐先經常去找霜兒,霜兒沒空的時候,他就會在長安城裡瞎逛,說不定就會在地上,不小心撿到幾兩銀子。

他特地去了幾家賭坊,已經沒有一家賭坊,敢把錢擺出來了。

徐先要去參加每月初二和十七的賽事,人家已經不讓他報名了。

徐先問過霜兒,有沒有關於殺人的買賣。

霜兒說,「這種買賣已經很少了,不是說沒有這種事情,而是大家都喜歡用自己熟悉的人手,像你這種臨時的殺手,沒人肯用。」

地上,是不會有幾兩銀子可撿的。

無論小心,還是不小心,都沒有。

徐先慢慢理解老趙的難處了。

錢,不好掙啊。

徐先想,再這樣下去,等過了這個冬天,明年的春天,又要出關搞錢才行。

*****

徐先到西市,了解一些物品的行情。

但徐先很清楚,這方面他是沒機會的。

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徐先不是專業的商人,他只不過想了解一下,什麼東西比較值錢,萬一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從鼻子底下溜過去的時候,他要能撈得起,抓得住。

徐先從一個珠寶鋪走出來,遇到一個人。

那個人抱拳說,「徐兄,這麼巧啊。」

能一下子叫出徐兄,可見並不是那麼巧。

徐先想了一下,也抱拳說,「莫兄,上次的事,還得多謝莫兄。」

那人說,「一句話而已,有什麼可謝的。」

徐先說,「在下徐先,不知莫兄大名該如何稱呼。」

那人說,「在下莫松,徐兄現在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去喝個散酒。」

徐先說,「莫兄請客,自然是有空的。」

*****

莫松把徐先帶到一個小酒肆里,要了一壇濁米酒,一盤鹽水豆,兩人對著喝了起來。

莫松說,「徐兄最近風頭很勁啊。」

徐先說,「莫兄有何指教。」

莫松說,「指教不敢,最近我有些想法,需要像徐兄這樣藝高膽大的人合作,就怕徐兄看不上。」

徐先說,「莫兄說來聽聽。」

莫松說,「原先,我也是做賭場買賣的,後來變了天,這份十分賺錢的行當,我就不敢去想了。跟隨我的弟兄,大多數都另找門路走了,剩下五六個,還在跟著我。這五六個人,雖然傻了一點,但是都能玩一兩下刀槍。」

莫松說,「這五六個人,還帶著下面的百來個人手。這百來個人,拿不起刀,但力氣有一些,平時做一些苦力,接的都是送貨般家跑腿之類的活。」

徐先看著他。

莫松接著說,「現在天下已定,往西走的商隊,又開始多了起來。在下雖然消息不通,但是夕陽堂的名聲,也是聽說過的。」

徐先不說話。

莫松說,「徐兄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徐先不說話。

莫松說,「如果徐兄不感興趣,這些話,就當我沒說過。」

徐先說,「你告訴我,你想做多大,走多遠。」

莫松說,「那我就得罪了。夕陽堂押鏢的買賣,格局太小,力氣出得多,錢卻拿得少。要賺錢,買賣就要自己做。當然,自己做買賣,也沒這麼簡單,還需要幾個行家,能掌眼,能識貨,能講價。這樣的人,正好我認識幾個。」

徐先說,「夕陽堂確實是缺少這種做買賣的行家。」

徐先知道,夕陽堂做不了這種買賣,更主要是因為,老趙還有別的顧慮,-甚至隨時帶領全家,準備跑路。

莫松說,「這次是個好機會。」

徐先說,「什麼章程?」

莫松說,「夕陽堂的名頭,還有徐兄的名頭,拿出來用。蘭州到長安的路面,我來跑,你什麼都不用做,拿兩成。蘭州之外的路面,你來跑,你拿四成。」

徐先說,「什麼都不用做?」

莫松說,「當然,需要你的刀的時候,你還是要出刀的。」

徐先說,「你有多少本錢。」

莫松說,「目前湊一湊,大概有五六千兩銀子的樣子,我還可以再押一點借一點。」

徐先說,「你準備做什麼?」

莫松說,「蘭州以內的路面,我們可以先做簡單的,絲綢去,皮毛回。這個買賣最保險的,所以利潤不高,來回大約一成的純利,如果按照一年跑三四趟來算,你一年大概可以拿四百兩左右。」

徐先說,「從蘭州以外,又怎麼樣?」

莫松說,「蘭州以外,到玉門關,絲綢去,葡萄酒和玉器回,利潤浮動較大,不過跑一趟,平均至少六成利。一年只能跑一回,你至少可以拿八百兩。」

徐先說,「看來你是有準備的。」

莫松說,「其實我想做這門買賣,已經想了很久了,一直都找不到機會。徐兄一來,我就知道,機會來了。」

徐先說,「你的建議,並不是很誘人,我需要考慮一下。」

莫松說,「那是當然了,做這門買賣的人不少,但能像你我這樣合作的,就沒幾個了。徐兄要考慮一下,那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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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與中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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