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實不相瞞，白榆其實是個NPC。

雖然半成品遊戲等於空殼，自己設定白板甚至沒被上色，但他的確是這個世界唯一的NPC。

要啥啥沒有，只能自生自滅。

之所以苟住了沒滅，全靠外掛天降，在他腦子裏塞了一個異世界漫畫播放器。

經過一番掙扎撲騰大徹大悟，白榆宣佈自己正式成為閃亮的漫畫家NPC，從此筆耕不斷，在給自己喜歡的作品畫沙雕同人的歪路上愈行愈遠。

什麼《齊神和他的108嬌妻》，《情迷宇智波之你是我的眼》……如果不是xj亂畫遭了報應，他還能快快樂樂再畫一百年。

報應如期而至的那天，他剛熬夜刷完幾百話的《名偵探柯南》，靈感狂涌，揮筆畫完《名殺手琴酒》第一話。

自行欣賞完畢，深覺滿意，白榆正在白紙上勾出返老還童殺手琴酒的青梅竹馬、以自己為原型的家裏蹲社恐BOSS的草稿，絕不可能響起的門鈴突然被人墊起腳按響。

「叮咚！」

很難說他當時有沒有被嚇傻。

反正當他瑟瑟縮縮打開門，看到那個銀髮綠眼的死人臉小孩時。

白榆，新晉黑衣組織BOSS，瞬間傻眼。

小孩皮膚白皙，一截截坑窪不齊的銀色短髮明顯是自己修剪的，不合身的粗製病號服套在身上，凸顯出比東亞人結實的骨架，抬頭跟「BOSS」對視，與稚嫩長相畫風不符的眼神犀利迫人。

飛快掃視比自己高一大截的風化石雕，（未來的）名殺手琴酒大概也很迷茫，自己為什麼會和初次見面、外表年齡目測十七八的BOSS是竹馬。

邏輯詭異，實在想不通，但十二歲的黑澤陣還是接受了這個設定。

「BOSS。」

小孩語氣嚴肅，面無表情，眉毛卻似是難忍地擠了擠：「你的頭髮，該剪了。」

下意識抓住自己的蓬鬆捲毛的白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來沒剪過頭髮、從來沒見過【活人】的社恐NPC發出凄厲慘叫，當場抱頭逃竄，然而逃避可恥且沒用，他很快就被氣急敗壞找上門的債主從櫥櫃深處無情地刨了出來。

「我，齊木楠雄，你前不久看的搞笑漫畫主角本尊，設定是無所不能的超能力者但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來興師問罪的就行了。」

「……」

「還要兼任複雜設定解說員是吧，讀者不愛看的長篇大論就不能直接跳過嗎？算了，我概括兩個重點。」

「一，你畫的弱智同人成真了，原作世界不僅融進了那些離譜設定，與你的世界也在融合中。」

「二，立刻！把跟我毫無關係的108個未婚妻！刪掉！！！出於惡趣味就能把五悟的未婚妻梗強塞給無辜的普通高中生？？做個人吧！」

「……自己彷彿變成反派BOSS的感覺真微妙，恕我冒昧，世界融合后的黑衣組織BOSS是【你】沒錯？麻煩讓你的發小不要瞪我了謝謝。」

超能力者的胃很痛，因為他也看過名偵探柯南原作。

他的視角，真·黑惡勢力反派BOSS宛如霜打的茄子，跪坐在受害者面前，白毛耷拉，不斷縮小縮小縮小，氣勢萎靡到極致——懷裏卻死死抱着一個張牙舞爪的銀髮小鬼。

TOPKILLER小小年紀便已具備未來的凶煞，毫不畏懼地朝超能力者陰冷呲牙，怕不是BOSS一鬆手，這小鬼就要衝上來咬死他。

「……等、等？Gin——阿琴？阿陣？不不不行！你你你你打不過！」

「這傢伙敢威脅你！」

「是……我的錯……但是、呃——」

社交能力為零的NPC語無倫次，神色痛不欲生，彷彿下一秒就要暈厥。

齊木楠雄：冷漠中透著一絲麻木.jpg

「你畫出來的原創角色與世界觀融合，都成了隱藏NPC，百來個隱藏NPC的操控權在你手裏，怎麼把它們消除掉，你自己想辦法。」

「唔？」小小聲，「什麼……隱藏？」

「不知道。」

「……？」

白榆後來才弄明白這到底怎麼回事。

隱藏NPC的操作許可權歸創作者白榆所有，他可以把隱藏NPC當做馬甲穿出門，可馬甲背後是否存在隱藏劇情，支線會以何種方式被觸發，沒有劇本的他啥都不知道。

……隨時隨地會被捲入社交地獄的世界太可怕了！

白榆一點也不想要這些馬甲，不如說家裏蹲根本就用不上！

108個「未婚妻」是馬甲的主力軍，原梗來自咒回戰劇組的五條先生。

齊木先生徒遭無妄之災，在他的幫助/威脅下，白榆絞盡腦汁，總算找到了消除馬甲的辦法，到如今，馬甲只剩下最後幾個，眼看着勝利在望。

但是——

白榆磨磨唧唧，目光遊離，試圖拖延之心赫然彰顯。

不是他不願意……都怪這些馬甲太好用了。

尤其是讓他又愛又恨的幽靈馬甲。

這個馬甲自帶方圓五十米內禁止社交的被動技能，放在需要人擠人排隊的混亂場合，因為幽靈的不可視而產生的***隊風險，也隨即消失了。

要他放棄如此好用的馬甲，白榆實在捨不得……至於使用馬甲就必然要付的代價，等、等搶完了周邊再考慮！

順利搶到限量三百的特典，從莫名安靜的模型店內飄出，已是兩小時后。

五十米開外隱約傳來了交談聲，有一伙人閑着沒事幹，對着尚有幾十來號人翹首以盼的長隊指指點點。

白榆高冷一哼，不屑於向現充投以目光。

本該立即狂奔回家的他實在心癢，仗着沒人看得見幽靈，就在店外蹲下，眼睛發亮地朝着特典包裝伸出魔爪……

「咔。」

萩原研二用手機拍下一張模型店外排隊盛況，準備登錄LINE發給網友看。

文字已經編輯好了：【待在家的選擇完全正確（拇指.jpg）人真的好多啊，還好你沒來！】

戳開圖片，確認沒問題就要發送。

萩原研二的手指忽然頓了頓。

視線挪出手機的邊緣，對準斜前方約六十米的無人空地猛盯。

「……」

他不動聲色把視線挪回來，重新審視自己隨手一拍的照片，稍加思索，對準同一個方向又拍了一張。

帶上難以言喻的鄭重點開第二張照片，擁有絕佳洞察力的警校生眼皮微抖，目光在照片的右下角停滯三秒，移開，凝望三秒前方的實景，撤回看照片，再移開……半分鐘內飛速重複數次。

好似時刻攜著輕鬆的下垂眼角終於抽筋了。

「呼叫小陣平，呼叫小降谷總之呼叫大家——那什麼，一不小心拍到了現實不存在的人影該怎麼辦？」

「什麼？」

「…………啊？？？」x4

五分鐘后。

激情拆箱的白榆沒來由背後一寒，彷彿世界的惡意正向自己襲來。

茫然地抬頭，不用四顧，他徑直看見了——

五·個·問·號！

【？】【？】【？】【？】【？】

那五個問號標誌，整整齊齊懸在五個路人的頭頂，隨他們狀似艱難的蠕動同時向前漂浮。

白榆驚呆了。

四周的一切均在此刻黯然失色，唯有五個色澤鮮艷的問號存在感鮮明，霸道地掠奪了他的身心。

距離最近的問號已經離他不到三十米，它以一秒三十次的驚人速度狂跳，倒映在他迷茫驚愕痛苦的瞳孔深處，下一秒膨脹爆裂，唰地切換成了感嘆號！

一群紅彤彤的問號和感嘆號即將把他包圍！

他們是…………

「【玩家】？！！」

白榆驟然尖叫，彷彿被踩到尾巴的貓，甚至沒看清玩家x5的臉，把拆到一半的特典往懷裏一摟，跳起來就往反方向跑。

他逃竄得太快，以至於氣勢洶洶的萩原研二等人撲了個空，沒能逮到人、啊對，鬼。

第二日。

警察學校的戶外操場。

換上訓練服的五人不緊不慢地跑着步，伊達航無奈地頂在最前，用自己魁梧的身軀遮擋住教官的視線，給身後連打幾個哈欠的同期打掩護。

由於昨天撞上了科學難以解釋——不，科學可以強行解釋的奇異事件，不僅他們陪班長給女友選電器的計劃無疾而終，五臉相覷后悻悻而歸，回了宿舍也情不自禁狂查資料到深夜，大早上各個精神都不好。

操場最外側種著一行櫻花樹，櫻花盛開的季節還未到來，得不到暖色柔化的校園稍顯肅穆。

伊達航眺望遠方，意圖靠綠意幽幽醒神，可他的視線似是一下扔得太遠——直直地投向了斜前方的某棵櫻花樹下。

一道半透明的人影也正側首，朝熱火朝天的操場望來。

一眼萬年，凝固了時間。

伊達航：「？」

伊達航僵硬剎車。

「……喂，你們看那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啊？呃，嗯……嗯？？？」

「半、半透明的，不會是……等等，昨天我們拍到的照片……」

「哈？你們能不能理智一點，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

【叮——】

【檢測到有玩家觸發隱藏支線劇情：前輩的遺志·序幕！】

【請NPC積極配合玩家推動劇情！】

「——鬼？？？？」

只是來警校站樁還債的白榆：「？」

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