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飛來橫禍

不必章懷恩提醒，在場大部分人已撒丫子狂奔。馬凡這時反應過來，回頭一瞧，登時戰慄不安！只見自西邊天際，黃沙灰濛濛一片壓來，似黃龍暴虐，聲如牛吼，半個天空瞬間黑氣沉沉，方才還耀武揚威的太陽頃刻被黃龍吞噬，昏沉黯淡，搖搖欲墜！

「跑，快跑！」

馬凡不敢再多看一眼，拉起俞婧的小手拔腿狂逃，周遭是同學們驚恐的尖叫和呼喊，不一會便被淹沒在黃龍咆哮之中。

這一路手腳並用，從半坡處跌跌撞撞逃至沙丘頂，再往前是坡度極陡的月牙型沙谷，許多同學已經沿着沙脊慢慢滑了下去，獨一人迎風傲立沙尖，面向狂暴的黃龍張開雙臂放聲高歌：

「狂沙路萬里，關山月朦朧，寂寞高手一時俱無蹤！真情誰與共，生死可相從，大事臨頭向前沖，開心胸……」

「開你大爺，死到臨頭還裝比！」

馬凡飛起一腳正中少年胸口，少年破口大罵，如人型沙包骨碌碌滾將下去！

「m了個巴子，姓馬的害怕，姓於的可不怕……」

「這個神經病。」馬凡搖搖頭，目送於旗下坡，扭頭對俞婧和相隨的幾人說道：

「時間來不及了，我們直接滾下去。雖然躲不了這一劫，但在沙谷里總好過些。」說罷便抱住俞婧，也沒注意到女孩微紅的面頰，一個翻身徑直滾落下去。

這一道連滾帶爬，暈頭轉向，懷中女孩的尖叫快刺破他耳膜之際，總算落到平地。他掙扎著站起身，又拽起灰頭土臉的俞婧，環顧四周，半個操場大小的沙谷已是人山人海，擁擠不堪。所有人像虔誠的信徒仰望着同一個方向，時而滾落的同學如下水的餃子，都在靜待沸點來臨，沙谷沸騰！

俞婧找到聶小雅和楊楊，三姐妹小聲傾訴去了。馬凡呸去嘴裏的沙子，抖了抖上身，可細沙黏着著汗水，怎麼也抖落不凈，硌得他極其難受。但這時也顧不了許多，找到於旗一夥站一處，眼看着所有人聚齊，沙塵暴緊隨而至！

光明像被吞噬，天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沒入黑暗，黃風卷集著密密麻麻的細沙由上至下呼嘯而來。學生們哪裏見過這等駭人場面，一個個呆立原地不知所措。眼看着三四百人就要命喪沙口，不遠處郝聰一伙人的呼喊接連響起，將將救了大夥兒一命！

「圍成一圈，面對面抱團蹲下！」

「抱團，抱團啊！」

……

「抱團，快！」

馬凡沒有猶豫，與胡東、康小飛等人迅速抱團蹲下，同時向周圍人傳遞這一辦法。很快大半學生如潮水般蹲下，細沙即侵蝕而來，黃風似鬼哭狼嚎折磨著眾人的耳膜，周圍能見度不足兩米，恐慌的情緒瞬間爆發，膽小的木暉第一個哭出聲。

「嗚嗚嗚……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細沙如鋼刀磨背，康小飛本就難以忍受，這時聽得愈加煩躁，抄手就是一巴掌，罵道：「哭你奶奶個腿，小說都看狗肚子裏了？你看人家小說主角哪個像你似的娘們唧唧？」

「我不管，我就是要回家……嗚哇哇……」木暉嚎啕大哭，已經聽不進人言。

於旗也是個暴脾氣，抄手再給一巴掌，罵道：「回個屁的家，這兒不好玩嗎？整天呆那監獄里跟個死人一樣，有意思嗎？」

「要我說還是回家的好，在學校只是像個死人，在這……說不定馬上就變成死人。」胡東小聲咕噥了一句，立遭於、康白眼。兩人又將矛頭對準胡東，罵道：

「你特么兩百斤的肥肉自個抗風都站得穩穩噹噹，怕個鳥？」

「老三，不是我說，你和你家老二可差遠了。我和旗子上初二那會，你二哥就在我們班隔壁，那可是出了名的硬氣。」

「那老子就是不如胡西嘛，咋啦！」胡東聽不得別人誇他二哥，用一股猛力就要掙脫開來，被馬凡厲聲喝住。

「都消停點！回家不回家都得先扛過這輪沙塵暴，bb那些個廢話有屁用！」

終於，小團體安靜了些，木暉也不哭了。主要沙塵暴中沒有更多變故，也就沒啥好害怕的。過了許久，風聲漸止，視野開闊，黃潮褪去，光明重現。

各個小團體逐一散開，經歷這一場劫難，沙谷憑白上升數十米，周遭環境已非初時，尤為陌生。

高建明讓班幹部清點人數，上報章懷恩。從郝聰的角度看，章懷恩的臉色很差，猜測是有人失蹤。郝聰也沒有四處亂說製造恐慌，只心裏加深戒備，眉頭皺得深緊。

而馬凡這邊全員笑嘻嘻，劫後餘生自然難掩激動興奮之情，於旗更道「不過如此」，似乎是喜歡上了這個世界。

「沒事吧凡子。」賈小研甩著麻花辮兒一蹦一跳地靠近馬凡，關心詢問。

馬凡搖搖頭，暴漲的高溫又讓他渾身冒汗，隨手颳去額頭汗珠，苦着臉回問道：「你們沒事吧？」

「嗯。你咋還是這麼愛流汗？等回去找個老中醫看看唄。」賈小研從褲兜里掏出張衛生紙，遞給馬凡。馬凡接過，擦著汗苦笑道：

「誰流汗還是愛流汗啊，這不打小就這樣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說着說着忽然一激靈，捻著衛生紙疾問道：「這東西能帶來這個世界？那那那……不就意味着其它東西……」

「你說的我早想過啦。可是誰又會在兜里揣瓶礦泉水呢？」賈小研乾咽了口唾沫，擰眉道，「白彩霞兜里倒是有支鋼筆，但咱也不能喝墨水不是？」

「聊啥呢？」高澤鋒湊近前相問。馬凡搖頭表示沒啥，原以為有了新發現，能稍微解決一下飲水問題，現在看來……確是想多了。

……

淡水、食物，是沙漠冒險必須解決的頭等大事，尤其是在經歷一場災難之後，緊張的神經剛得到緩解，吃喝的本能就會湧上心頭。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一關節，卻沒有任何解決辦法。或許只剩下電視小說里看到的情節——自產自銷。但在這個時候，還不至於走到那一步。

「接下來怎麼辦？說是cf世界那也沒見着『運輸船』吶。」

高澤鋒自言自語，馬凡無言以對。這個世界還有太多未知，只能一點點窺探。兩人沉默之際，賈小研忽笑道：「凡子，你女朋友看你呢，還不過去安慰安慰人家？」

「什麼女朋友，憋瞎說！」

馬凡白了賈小研一眼，在後者中指的歡送下，迎著俞婧甜美的笑容走過去。然而就在這時，場中變故突生，俞婧腳下沙地不知因何急速旋轉，她還沒來得及喊出一聲「馬凡」，便被黃沙瞬間吸附吞沒，連帶着身邊的楊楊也一同消失不見！

「流沙，是流沙，快跑！」

一旁的聶小雅被嚇得面色鐵青，郭武大喊著拉起聶小雅就跑，而流沙漩渦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張開來！人群慌亂尖叫，一個個如無頭蒼蠅四處亂竄，大李強剛逃出流沙範圍，驚魂未定，忽覺身下一緊，只喊出一聲「救命」旋即陷落沙底！

「流沙不止一處，同學們小心，再往高處攀爬！」

郝聰及時的提醒讓同學們看到了活命的曙光，前推后擁，罵罵咧咧哭哭啼啼地爬上沙坡。高建明雖一時慌了神，但作為老師的責任讓他堅守陣地，招呼著同學們有序上坡。所有人都在奔逃，唯獨馬凡，望着那迅速蔓延的流沙眼陷入長久的獃滯。

他實在無法接受，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漂亮可愛的女孩子，他的前同桌，就這樣突然死於流沙之中……周圍的一切都彷彿與他無關，腦海中的畫面尚停留在前一刻俞婧絕望驚恐的神情，以至於怎麼被胡東、於旗抬上沙坡，兩人喋喋不休的安慰，全然不知，屏蔽在外。許久之後，心中唯剩一個念頭：

為什麼偏偏是俞婧，而不是張凱、郭武之流？

……

萬里黃沙，愁雲慘淡。依舊熾烈的陽光下，哭聲四起，罵聲不止。

高建明將傷亡情況上報於章懷恩，得知流沙一難，全年級6個班失蹤近五十人，幾乎是一個班的人數，心情萬分沉痛，不由得落下兩滴淚來。

林晨晨也哭紅了雙眼，但在學生們面前，她還要強作鎮定，予以安撫。這邊剛哄好白娟，那邊馬凡又出么蛾子，一個人在那兒大發脾氣，吸引了周圍一圈人的關注。

「怎麼回事？」

林晨晨快步向前撥開人群，見馬凡好似瘋了般手舞足蹈，叫罵不停，不免為之心疼。遭遇這樣的災難，這些少年難免出現一些精神上的問題，做為老師，該當負起責來，幫忙疏通開導。

「馬凡同學，到老師這兒來，老師跟你說會悄悄話……」林晨晨話音剛落，郝聰立作噤聲，神色認真地小聲道：

「噓！林老師，不是你想的那樣，馬凡他和那個什麼沙皇溝通上了！」

「啊？」林晨晨有些發懵，隨即反應過來，問道：「怎麼溝通上的？」

「不知道啊。」郝聰搖搖頭不再答話，和胡東等人同樣，眼神專註地盯着馬凡，靜待消息。

原來馬凡心中悲憤，思及罪魁禍首，正是這莫名出現的狗屁cf世界，便左手滑臂，於腦海中呼出沙皇系統，放聲開罵。

這一罵不要緊，竟得其回應，是機械式冷冰冰的男聲：

「方法個充分，請問你有什麼需要？」

「呦呵，終於開口說話了？我尼瑪……」馬凡一肚子罵人的話傾瀉而出，對方卻好似個木頭人未還一嘴，還在馬凡罵得氣喘吁吁，歇嘴的空檔，再問：

「請問你有什麼需要？」

「我需要尼瑪x！」罵完這一句，馬凡終究稍有冷靜，憤懣道：「我問你，在這裏死亡是否是真的死亡？」

「是。」機械男聲絲毫不考慮馬凡的感受，簡單一個字道出冰冷的事實。

馬凡也不想再罵了，痛苦地抱着腦袋低聲嘶吼，好一會才緩過勁來。

「那老子問你，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

「沙皇八區。」

「沙皇八區……」馬凡追問：「然後呢？」

「無可奉告。」

馬凡被氣得頭暈，再問：「行，那我們怎麼才能離開？」

「無可奉告。」

「又是無可奉告！那我們怎麼才能活下去？」

「生存點數。」

「生存點數？」馬凡瞄一眼個人信息，「老子的是一百啊，怎麼了？」

「每24小時消耗10點，歸零時死亡。」

「我尼瑪！」馬凡大罵，「就給老子們十天活命？完了都死你這兒？」

「你可以通過地圖對局獲得生存點。」

「地圖？」馬凡再瀏覽一遍個人身份信息，確有「通行地圖」一欄，顯示為0。「這地圖是cf遊戲地圖嗎？」

「是。」

馬凡快速思考，接連想了好幾個問題。

「『通行世界』是什麼？」

「無可奉告，自行探索。」

「對局一次給多少生存點？」

「贏100，輸50。」

「我尼瑪……那老子怎麼進入地圖？」

「點擊『通行地圖』一欄。」

「幾人場？」

「視地圖而定。」

「那老子還要吃喝呢！十天時間啥也不給是吧？」

「請用生存點兌換。」

「商城呢，老子現在就要換！」

「商城暫不開放。」

「我去你大爺的，硬要渴死老子是吧？」

「無可奉告。」

馬凡無語了，心中五味雜陳。對一個模式化的機械系統他也再發不出脾氣，只能將悲傷埋在心底，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叫什麼？」

「沙皇八號……祝您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