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有人搶攤位
林語租的房子就在坡子街後面巷子進去的一個城中村，五層高的樓房很破舊，看上去是七十年代的風格，樓道狹窄，沒有電梯。好在林語就住一樓，不用把手推車搬上搬下的。
陸開幫忙把小推車推進了房子。一共兩間，裏面是林語的卧室，外邊一間小雜物放着冰櫃，雞蛋，還有一個蒸飯的高壓鍋。雖然小，但是被林語收拾得很整潔。
房裏沒有空調，有些悶熱。林語從外邊小賣部去買了兩瓶汽水，一人一瓶，搬了兩個小板凳，兩人坐院子裏喝上了。
「真看不出來，你還有這個技術。」林語咬着吸管看着陸開，臉上一臉崇拜：「你說說，你怎麼不去找個大飯店上班呢？我聽說工資都好幾千呢。」
「大飯店不zìyóu。」陸開暢快的喝了一口汽水：「再說，我連廚師證都沒有。」
林語聽陸開說自己沒有廚師證，有些吃驚：「去考一個嘛，就你那技術還愁考不上？」
「嫌麻煩。」陸開隨口編道：「考證要交錢，我哪裏有那閑錢。」
林語從口袋裏掏出了幾張一百的，大氣的說道：「來，我友情贊助你。年輕人嘛，不要混rì子了，你說你前段rì子是在幹嘛？不是在糟蹋自己么？跟個要飯的一樣。」
「哈哈。」陸開爽朗的笑，想起了昨天自己和林語相遇的情景：「不是一樣，就是個要飯的。不過我是為了找人。」說完，從雙肩包里拿出了一**顏的照片：「見過這小姑娘嗎？」
林語認真看了看，搖頭：「沒有。這是你……」
「我妹妹。」陸開有些失落，嘆了口氣，道：「走丟一年多了，這一年多我把全國找遍了。」
看陸開悶悶不樂，林語臉上也有些難過，安慰道：「不怕，只要找，總會找得到的。」
「嘿，不說不開心的。」陸開又喝了口汽水：「你呢？我看你也不大，怎麼做這個生意來了？」
林語呆了呆，臉上有些失神，抬頭看着當空的月亮，低聲道：「爸爸得了癌症走了，家裏欠了些錢，我休學了一年，想幫弟弟賺了高三的學費再回去上學。不過！」
林語認真的看了看陸開，抿了抿嘴，眼神中又透出光彩：「我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會越來越好的！你會找到妹妹，我會還掉欠款，生活會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乾杯！」
「乾杯。」陸開也舉起了手中的汽水。
「叮噹」一聲，兩個玻璃瓶撞在了一起。
六月的南方，晚上的風都是燥熱的，夾雜着一股腥味，吹得人身上一層又一層的冒汗。兩人喝完了汽水，林語提着瓶子去了小賣部，又去買了兩瓶過來。陸開接過，幫她把瓶蓋給開了，遞還了過去。
林語說了聲謝謝，眼神有些閃爍，想說什麼又不敢說的樣子。停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問道：「你能教我嗎？」
「蛋炒飯？」
「恩。」林語狠狠的點了下頭：「練成你那樣，需要多久時間？」
陸開想了想，伸出了一個巴掌。
「五個月這麼久？」林語有些失望，要真得練五個月，自己哪裏有這時間？
陸開搖頭：「五年。光顛勺我就練了五年。」
「哇！」林語誇張的叫了一聲，問：「你多大開始學廚師的？」
「從小。」陸開笑了笑：「我爸，我爺爺，我爺爺的爺爺全部是廚師。」
「世家啊！難怪！」林語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把錢，數了數，抽出來一些，遞給了陸開：「給，今天你的提成，利潤我們一人一半。」
陸開沒接，喝了口汽水：「你要趕我走？」
「不是不是。」林語趕忙搖頭，嘿嘿的笑：「怎麼可能趕你走，你一天賣得比我三天還多。我是怕你走嘛，所以才用金錢誘惑你。」
「先收著，我也沒地方花錢。」陸開想了想，問：「你還有存款嗎？放心，我不是要騙你錢。」
「我知道。」林語豪邁的揮揮手，打量了自己一翻，自嘲道：「我哪個地方看着像有錢騙的樣子？不過存款我確實沒有，我一共做了三個月，賺的錢都給我弟弟打回去了。」
陸開站了起來，從口袋掏出了昨天吳老頭留給他的幾百塊，一把塞在林語手裏：「我入股。攤子我們一人一半。怎麼樣？」
「好！」林語想都沒想，腦袋點得跟個小雞啄米似的：「求之不得，按今天的生意，我們一個月可以賺個七八千，一人可以分三四千呢！」
陸開哈哈大笑，接着搖頭道：「薄利多銷是沒錯，但是利潤太低，不利於發展，明天我們換一種炒法。」
「換一種炒法？」
「恩。」陸開點頭：「每個蛋炒飯賣二十塊！」
「二十塊？」林語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會有人吃么？」
陸開扭頭，盯着林語的眼睛，問：「你相信我么？」
林語被盯得臉sè緋紅，害羞的看着地面，低頭道：「我信。」
「信就行了。」陸開起身，拿起雙肩包要走。林語問：「你有地方睡么？」
陸開指了指天：「流浪一年，習慣了天當被子，地當床的。隨便找個地方都能窩一晚上。」
「不行！」林語堅決的否定：「你都是我林家蛋炒飯的股東了，怎麼能和乞丐一樣睡外邊？說出去影響企業形象。要不……」林語停了停，指著自己的小房間，說：「你睡外邊那間吧，不過有些熱，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電風扇。」
陸開嘿嘿一笑：「會不會不好？孤男寡女的。」
「切！」林語也笑：「你想哪裏去了，又不是睡一間，別墨跡了，把包放進去，還要煮飯呢！」
煮了兩大鍋子飯，等涼好，放冰箱，已經是凌晨。小房間確實很熱，跟個蒸籠沒什麼兩樣，林語有些歉意，從她自己的屋裏拿出了個電風扇，幫陸開在地上鋪好了席子。陸開兩年沒有動過鍋鏟，今天這麼炒了這麼多飯，耗費了不少體力，等把煮好的飯涼好，早就覺得周身睏乏，倒在席子上也沒有覺得有多熱得慌，沒過兩分鐘，竟沉沉睡去了。
這一覺睡得很踏實，似乎兩年來都沒有這麼安穩過。
起床的時候，太陽已經當空。陸開爬起來，沒有看到林語，不知道這姑娘忙什麼去了。尿意襲來，也管不了那麼多，推門進了林語房間的帶的一個廁所，再出來，聽到有人敲門。陸開跑去把門開了，一看，林語提着早餐，還有牙膏牙刷，毛巾大汗淋漓的站在門口。
「去洗刷一下，完了吃早餐。」林語臉上露出了兩個酒窩，進門，把電風扇對着自己吹着：「昨天熱壞了吧？」
陸開接過洗漱用具，心裏有些感激這女孩子的細膩，嘴上道：「還好，也沒覺得很熱。」
洗漱了一番，吃過早餐，兩人要去農貿市場買雞蛋，為下午的生意做準備。
天氣太熱，雞蛋放不了很久，林語一般一次買半箱，昨天生意好，用量大，很快就見底了。
農貿市場離得有點遠，兩人換了兩趟公交車才到。
一進農貿市場大門，撲面而來的青菜和肉味讓陸開覺得既熟悉又陌生，還在孩提時候，自己不知道多少次被爺爺或者爸爸牽着小手，蹦蹦跳跳的去跟大人們挑些新鮮蔬菜和肉類。這十幾年來，他各處學藝，而菜市場便是他最最熟悉的地方，只是家中遭遇變故以後，整整兩年的時間，他再也沒了那種如同女人要逛商城的yù望。
「你愣什麼呢？快來幫我挑挑，大廚！」林語找了一家相熟的攤位，招呼著走神的陸開。
陸開走近，看到林語專門往自己盒子裏裝着那些又大又白的雞蛋，苦笑道：「小姐啊，雞蛋不是越大越好的。」
「怎麼不是越大越好？」林語崛起嘴巴，有些不滿：「這樣炒出來的分量才足。」
陸開笑笑，問老闆：「有土雞蛋嗎？」
「我這就是啊。」老闆看着眼前兩個年輕人，心裏嘀咕他們也不會看，能忽悠就先忽悠着：「你看看這顏sè，這大小，正宗土雞蛋。」
「騙人還是騙鬼？」陸開對於睜眼說瞎話的老闆有些生氣：「以為我是傻子啊？」
林語愣了楞，她還沒見到陸開有過脾氣，忙打圓場道：「老闆，這人是我請的大廚，懂行的，要有土雞蛋就拿出來吧。」
老闆嘟囔了一句，有生意又不能不做，只得從枱子下面搬出了一個箱子：「咯！都在這裏了，每天在鄉下也收不了多少，我還想留給老顧客的。一塊二一個，多了按斤算，挑吧。」
「一塊二？」林語張大了嘴巴，看了看陸開：「有必要買這麼貴的么？我們蛋炒飯才賣五快。沒錢賺了，這個子還這麼小一個。」
陸開哈哈一笑，說：「不記得了？我們的蛋炒飯賣二十了。」
接着伸手去撿，專門挑小的和黃的。很快，三個盒子很快就裝滿了，陸開端起兩個盒子，掂量了一下，說：「準備給錢吧，三十七斤五兩左右。」
林語和老闆都笑：「說得跟真的一樣。」
上電子稱一稱——三十七斤四兩。
兩人瞪着眼睛看着陸開，陸開搖頭：「盒子多估算了一兩。」
「你小子真神了，和電子稱一樣。」老闆誇道。
「買菜買得多嘛。」陸開呵呵一笑。
一共三百多，林語有些不舍，又不好退貨，只能扭扭捏捏的給了錢。
到了家，林語跟看寶貝似的看着那些雞蛋，嘴裏念念有詞：「雞蛋啊，雞蛋，你們可要爭氣啊，賣個好價錢出來。」
陸開看着想笑，問：「賣好價錢不是靠我么？」
「也對。」林語嘿嘿的笑：「你可比雞蛋值錢多了。
中午林語下了些麵條，兩人吃飽，睡了個午覺。有事情做的rì子過得很充實，很快就到了傍晚。
兩人推着手推車，到了坡子街，才到，發現情況不對——不知道什麼時候昨天炒飯的那地方早早就被另外一家蛋炒飯的給佔住了。
昨天這家看自己生意好，昨天離自己十來米遠的那家攤位今天直接佔了兩個攤位，讓自己這個沒地方擺了。自己是股東，不能叫林語一個女孩子出面，陸開走上去，很客氣的說：「讓讓，這是我們的地方。」
「你們的？地上寫了你們名字么？」老闆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挺瘦，胳膊上紋著一條長得奇形怪狀的龍。
「沒寫。」陸開笑了笑：「寫了你的么？」
紋身男嘴巴一咧，斜眼看着陸開：「沒寫怎麼了？我來得早，我就佔了怎麼了？」
「那旁邊不也是你的么？」陸開指了指便上十來米遠的一處攤位：「兩處都被你佔了我們怎麼做生意？」
「嘿！」紋身男擼起膀子：「我還管你怎麼做生意？你家裏死了人也要我幫着埋？」
聽到這句，陸開收起了笑容，拿起勺子，指著紋身男的鼻子，冷冷道：「你再說一遍。」
「喲！我當是誰呢？小乞丐啊。」身後忽然響起了一聲yīn陽怪氣的叫聲：「喲，拿着勺子還要打人？」
陸開轉身，看到那個麻桿老闆一臉痞相的看着自己，身後還跟着三四個夥計。
「姐夫。這乞丐說這地方是他的。」紋身男見來了幫手，更加囂張。
「你給我佔着！我倒要看看誰敢動一動你。」麻桿老闆一臉的不屑，眯着眼睛看着陸開：「我李天狗的小舅子在坡子街還混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