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壯遊 (十一)

第二章 壯遊 (十一)

「請問當年侯生管的那座夷門在哪裡?」

「夷門,即城之東門。公子北上救趙,就出這道城門,侯生送走公子后,北望再拜,自刎而死。魂隨公子,已報知遇之恩。多麼重義的老人家,隨同公子救趙的壯士朱亥,便是他推薦的……」司馬遷還打聽了些魏國逸聞,離開了信陵君祠堂,驅車往城東,看當年夷門舊址,又訪問了幾處古迹。

大梁城北十幾里便是黃河,沿黃河有條馳道,可通關中,司馬遷離開大梁,便沿黃河西行直奔關中。

黃河眼下水勢平穩,一旦上游水漲,它便厲聲作色,發怒起來,一個壓一個的洪峰奔騰呼嘯,滾滾向東,一旦決堤,數百里城邑頃刻一片汪洋,這河堤關係沿岸千家萬戶。大梁往西,有數百里大堤,似一條長龍,守護兩岸。

走了數日,來到鄭國故地,見沿岸人來人往,有挑土的、抬石頭的,成群結隊,奔走於堤上堤下,原來是在加固大堤。司馬遷叫王叔將馬車停在道旁,親登大堤,看當地百姓出河工。

一些人變打夯邊唱歌。

千溝萬壑輸泥沙

滾滾濁流出山峽

上頭泥水下頭淤

築得河堤保萬家

聲音高昂,老幼齊歌,上了大堤見一群人正在那裡擦汗、歇氣,便走過去,雙手抱拳,高聲說:「父老兄弟們辛苦了。」人群里一位老丈打量了這個長安少年:

「過路客人有何見教?」

「哪裡。我是來向諸位請教的。」司馬遷通報了性命,這群樸實的農夫,便圍坐堤上,熱情地交談開來。

「方才歌聲十分動聽,可惜有的地方還聽不大明白。」一個壯年漢子笑道:「客人,我們年年築堤,為的防它決口,這河堤可是千家萬戶生死攸關的大事。只要出個小小漏洞,便危害無窮。常言道:『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故此,年年加固增高,修缺補漏,即是為了保萬家的道理。」

「那麼,『上頭泥水下頭淤』是什麼意思?」壯年漢子望了老丈一眼:「還是讓我們的老師傅講吧,他在這條河上,治水多年。河東、河西跑了一輩子。」

司馬遷忙向老丈拱手:「望老丈賜教。」

老丈還了一禮:「少君要聽,那我就從黃河的源頭講起。黃河來自昆崙山下。古代崑崙二字即河源之意。誠然後來印證黃河還有更遠的源頭。昆崙山上融解的冰雪,形成一股清流,涓涓東下,此即黃河之源。自河套南下流經一段黃土高地,黃河就變得判若兩人了。黃土、泥沙從山丘、溝渠,四面八方向它撲來,滾滾泥沙,日日夜夜傾瀉到河裡。一石之水,五斗之沙,清澄碧波成為渾濁的黃水,這便是『千溝萬壑輸泥沙』,黃河流至龍門,兩岸高山相對,狀如峽谷,即『滾滾濁流出山峽』,流到中原地勢平坦,不能將泥沙排入大海,泥沙從水上沉澱河底,形成『上頭泥水下頭淤』,河床上升,便要加高河堤,以防決口。河工四季不斷,春有桃汛,夏有伏汛;八九月秋雨綿綿,要防秋汛;冬天冰雪多了,還要防凌汛。一年四季,不分老幼,疊石擔土,修築大堤。世世如此,把老百姓苦夠了。」

「如此說來,兩岸百姓的河工之苦,就無盡期了。」

「這也不然。」老河工順河岸東西一指,語重心長地說:「黃河是能根治的。要治理它,只有兩個法寶:一個是保土;一個是疏通。舍此二途,再無別的高招。保土者,止住上游泥沙,不再傾入河內,中遊河床不再上漲,河堤就無須加高了;然後走第二步疏通,將沉澱河底泥沙,徐徐疏導入海,河床一深,吃水量大,便不怕汛期洪峰,中游要緊處再開幾道河渠,調節水量,引渠灌田,使沿河一帶水旱保收,保了萬家,也富了萬家。」

「老丈言之有理,令人欽佩,但不知這保土、疏通,二者以誰為主?」

「自然是保土啰。黃河流經朔方郡,所含泥沙尚不十分顯著,南下龍門,直至風陵渡,所過千里,儘是黃土地帶,有大小百餘條泥沙河日日夜夜滾滾衝來,保土即制住這帶水土不再流失,不向黃河輸沙。」

「這土如何保法?」

「植樹造林四個字就夠了。客人,我打個比方:樹根長在地下,似手指頭一般,僅僅抓住泥土,越扎越深,越抓越緊,泥土還跑得了嗎?假使上游黃土山丘,遍植林木,不過二三十年功夫,黃河就根治好了。這才是千秋之利,修修補補不過一時之務。如今,不過也是彌補一時罷了。」老人也是不勝感慨。

是啊,世間多少事,又有幾多能做千秋只用呢?不過一時一會兒。

馬車沿馳道西行,道旁一片黃金的麥地,眼看要開割了,黃河雖有水患,也灌溉過良田萬頃。沿路上司馬遷有收集了許多遙遠的逸聞:

據傳遠古時候,黃河流域有大大小小部族結群而居。其中皇帝族、炎帝族、九黎族最大。九黎族首領蚩尤,兇惡橫暴,侵擾各邦,搶奪炎帝族土地。黃帝族會同炎帝族大敗蚩尤。九黎族一部遷往南方。從此炎黃兩族融合一體,成為黃河流域的強大部族。部族名稱為「華」。即光大壯麗之意,黃帝軒轅成了華族最早的國君,定居中游,故稱中國或中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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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心記汗青之司馬遷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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