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她之所念
剛接觸他時，就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沒辦法，就算是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異類。
為了能和他交流，她當場殺人取血，將盛滿血液的酒杯遞到他面前時，他才第一次正眼看她。
他點頭致意，不客氣地接過了酒杯。
因為出了人命，大多數客人都被嚇跑了，想找她搭訕的男人們也駭然退走，正好給了她和他一個安靜的環境。
「怎麼樣，好喝嗎？」
「……」
「啊呀，都不肯理我啊？」
接連的搭話通通失敗，讓她少有的感到一絲挫敗……自己的魅力下降了不成？
這些年來，她見過很多男人，其中不乏欲擒故縱者，故意對她裝作冷淡……她一眼就能看透這種白痴的內心。
但這個傢伙不是，他的眼神是空洞的，從中讀不出任何東西。只有在血味刺鼻時，才會有幾分神采。
那一天，他們第一次相見，她沒有任何收穫，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考慮過，是否該放棄這個目標，畢竟那是個嗜血的蝙蝠，靠近了他，指不定自己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不過……果然還是想試試啊，這樣特殊的男人，自己能把他調教成什麼樣呢？
……
很快她就發現，他簡直不是個男的！
虧自己還把他比做蝙蝠呢，就算是蝙蝠也知道找個配偶繁衍啊！哪像這個傢伙，在自己犧牲美色的時候竟然嫌棄香水味影響到他品嘗血液！
情感牌她也試過，可是沒用，別的男人很輕易地被她的柔情感化，可他卻像茅坑裏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啊呸，這都是誇他了！
直到碰到這個傢伙，她才感覺，自己根本就不會撩漢子！
然而，很意外地，就在她有些灰心的時候，他竟然主動地示好……雖說也只是見面時點個頭的程度。
發生改變的原因很簡單，她經常給他提供血液。
原來他是那麼簡單的人，只要滿足他對血的慾望，他就會慢慢地產生親近感。
她終於找到了切入點。
……
只要不斷地去滿足人類的慾望，那麼人類就會滿滿沉淪。
同樣的道理，她本可以利用他的嗜好，來逐漸地騙取他的真心。
可是……
「那你也不能再喝人血了，要是下一次『愈』字牌不能用，暗傷又正好爆發，你很可能直接死掉啊。」
這是她對他的勸告。
真可笑，這麼虛偽的自己，竟然也會去關心人了？
有必要嗎？
明明，我的一切情意都是虛假的，只為最後的付之一炬在作鋪墊……
為什麼，偏偏對你如此執著呢？
是因為你幫我攔下了靈雲閣的追殺嗎？可笑，英雄救美的戲碼早就老掉牙了，更何況我還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他不懂得體貼，不知道變通，永遠不變的面癱臉，還有那滲人的嗜好……沒有任何能夠吸引她的要素，甚至還有些反感。
想不通，無法理解，這份固執的來源，到底是何處？
完成暗殺荷冰的委託、還沒從荷心帝國回來時，在清冷的夜裏，她獨自坐在屋頂，看着寥寥幾顆星斗，圍繞着那輪彎月。
沒有做任何事，也沒有任何想法，就這樣放空腦子，不經意間會想起過去的人生——還不錯，沒有悔恨，也沒有遺憾。
這是她的習慣，也是她的活法。即使是曾有情郎陪伴的時候，她也會給自己一個獨處的時間。
夜越來越深，百家燈火，在這個時候也難免消退。
只是，在她的視野內，還是有着光源存在——就在她的對面，靈力燈的光線將男人的身影織在了落地窗上。
「那是……」她愣住了。
那是他所在的房間，燈火明亮，說明他還沒有入睡。
真是奇怪，他不是很重視生物鐘的嗎，這個時間點，除非是要執行暗殺，平時早該入睡了啊。
她一個躍步，就跳到了陽台上，隨手拉開了落地窗。發出的聲響在夜裏格外響亮，坐於桌前的他對此卻沒有任何反應。
作為暗殺者的他竟也有感官遲鈍的時候？她詫異著，俯下身看向他的臉，卻聽見輕微的鼾聲。
原來是睡著了啊。
她的目光又移向他身前的桌上。那是一顆顆青色的橢圓石子，有半數被銀針穿透、用絲線串起。蘊靈石，能夠輔助靈修者修鍊、增強冥想效果的上等靈物。這絲線看不出原料，但想來也不是俗物。
這算什麼？在加工什麼暗殺工具嗎？還忙到深夜，這都累昏了啊……
不對，暗殺都結束了，他哪還需要準備暗殺的工具啊。
難道……這是在做項鏈嗎？
她突然想起來，在做準備工作時，幫他打下手的要求就是送自己一件飾品……真的是在給我做項鏈嗎，做的也太……
「醜死了啊。」她輕聲嘀咕，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了一抹弧度。
第二天，她果然收到了這條項鏈。
她問他，為什麼不直接去買一條項鏈，地攤貨都比這好看。
他回答她，那種東西，自己可拿不出手。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暗藍色的眼瞳還是那樣，一片空虛，看不出任何色彩。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
一直以來，在她眼中，所謂的愛情，不過就是一場交易。她給出對方理想的愛情，收取並踐踏對方的真心。
但是這個觀念，在他面前行不通，因為他是空虛的，虛無之中不包含任何雜質。
也正因為是空虛的，所以她更能感受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實意。
哪怕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出於友誼，她還是有了一分感動。
漸漸地，一點點地，她也想回報一份真情。
誰讓這個男人，一直在給予，從不曾索取。
……
以醜陋的行跡來掩蓋自己，通過不斷地摧殘男人來覆蓋心靈的傷痛，久而久之，曾經的「生不如死」就變成了「習以為常」……這就是她讓自己忘記痛苦的做法。
如果，沒有那段黑暗的童年，或許，現在的「她」就不會是這樣的「她」。
俏皮、跳脫，有點小脾氣、小嬌氣，偶爾會大吵大鬧，還可能有那麼一點點的暴力傾向。就像個淘氣的女孩一樣，任性刁蠻。
儘管只是無意之舉，但他確確實實地，將她緊閉的心底一點點打開。在二十八歲的這一年，她終於能將隱藏在心底的「真實」展現在他人面前。
或許，除了他的影響之外，她在無意識之中，也透露過那麼一絲的希冀……期待着遇到那麼一個男人，能夠看到她。
……
「我已經回答完了，接下來輪到你了。」
「是啊，到我啦。」
靈蘇婉撇了撇嘴。她的回答，那不是很顯而易見嘛……
「才不跟你呢，我要帶着小雲，找個更舒服的地方過日子。」
「這樣啊……」
墨含怨呼出口氣，「不僅又要走，還要帶上那個小丫頭嗎？也罷，留在我身邊也教不出什麼名堂來。」
「啊呀，我聽出來了，你有那麼點點的失望吧。上一次我走的時候你還沒這反應呢，不錯不錯。」
「嗯？有嗎？」
「沒有也得有。」
「……」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靈蘇婉狡黠一笑，「你剛才也說了，我還想要你變成我的哈巴狗呢，至少，也要對我百依百順才行。」
「？？？」墨含怨一臉懵逼，我有這麼說過嗎？
「所以，在我完成目標之前……」她牽起了他的手，就如他們的初次相見，只不過這一次，她不會再裝模作樣地搗亂了。
「就姑且陪在你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