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影子
「到了。」
黑色的轎車停在公寓的門前，路西瑞爾叫醒了副駕上睡熟的克里斯菲特。
克里斯菲特朦朧地睜眼，發現路西瑞爾把他送到了家門口。
「我就先下車了，你把車開進地下車庫吧。」路西瑞爾從車門的凹槽里取出雨傘。
克里斯菲特見路西瑞爾打開車門，外面的雨水嗖的一下被風刮進來，路西瑞爾合上車門。
克里斯菲特連忙伸手降下車窗，睡得有些水腫的臉通紅地盯着車外的路西瑞爾，「那你呢？」
路西瑞爾撐傘站在車門旁，回答克里斯菲特道：「待會會有人來接我。」
克里斯菲特笑了笑，仰了仰頭：「不留下來吃個飯？」
路西瑞爾心領神會地微笑，拒絕了克里斯菲特的邀請：「不了，下次吧。」
克里斯菲特坐到駕駛座上，胳膊搭在車窗上，「也是，殿下比較忙，皇宮裏的事我不懂。」
路西瑞爾揮了揮手，轉身離開，「先走了，明天見。」
——
街道旁，路西瑞爾舉著黑色的雨傘坐在長椅上。
他稍微抬頭望了望天空，烏雲依舊是那麼的厚，原本寒冷的天氣在雨水的洗刷下寒意更濃了幾分。路西瑞爾呵著白霧，聆聽雨點落在傘面上的聲音，像是記憶中房間里窗口前懸掛的銅風鈴。雨滴墜落在瀝青的路面上，泛起朵朵藍瑩色的小花。
坐在長椅上的少年目光流離，望着人流稀少的街道，不知在想着什麼。
「卟卟——卟卟——」
一輛紅色的跑車在道路的遠處駛來，司機連續按下幾聲喇叭，似乎是在提醒路西瑞爾。
路西瑞爾在鳴笛聲中回過神，傘下的他稍微抬頭朝跑車的方向望去。
那輛車是來接他的，那台車還是路西瑞爾最喜歡的一輛，是在路西瑞爾過十五歲生日時父親託人定製當作生日禮物送給他的，名為【紅龍】。當時的路西瑞爾收到國王送給他的這個驚喜時他還沒有學會開車，後來路西瑞爾考到駕照后他開紅龍上路的次數也就只有兩三次，因為他很喜歡路西法·維耶爾諾送給他的這台跑車，只想停在車庫裏收藏，他覺得這輛車對他來說很有紀念意義。國王把這輛車當作禮物送給路西瑞爾是想鼓勵他的兒子成為個上進的人，就如車名的寓意一樣：像紅色的巨龍般無畏地前進！
然而路西瑞爾並沒有如父親所願，少年整天遊手好閒無所事事，把老國王的心都傷透了。
路西瑞爾望着朝他緩緩駛來的車，車頭忽然亮起的燈光照得路西瑞爾睜不開眼。
「哥哥，你還坐在那發什麼愣啊，淋雨裝高冷嗎？」車窗降下，傳出少女的聲音，「再不上車我就開走了不理你了喔，讓你自己打車回去了哇。」
路西瑞爾淡淡地笑了笑，他從長椅上起身，走到車門前拉開把手，鑽了進去。
路西瑞爾收好雨傘剛把車門合上他就聽到前面少女問：「怎麼不坐副駕？」
少女歪頭看着坐在後面的路西瑞爾，暗紅色的發梢在她的臉龐上落下，一雙淡紫色的瞳在羽翼般的睫毛下清澈動人，她凝視着面無表情的路西瑞爾吐了吐粉嫩的舌頭，白皙紅潤的臉蛋微微鼓起腮幫子。「怎麼不應人？不會是早上去考試被考傻了吧！」她叫道。
路西瑞爾眨了眨眼睛，他承認他剛才有些心不在焉，搖了搖頭微笑道：「沒有。」
「怎麼今天你來接我？我還以為父親派其他人來。」路西瑞爾問。
駕駛座上的少女是路西瑞爾的孿生妹妹，也是凱蘭斯忒姆國王的親女兒，迪斯諾婭殿下。
「父王他沒空，他們現在在為着明天的事發愁呢。」迪斯諾婭嘆了口氣回答說。
「塞爾坎尼亞派人來訪的事？」路西瑞爾明知故問。
迪斯諾婭點點頭，她看向前方車窗，「嗯，皇室的人都很緊張，他們覺得塞爾坎尼亞所提出的和談太過突然，我們凱蘭斯忒姆與他們塞爾坎尼亞這幾年裏向來水火不容，他們屢次踐踏我們的底線，有幾次差點就和他們打起來了。別忘了，你的身上還背負着弒君者的罪名。」
路西瑞爾稍微一怔，眼神憂鬱地望向迪斯諾婭的側影。
「父王擔心他們這次的來訪會關係到你的人身自由，他們也許會提出些過分的要求。」迪斯諾婭說，她踩下油門，紅龍由靜止忽然加速啟動，「父王關心的是你，他根本不在乎兩國是否能夠換來和平，在他眼裏，若是塞爾坎尼亞敢動哥哥你一根毫毛，我相信父王他絕對會發起戰爭，在打仗這方面上，父王他從來就沒怕過誰。」
車燈在公路上劃出一道飄逸的光，紅龍駛上漆黑的高架橋。
「你這麼了解你父王？」路西瑞爾不禁笑了笑。
迪斯諾婭看了眼後視鏡里的路西瑞爾，回答說：「那肯定，我可是他唯一的女兒！」
「都說知父莫如女，書里說女兒是父親上一輩的情人，我不了解他難道還指望哥哥你啊。」迪斯諾婭吐了吐舌頭，單手掛擋，將紅龍的速度再度提升個檔次，「最讓父王操心的就是你啦，我親愛的路西瑞爾殿下，你可省點心吧，你非要把咱們的老爸氣死不成？」
路西瑞爾雙手交叉抱於胸前，有些冤枉地撇撇嘴，「哪有這麼誇張？我不就是平時玩得比較多了點嘛，他要我參加龍牙選拔，我今天做到了，這還行吧。還有，什麼知父莫如女，我怎麼沒聽說過呢？」
「平時讓你多讀點書你不聽，就知道跑去玩！」迪斯諾婭教訓道，「這句話是我說的，你的老師沒有教過你啊！」
路西瑞爾哭笑不得，「行了行了，公主殿下，專心開你的車吧。」
迪斯諾婭得意洋洋地操控著方向盤，就在她忍不住又要開口調侃路西瑞爾時，望着路面遠處的她臉色微變，紫色的瞳孔倒映出雲霧中龐大的身影，少女嚇得連忙踩下剎車。
「哇！」路西瑞爾驚叫了聲，額頭撞在副駕駛的座椅後背。
還好座椅是柔軟的材質，不然路西瑞爾可能就撞個頭破血流了。
「迪斯諾婭，你怎麼開車的！？你是想要謀殺我么？」
路西瑞爾揉着額頭，抬起臉龐苦不堪言地說。
迪斯諾婭大口地喘著粗氣，背部緊貼著座椅像是想要遠離某物，女孩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路西瑞爾稍微皺眉，傾身向前用手晃了晃迪斯諾婭的肩膀，「喂沒事吧，怎麼了？」
「剛、剛才……有個很大的東西從雲里走過……」迪斯諾婭聲音顫抖著，顯然是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驚嚇。
路西瑞爾順着迪斯諾婭的目光看向車窗遠處，朦朧的雨霧籠罩在高架橋面上，能見度很低。他稍微眯起眼睛，天空除了烏雲外並沒有看到少女所說的「很大的東西」。路西瑞爾看了看迪斯諾婭，貼心地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額頭。
「我來開車吧，你休息會兒。」路西瑞爾打開車門鑽出，然後於迪斯諾婭交換了位置。
他看着後視鏡里被雨稍微淋濕的少女，後者眼神驚恐地望着他。
「沒事，是不是最近太累出現了幻覺？」路西瑞爾安慰她說。
迪斯諾婭搖了搖頭，坐在座位上緩慢地呼吸。
路西瑞爾望着迪斯諾婭的情緒逐漸穩定，他便叮囑了句：「坐穩了哈。」
然而就在他轉過頭看向道路前方時，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雲霧裏，有個巨人緩緩地在橋面前的霧霾中走過，龐大的身軀隱約若現。
就在路西瑞爾凝聚瞳孔，聚焦目光想要看清那究竟是什麼時……那東西忽然停下來腳步，路西瑞爾稍微吃驚。只見雲中的那「巨人」緩緩扭頭看向這輛停留在橋面上的汽車，猩紅的眼睛與路西瑞爾紫色的雙眸隔着擋風玻璃遙遙相對，那一刻，路西瑞爾忽然想起擂台上的那個詭異的夢，夢裏聖啟宮化作廢墟，廢墟之上身披裝甲的巨大怪物放肆地咆哮著，那東西的眼睛似乎也是此刻路西瑞爾眼前那樣的血紅，充滿了毀滅與暴戾。
路西瑞爾猛然深吸口氣，揉了揉雙眼。
當他再度睜眼時，眼前雲霧中的身影已經消失了，這讓他覺得自己也產生了幻覺。
他扭頭看了眼後座的迪斯諾婭，稍微抿了抿嘴唇，重新啟動車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