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寄以微光浮於凡世（上）
陳揚回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下午四點。
雖然事後的陳揚嘴上說着回家，但還是帶着夏凜去了一趟超市，畢竟他已經獨自生活了三年，家裏很多原本屬於父母的日用品早已不能用了，更何況現在又多了一個夏凜。
當陳揚拿着鑰匙打開自家大門的時候，王蓉君正在廚房裏埋頭忙活着。
這充滿生活氣息的一幕瞬間讓陳揚差點落下淚來。
「媽，您弄啥呢？」
王蓉君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接着低下頭拌餡料：「你不是說要吃餃子嗎，餃子皮買了沒？」
陳揚這才恍然想起中午時說的話，但很可惜的是在今天的事發生之後他確實忘了這事。
「我給忘了。」
「自己說的話都記不住，腦子呢。」王蓉君嫌棄地說。
陳揚說：「那我再跑一趟？」
「等你買回來要等到幾點，還吃不吃了。」王蓉君說着放下了手裏的筷子，轉身從冰箱裏拿出一袋餃子皮，嫌棄陳揚的同時還不忘誇自己一句：「還好我沒忘。」
陳揚當即放下手裏的東西，湊上前去準備大獻一番殷勤，但旋即便被他媽嫌棄手腳太笨給丟了出來。
無事可做的陳揚只能再次坐到沙發上，陪他爹一起看電視。
陳難清此時正百無聊賴地半癱在沙發上，看着電視里放的《動物世界》，眼瞅著電視里遷徙的角馬群又一次越過河流，落入水中被鱷魚撕扯分食，陳揚不禁被勾出了興趣。
「爸，你和我媽在那邊有收什麼神獸之類的么？」他好奇地問。
「有啊。」陳難清翻了個身懶洋洋地回答說。
「是什麼？」
「以後你有機會見到的。」陳難清說。
陳揚還想再問，但這時他媽拿着圍裙走了過來給他交代了任務。
「去，把你周姨一家請到家來吃餃子。」
「啊？」陳揚驚詫道：「您忘了您二位現在屬於死亡人員啦？」
陳難清熟練地給背過身的王蓉君繫上圍裙：「我們這不是都還活着么，遲早得見面，難不成我和你媽以後都躲在家裏不見人不成？」
「那您二位準備怎麼解釋？直接說跑另一世界修仙去了，等人家從懷疑您二位騙保到懷疑您二位犯神經了，您二位再展示一遍法術？」
「這不用你操心。」王蓉君帶上袖套說。「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小子這麼碎嘴子呢。」
話已至此，陳揚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回到玄關重新穿好鞋襪準備出門。
臨出門前他媽也沒忘記再吩咐一聲：「回來記得帶瓶醋，家裏醋沒了。」
陳揚大聲應道，然後關上門下了樓。
等陳揚出了小區搭上公交車，到達菜市場已經是二十多分鐘之後的事了。
此時離下班的高峰時段還有一個多小時，菜市場里大多都是家庭主婦和大爺大媽，陳揚走在人群當中多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攤位前，周姨正忙給顧客稱重，陳揚連喊了幾聲才終於引起了周姨的注意。
周姨循聲看了過來，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揚揚啊，昨個不是剛買過菜嗎？是漏買什麼了？」
「沒有沒有。」陳揚搖搖頭說：「昨個不是說有空請您一家子去我那吃飯嗎，今個我……我包了餃子，您和我叔今晚有空沒？」
周姨看了他一會，然後轉過身和一旁的幫工說了兩句，從腰上的挎包里拿出一串車鑰匙遞給陳揚：「你都親自來請了，
當姨的哪有不去的道理，不過我現在走不開，七七這會也快下補習班了，你去接她直接去你家就成。」
「我打車就行了。」陳揚擺擺手拒絕：「我駕照考出來就沒怎麼開車了。」
「讓你開就開。」周姨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放心大膽地開，挺大一小夥子，怎麼還磨磨唧唧的，放心造，真撞壞了姨來修。」
「好吧。」陳揚接過鑰匙：「那您等會？」
「等會給我家那口子打個電話就成，他下班了正好來接我，七七補習班知道在哪嗎？中華大街那，等會我微信發你地址吧。」
「行。」陳揚點點頭，轉身朝周姨揮手告別：「那我先去接七七了，您記得早點去啊。」
「好。」周姨也微笑着揮了揮手，等陳揚走遠了，她這才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喂，老周啊，咱家戶頭上還有多少錢？……我沒出事，別瞎擔心，是揚揚那孩子，剛剛突然來請咱們去吃飯，大概是真的遇到什麼過不去的坎了，不然也不能找咱……不影響廠子能拿出七十五萬啊，嗯，應該夠了，等會你先回家把卡帶上再來接我……好，先掛了。」
……
等陳揚走到菜市場的停車場，很快就在角落裏找到了周姨的車，他簡單地看了下車況，然後長舒了口氣——自動擋，有手就行。
他剛小心翼翼地把車開出車位，手機里周姨就給他發來了地址。
中華大街九十六號。
陳揚看着手機上的地圖，越看越覺得熟悉。
這不是從前他周末常去的網吧么？什麼時候倒了改補習班了？
不過熟悉歸熟悉，陳揚還是老老實實地打開了導航，開着別人的車萬一不小心違章了可不好。
他開車上路，漸漸手感就回來了，人也隨之放鬆下來。
他打開車窗，看着兩側的街景一路與記憶里的城市相互對照，恍然發現這座熟悉的城市已經開始變得有些陌生，不少建築已經拆除，又原地蓋上了不同的建築。
這幾年為了能儘早償還貸款，陳揚的大多數時間，不是待在學校就是在齊昀的工作室，基本很少回來，即使回來，也只是待上幾天又匆匆離去，根本無暇見證這座城市的變化。
路上走走停停，陳揚一路回憶著到了中華街。
此時補習班樓下的停車位已經被前來接孩子的家長們的車給佔滿了，陳揚只能開着車找了兩條街才把車停了下來。
停好車，陳揚進了一家奶茶店買了兩杯奶茶，然後回到補習班樓下站到家長中間，邊喝邊等著補習班下課。
大概等了十多分鐘，學生們紛紛從補習班裏走了出來。
不大功夫，陳揚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正和同學有說有笑地從補習班裏走出來的周七七。
周七七今年已經高二，正值學生時代中最重要的一年，小丫頭長得很可愛，尖下頜大眼睛，完美繼承了父母所有的優點，今天的她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下半身是及膝的長裙，頭髮梳成兩個麻花辮，時不時與同伴交談然後捂著嘴笑出聲來，整個人顯得文靜而充滿了活力。
「周七七。」陳揚舉著奶茶沖着她揮手喊道。
周七七眼睛一亮，朝着陳揚的方向看了過來。
這時她的同學們也發現了人群中的陳揚，調笑着對她說了些什麼，周七七羞紅著臉開始與同伴追逐打鬧，很快便與同伴們揮手作別，然後朝着陳揚的方向小跑着過來。
眼看着小丫頭離自己越來越近，陳揚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一步。
「陳揚！」湊上前來的周七七神色猛地一變，對着陳揚的腿就是一腳。
好在陳揚早有準備，「噹」的一聲，周七七的蓄力一腳落了空，結結實實踢在了欄桿上。
「至於嘛你？」陳揚無語道，「都多久了還那麼記仇。」
「廢話。」周七七捂着腳倒吸冷氣，疼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什麼最重要的一年，什麼最怕臨門一腳出了岔子，要不是你，我也不至於被我媽送到這破補習班來，天天和一群小丫頭片子呆在一塊裝文學少女。」
「我這可是為了你好。」陳揚適時遞上奶茶說。「你爸媽還說我想得周到呢。」
「屁的周到，除了語文，我什麼時候沒拿過滿分？」周七七哼了一聲，奪過奶茶：「算你還有點良心。」
陳揚臉色複雜地看着她。
「今天你怎麼來接我了？」周七七臉色變得飛快，但還是不忘在字裏行間嘲諷陳揚兩句：「畢業就失業的大學生不忙着找工作，怎麼有空來接我一個馬上要高考的准大學生？」
」晚上去我家吃飯。「陳揚說，然後攙扶起瘸了一隻腳的周七七：」還能走嗎？「
周七七搖搖頭：「背我。」
「美得你。」陳揚嫌棄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