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趙佶
從江州到青州，一南一北，騎馬坐船不知要浪費多少時間。可是如果你擁有一個李承睿，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哪怕帶上紙魔、夢妖以及不□□分的柴慧，他也只需要兩個日夜便能直接把人送到慕容彥達家門口。
「紙魔和夢妖就扮作柴家人跟著開陽吧，若是撒手不管你們，你們恐會再次落入天帝爪牙之手。」李承睿安排完紙魔和夢妖，又對柴慧說，「隱元肯定在慕容家中，天子也不知是否為她控制。她怕驚動泰山不敢輕舉妄動，可未必不會藉助天子之手害你。你要冷靜，也要小心。」
「放心吧，天子若肯殺我，我還能活到現在？」
柴慧剛要上前叫人，李承睿急忙扯住她的胳膊，說道：「一個真正對你好的人絕不會拿你的身家性命跟別人交易，你別忘了，吳王付出多大代價才換得他願意幫忙。」
「知道了，我防著他就是。」
經過看門的層層通傳，柴慧和李承睿終於得以進到大院的最深處。頭一個迎上來的是趙孝錫，他禮貌地朝李承睿拱手行禮，喊了聲「李先生」；李承睿依樣回敬，看來二人早就相識。
「二哥，官家可在裡面？」
「原本不到夜裡是起不來的，這不是趕上郡主駕到嘛，該來的不該來的都在裡頭候下了。」
「你少擠兌我，回頭見過官家我還有賬跟你算呢。」
趙孝錫看到她跟李承睿一起進門就知道崔氏的事情瞞不過去，他把頭一偏對著柴慧的耳朵說：「為兄的等著你來算賬，不見不散。誒，老大在後頭呢，你端著點兒。」
柴慧定定神，走向不遠處的晉康郡王趙孝騫。趙孝騫的容貌是最像吳王趙顥的，再加上正當壯年，本該是英姿勃發的模樣。然而此時柴慧所看到的，他的臉上他的身上，全是憔悴的模樣。
「大哥，我……」
「官家在裡面等你，快點進去吧。」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像是很疲憊的樣子。
「那好，我去見過官家再來給大哥請……」柴慧想說請安，但突然又想說請罪，只是稍微猶豫一下，便不知道先說什麼好了。
好在趙孝騫並不在乎，他揮了揮手，說聲「去吧」，便將柴慧讓進了大堂。
她早看見高高在上的皇帝了，因為別人都在場所以不得不低頭往裡走，直走到階前跪了下來。
「妾祝陛下聖躬萬安。」
柴慧恭恭敬敬地向上磕頭，卻不見有人應答。連旁邊陪同的人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響，若不是餘光掃見許多人站在旁邊，她只當屋子裡只有自己一個。
正當柴慧決定數數眼前這片毯子有幾根毛時，皇帝終於開金口了：「下跪何人？」
這是唱哪一出？
「妾乃柴氏……」
「胡說。」皇帝不知拍了哪兒一下，動靜還挺大，「柴氏宗支唯有柴進這個獨子，哪兒來的女兒！」
這話問得柴慧直發懵——當某個人把不能說的話挑明了說的時候，意味著什麼？
「你大膽說來，為什麼柴家憑空多出個女兒？」
柴慧偷偷往上看去，只見趙佶正襟危坐，神情嚴肅地審視著站在她兩旁的那些人。
難道是敲山震虎？
就算是敲山震虎，有些話她也不敢亂說。萬一她實話實說，趙佶再翻臉不認人怎麼辦？
柴慧往左一瞥，矮胖矮胖的慕容彥達正好撞在她眼中。
「我年紀小，記不得許多年前的事。之前慕容知府曾派人跟蹤我，我又沒跟他結過什麼冤讎，想必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麼……」
慕容彥達像被雷劈過一樣突然跪倒在地，不斷向上磕頭：「官家恕罪，臣派去清風寨的人乃為監視反賊花榮，並非針對郡主！」
怪不得一到清風寨身後又多出一批人，原來是慕容派去盯花榮的。
趙佶冷笑一聲，說：「她又沒說你什麼，你怎麼怕成這樣？慕容卿家，我今天把你們都叫過來真不是刻意針對誰。有些人想法設法探聽我的秘密，要抓我一個把柄，我該怎麼辦呢？想來想去，只好把秘密公開，破罐子破摔。天下是趙姓之天下，你們能奈我何！」
身邊的人「呼呼啦啦」跪倒一片，氣氛更加沉重。
「綏寧，你起來。」
柴慧聽趙佶語氣已經緩和，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但他稱呼自己那個由神宗皇帝賜的「綏寧」封號，不曉得又在唱哪出。
「快二十年都過去了，我沒什麼可怕的。我能把秘密告訴你們，也能把它昭告天下；可萬一哪天我想讓它繼續做一個秘密……就只能委屈知情的各位了。」
慕容彥達忙應聲：「臣等不敢，臣什麼都沒有聽到，臣只知效忠陛下，陛下愛護郡主，臣就敬郡主。」
「很好，希望今後咱們君臣都不必再為這件事勞心傷神。」趙佶又將眾臣掃視幾圈，許久才緩緩地開口，「綏寧留下，其他人各歸本位。」
慕容等人如蒙大赦，退出門後幾乎落荒而逃。
「哥哥，你為什麼自相矛盾呢？」
趙佶從座位上走下來，笑著反問道：「我怎麼自相矛盾了？」
「一邊逼著人家忘掉我的身世，一邊又綏寧綏寧地叫，不是自相矛盾嗎？」
「朝中大浪淘沙剩下那些人，一個比一個滑頭。就這麼點小事還想挾持我，我偏要噁心他們。不讓他們提，我自己還得說個夠。」
「你可真是……厲害呀。」柴慧朝他伸出拇指，表情卻是哭笑不得。
身邊沒別人了，趙佶也就不再跟柴慧擺譜，他難掩欣喜地問：「慧兒，你什麼時候結識的神仙，明知道哥哥一心向道，怎麼不引見引見？」
「神仙？你說李承睿啊。」
「當然啦，他不是神仙難道你是？」
「他是不是神仙我不知道，因為在他把你的赦書交給我之前我根本沒見過他。」
趙佶根本不相信：「跟哥哥還藏著掖著是不是？他找我就是替你辦事來著，你們不可能不相識。」
「愛信不信，不認識就是不認識。」
「好好好，以前不認識，現在總認識了吧？我看他的本事比別人都好，你給哥哥引見一下，前陣子你不聽話那幾件事咱們既往不咎。」
合著他還打算追究責任吶。柴慧心裡不服氣，自己十幾年來總以為在天子心裡有不一樣的地位，結果卻要沾李承睿的光！也是，跟個堂兄弟講什麼骨肉親情，都是算計罷了。
「他就在外面，有什麼話您自個兒說就是，我跟他不熟，說了也沒有用。」柴慧偷偷翻個白眼兒，繼續嘟囔道，「您要跟我追究什麼儘管放馬過來，我是不知者無罪，誰讓你們瞞著我的。」
「你這丫頭，我沒惹你，還替你出氣，你怎麼跟我唱起反調來了？」
「我說的都是大實話，怎麼是唱反調呢？哥哥不要因為是天子就亂給別人扣帽子。」
趙佶知道惹到她了，卻不知哪一句惹到了她，只能把跟李承睿攀交情的事往後放了。
「也不知你趕了多少路過來，還是先去住處休息休息吧。慕容貴妃早給你準備了最好的房間，你可得好好謝謝她。」
「我是得謝謝她。」柴慧轉過身直勾勾地盯著趙佶的眼睛，看得趙佶莫名心虛，「哥哥，你無緣無故跑到慕容彥達家裡，應該跟貴妃娘子有些關係吧？我不知她用什麼手段蠱惑你，你就一點不挂念宮中嗎？」
「宮中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擔心。」
「哥哥的安排能保證沒有疏漏嗎？蔡京等人嗅覺靈敏最早察覺異樣，為得知你的行蹤直接找到了張叔夜，張叔夜擔心你的安危又跑到江州找我，大家這樣亂糟糟地找來找去，遲早是要露餡的！」
趙佶面子上有點過不去，但還是耐心地應付著：「我知道了，再過兩天我們就啟程回去。都說了宮中有人幫忙應對拿，你別總是咄咄逼人的。」
「誰來幫助你，紙魔嗎？」
紙魔的名字從柴慧口中說出來，這大大出乎趙佶的預料：「你……你怎麼知道……難道是李承睿告訴你的？」
「是他告訴我的。而且紙魔已經棄暗投明，聽從李承睿調遣了。」
「聽從……那宮裡沒人了？」
「你還知道慌啊。」柴慧終於惹急了趙佶，心滿意足地說，「宮裡該怎麼樣還怎麼樣，只是掌控權已經不在哥哥手裡。李先生是個仁慈的人，為免天子失蹤天下大亂，只怕他會令紙魔停手……」
「這怎麼還開始要挾我了？」
「我說的還是大實話呀，他是什麼神仙都是外人，我可是跟哥哥站在一起的。」
瞧她一副很真誠的樣子，趙佶也沒辦法責備她：「我答應你一定儘快回去，能多快就多快。只是我出來一次不容易，好歹讓我把事情做完吧。」
「你要做什麼事，比治理國家還重要嗎？」
柴慧簡直要把退位讓賢說出口了，擅離其職，天下有他沒他都一樣。有什麼了不得的事能比當皇帝重要，難道慕容貴妃能讓他成仙嗎？.
只見趙佶偷偷摸摸地往門口看了好幾次，確定沒人後才悄悄跟柴慧說：「貴妃說了，她家有寶貝能祝我得道成仙。」
柴慧一聽就愣住了，真能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