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端倪
李承睿想完自己的事情回過神來，發現柴慧正跟紙魔嘁嘁喳喳地說些什麼，旁邊夢妖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手裡還拿著斷了半截的墨條。
「你們在說什麼？」
「我……我去給你們拿點吃的。」
夢妖沒敢直視任何一個人，低著頭慌張地往樓下跑去。
「你站住，還沒回答我吶！」
柴慧立即追了上去。
「到底是投胎轉世的丫頭片子，總是不分時間不分場合地瞎胡鬧。」
李承睿剛打算坐下來欣賞紙魔的畫作，腦子裡突然靈光一現，叫聲「不好」也要追出去。
這時，紙魔卻慢悠悠地開口了：「夢妖膽子很小的，沒得罪你時都不敢說的事情，如今更不敢泄露半句。」
他將筆擱下，看著墨跡上泛出星星霜點，眼裡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欣喜，儼然一副沉醉於畫中的模樣。若不是屋裡只有兩個人，李承睿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方才跟我說話來著？」
「是啊，凡事做得多說得多，錯得會更多。你不如就在這幫我晾晾畫兒，她們鬧夠了會自己回來的。」
「那就晚了。」
「不會的。」紙魔的語氣很平緩，任誰聽了都不會再焦躁下去，「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夢妖。眼下她最怕的就是你，只要你不允許她告訴武曲你是誰，她無論如何都不敢說的。」
李承睿不禁蹙起眉頭，沒想到這傢伙也看出端倪了。
「我的演技如此差勁嗎？」
「演技不行，障眼法用得也不巧妙。你本是一副黑麵皮，對她用的障眼法卻是白麵皮，這樣大的紕漏總會穿幫的。」
李承睿笑道：「聽起來你並不打算拆穿我。」
「何必呢，我不好管閑事的。不過我好意勸你一句，像武曲星君這樣被別人騙過的人會很介意再次受到欺騙，你還是承認了吧。」
「承認什麼，她只是懷疑我偽造了身份，卻不知我是誰。」李承睿表情凝重，估計自己心裡也犯嘀咕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說「罷了，若她真問起來，我承認就是。」
關於身份的問題，李承睿是絕對不允許夢妖泄露的。雖然夢妖沒什麼智慧，可她總覺得柴慧和她是一路人，甚至比她還傻一點，只不過人家都礙於她的身份才不好說她傻。柴慧這麼快就懷疑李承睿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她根本沒想過如何應對，乾脆就跑出來了。
她沒想到柴慧能如此執著，從住處直追到街角的僻靜處，一腳將她絆倒在地。
「你幹什麼，弄疼我了。想知道什麼直接問不就行了，怎麼還要打人呢！」
柴慧抱著胳膊往她跟前一站，居高臨下地說道：「你心裡應該有數，我總想尋個機會揍你一頓，也許今天就能實現。」
「你別亂來，我又沒惹你！」
「咱們倆之間無理可講，反正附近沒人，先讓我打一頓出出氣再說。」
柴慧說罷抬手要打，夢妖趕緊求饒：「等一下！你追我出來不就想知道李承睿的身份嘛，我告訴你就是了。」
「你那麼害怕他，居然肯輕易說出來？」
「我當然要說，從你追出來那一刻我就決定要說了。」
柴慧很是不解，眼前這個女人總會讓人覺得出乎意料：「那你說吧，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對我用障眼法？」
「說來話長，我們換個地方吧。」
兩人來到潯陽樓上，慣會佔便宜的夢妖自然不會錯過點菜的機會。老大的桌子被擺滿后，柴慧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你到底要不要說！」
「說，但是有個條件。」
柴慧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道：「我從來不與無信用之人談條件，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回去問李承睿。他要是也不想說，咱們就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
「他為了你闖進這有來無回的所在，恐怕不是你想甩就能甩掉的。」
「為我？」
「你沒聽錯，他就是為你而來。早在你我見面之前他就陪伴在你身邊，只是你不曾察覺。」夢妖托起桌上的酒壺晃了晃，裡面的燒酒在嘩嘩作響，「要不是我硬闖進你的夢境嚇到了他，不知道他會不會一輩子躲在銀酒壺裡，悄悄地窺視著你的生活。」
柴慧伸手往腰間一摸，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腰刀被黃文炳顧的刺客丟進了潯陽江，酒壺也早不知遺忘在何處。那是天權委託陶縉雲送來的，裡面怎麼會藏著一個大活人？
「莫非天權送的酒壺只是個幌子，有人要利用陶縉雲的強大法力出入渡劫世界？」
「你只說對了一半，除了陶縉雲，其他人都是來得去不得。若不是遇到十分要緊的事，我想沒有哪個傻瓜肯來這裡送死。仙女樓的女人們再不濟，想必也不會放任他來枉送性命，這一定是他跟陶縉雲共同策劃的陰謀！」
怎麼，是陰謀？柴慧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兒，她對陶縉雲和李承睿都是頗有好感的，如果這二人是要合起伙來陰她，那這個險惡的世界真的沒什麼值得人去留戀的了。
只聽夢妖繼續說道：「咱們第一次見面時，我把你當成了花榮的妹妹，強行闖進了你的夢境。你有沒有想過，當時的你不過是個凡人，就算在夢裡也不會擁有強大的法力。其實你用以震懾我的所有招數都是靠著李承睿暗地裡提供的幫助，從那之後他便找到我，要求我留在你身邊隨行保護。」
「我不明白，他知道你在渡劫世界嗎？不然怎麼提前準備好姻緣人，而且對你和紙魔的事了如指掌？」
「他知道什麼我不清楚，紙魔用的是曾屬於陶縉雲的妖靈，誰知這裡面有沒有他的主意。」
她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柴慧又問：「既然要保護我，他怎麼跑去了皇宮？」
「在梁山出現的紙人輾轉到了汴梁，他就是那時候跟去的。我到你家去找不見晉康郡王，只好進宮找李承睿，把赦書交給了他……後來的事你也知道，因為一點小小的疏漏，他就要擰斷我的脖子。」夢妖用筷子指著柴慧問，「武曲星君，你當真看不出他是誰嗎？」
柴慧盯著桌上的菜出神，夢妖並沒有從她臉上看到期待的表情。
「他是天上最聰明的人之一，而你卻只是個四肢發達的蠢女人，真不知他看上你哪一點，竟然值得上豁出下半生去陪你來這種鬼地方。」
柴慧抬一抬眼，正對上夢妖直勾勾的目光，如果說她四肢發達，那麼夢妖就是頭腦簡單，如此急著看她的表現，稍微帶點腦子也知道這傢伙沒安好心。
「謝謝你告訴我實情，你的交換條件是什麼，說來聽聽。」
「就這樣嗎？」夢妖把筷子一丟，直奔柴慧眼前，「你不問問他是誰？還是說你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關於這個問題，你看起來比我關心得多。」柴慧將夢妖往旁邊一推，起身要走。
夢妖攔住她，不死心地說：「他很明顯就是來破壞你和花榮的，你就一點兒不生氣？」
「如果你不一遍又一遍地問我，我可能會犯糊塗，腦子一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不過幸虧你反覆提醒，我決定理智點對待這件事，不要冤枉真心待我的人，也不要便宜想看笑話的人。」柴慧剛走兩步，突然又折回來揪住夢妖的領子，「我不會跟任何人泄露你剛才講過的話，你回去以後也放聰明點。」
夢妖沒有達到目的，心裡悶悶地不舒服，可是誰都打不過，只能陪笑：「都是你們大神掌控全局，我們敢不聽擺布嗎？您放心，對你不利的事也許我會做，但對我自己不利的事我絕不會做。」
「那就好。」
柴慧放開夢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整理衣衫。如果說她壞，她似乎壞不到哪裡去，雖然一旦見到使壞的機會就絕不放過，但是沒成功也不見她耿耿於懷；可要說她不壞，她又實在沒善良到哪兒去……總之柴慧明白，她對自己、對紙魔、對李承睿都不友好，對她必須存著提防的心。
回到住處時，屋裡只有紙魔一人在收拾紙筆。
他見柴慧和夢妖一前一後默默無言地走進來，只朝柴慧一笑：「星君，可問出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柴慧看著夢妖說：「也許是我想多了，不該懷疑李先生……他的來歷我不再追究，障眼法的事是一定要給我個解釋的！」
「解釋不一定有，神兵利器倒有兩件。」
聽到有「神兵利器」，柴慧瞬間將其他事都拋到九霄雲外了：「怎麼，哪裡來的神兵利器？」
「你的腰刀不是被扔進潯陽江了嗎，李先生沿江尋找過，可惜一無所獲。隨後幾天他到處尋訪，共找到一刀一劍供星君選擇。」
「還有的選擇啊。」柴慧雙手按著桌子，脖子伸得老長，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已經給你了嗎，能不能給我看看？」
瞧她這幅孩子氣的模樣都好笑，紙魔只得放下手中的活兒從桌子下面抱出兩個長長的盒子：「劍是漢劍，乃此地財主吳大戶祖傳寶貝，幾百年過去不僅沒有生鏽而且削鐵如泥；刀是唐刀，硬能破甲，韌而耐用，只是對擅使短刀的你來說可能有點長。」
說話間，紙魔已經把盒子都打開了。柴慧從來愛刀，那柄珍貴的漢劍她只掃了一眼，雙手已經把唐刀捧了起來。
「果真好兵器，實在是人間極品。你看這筆直的刀身，論美觀並不比寶劍遜色；你再看它的刀刃，寒光四射，這世上恐怕只有天子珍愛的那把刀能與之比肩！那把刀不幸落入高俅之手，此刀卻被我得著了！」.
看到她這麼高興，紙魔便知道李承睿用兵器賄賂她的策略成功了：「刀是李先生送的，你收下就是。」
柴慧抱著寶島垂首道：「他有心了。」
「不用客氣，等找到天子記得讓他把錢補上就行。」紙魔想也沒想地剛把話說完，發現柴慧抬起頭來滿臉疑惑地望向他，於是解釋道，「刀又不是他弄丟的，總不能讓他掏錢吧。人家就負責給你找好東西，錢還得你家出。」
冷水澆得太突然，快得像一陣風。柴慧心中又升起了新的疑團：那傢伙冒著生命危險跑進來，該不是要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