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夢妖(2)

第 44 章 夢妖(2)

「燒姻緣人?」夢妖又忍不住尖叫道,「我不就慫了點讓武曲星君挨兩刀嗎,你不至於斷我後路吧。」

「你欠紙魔的早就該償還,與開陽無關。」

「扯淡,你就是公報私仇!」

垂死掙扎的夢妖叫囂得比剛才還要厲害,李承睿不得不用法術使她噤聲,而紙魔聽說能恢復自由便平靜地盤腿坐了下來。

對紙魔來說,和夢妖糾纏的那段歲月沒留下什麼美好的回憶,因此講述時他始終耷拉著腦袋讓人看不見表情。

「以前我只是個貧窮的讀書人,屢試不中敗光家底后不得不返回家鄉靠擺字畫攤為生。那年頭買賣不像現在這般好做,即使家中只有我自己,賺來的錢也不夠兩餐之用。跟我住同一條街的扎紙匠人看我可憐,就把我帶回家去,教我扎紙的手藝糊口。就在他的家中,我第一次遇見了前來買香燭的夢娘。只是她的言行舉止有些出格,長相也不算出眾,所以開始我並沒有對她產生好感。」.

「既然在你眼中她沒什麼好的,那後來你怎麼會為她犧牲許多?」

面對柴慧的疑問,紙魔嗤之以鼻:「我現在已經看清楚她的本相,當然說她不好。但在沒看清之前,誰說她一句不好,我只當那人是瞎了眼。比如我的師傅,他就不喜歡夢娘,每次看到她都要在背後說兩句閑話。師傅這樣,街坊鄰居也這樣,他們都在說夢娘的壞話。久而久之,我覺得夢娘十分可憐,我想她的瘋癲都是被逼出來的,她的笑臉之下一定隱藏著傷痕纍纍的心。我是個讀聖賢書的人,我要幫助她,至少讓她感受到一點溫暖。」

還笑臉下隱藏著傷痕纍纍的心……她明明就是本性如此,缺心少肺吧。柴慧偷偷翻了個白眼,感嘆年輕的紙魔實在善良,可惜遇到了少根筋的夢妖。

紙魔繼續說道:「人的感情來得特別奇怪,我沒有走近她之前從未想過自己會愛慕她;走近她之後越看就越順眼,慢慢地想要保護這個被所有人惡意針對的女人。她越是躲著我,我就越想得到她的認可;她若是對我說上幾句話,我恨不得把那幾句話抄下來背熟;哪天她沒有出現,我會回憶昨天自己說過的話,生怕不經意間得罪了她。師傅問我,你看上她哪一點了?我找不到他們能夠贊同的理由。男歡女愛是兩個人的事,我和她彼此相愛就夠了,要別人的理解做什麼?

「人人都說她長得普通,可我看到她的影子都會臉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總是刻意地尋找她的身影。她講話的聲音很尖銳,走路的姿勢很滑稽,不會念書也不會寫字,這些在我眼裡居然都是她的可愛之處!有一天我想把我愛慕的夢娘畫在紙上,提起筆來卻怎麼也想不出要畫的模樣。我突然想起師傅的話:你到底看上她哪一點?當初我給不出答案,因為我腦海中的她始終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像。我放下筆問自己:你是怎麼愛上她的?你愛她什麼?我還是沒有答案,但我依然覺得自己愛她。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就是個傻子。那種又丑又沒學識的女人,我居然會為她輾轉反側,簡直是人生一大恥辱!瞎了眼的不是師傅和鄰居,是我自己!我為什麼沒辦法在紙上畫出夢娘的模樣?因為自始至終,我愛的是那個用我的腦子美化過的夢娘。當她不具備某些品質時,我會將那些東西忽略掉,直到真正的她成為一個模糊的人像。開始我討厭鄰居說她壞話是出於善心,後來我討厭鄰居說她是因為愛慕她的自己感受到了冒犯——你們說我的心上人不好,那不等於說我瞎嗎?對,就是這個意思。」

對面的李承睿半閉雙眼,看似在養神。但是每當紙魔說到他關注的字眼時,他都會不動聲色地用餘光觀察柴慧的表情。此刻柴慧默默不語,應該是在想什麼事。

他睜開眼對紙魔說:「正因為你對夢妖沒感情了才會說出後面那些話,墜入愛河時你肯定沒想過有一天會數落她的不是。」

「當然。師傅說人情冷暖他見得多了,我們倆肯定不會有結果。我卻只想著她偶爾給我的微笑,偶爾的一聲問候,由此覺得我們可能跟師傅見過的那些人不一樣。好比世上的書有千千萬萬,說不定我的人生就是獨一無二的孤本。」

「很多人都會這麼想,明明有前車之鑒,他們卻自以為與眾不同,前赴後繼地往火坑裡跳。在你們的感情中,你追求她,她卻對你不屑一顧,從此你便成了卑微的那一個。為了她,為了你憑空想象出來的愛,你這高傲的讀書人竟然肯放低姿態。」

紙魔不覺得李承睿在挖苦他,因為後來的事讓他覺得自己要更糟糕:「更多的時候我都在因她的冷漠而患得患失,不過只要她對我表現出一點關心,我就會立刻感動得忘記輾轉反側的痛苦。兩年後,當我習慣了這種生活並以為自己永遠只能單相思時,她卻突然到訪送我一卷畫軸,問我願不願意和她結為連理。我高興得忘乎所以,沒想到天上掉餡餅的事真的會發生在我身上。接受她的畫軸后,我沒跟師傅打招呼就跟著她到了齊州伏魔山下,見到了她真正的父母。」

李承睿和柴慧都是一驚,沒想到夢妖還跟伏魔山有關聯。

「開陽在北天門抓過夢妖吧,你知道她的身世來歷嗎?」

柴慧搖頭:「我只是把人抓起來送到緝捕司,她來自伏魔山的事也是頭一回聽說。紙魔,難道夢妖的父母是伏魔山中的上古妖邪嗎?」

「她父母只是普通人,在齊州下轄的仙豐縣種地為生。仙豐縣東側有座鎮壓上古罪囚的伏魔山,山外覆蓋著一層神鬼不能碰觸的噬仙圖,只有凡人誤闖時才會暫時消失。夢娘十七那年被人利用,作為魔物進入噬仙圖的『鑰匙"進入伏魔山深處,出來后便成了不老的妖魔。為免鄉鄰懷疑,她只得背井離鄉,每過兩年換一個地方居住。假父母都是她用法術脅迫人家來裝的,她家中的親生父母早已是耄耋老人。我很同情她的遭遇,願意接受她讓她不必再四處漂泊。

「半個月後,她說一切都準備停當,我們要馬上成婚。我對她唯命是從,任由她來擺布。初一的晚上,我倆在漆黑一片的野外對著她心中神聖的伏魔山叩拜,儀式完成後月老宮中增加了一對被紅線捆住的姻緣人。我們開始一起生活,他們一家也從那天開始偷取我的陽壽。漸漸的,我越來越虛弱,兩個老傢伙卻越來越精神。我以為自己生病了便跑去城裡看大夫,不想竟暈倒在城外。我從竹屋的床上醒來,看見旁邊有個年輕人正蹲在地上為我煎藥。他說我們能夠遇見便是有緣,我正身處險境,他能助我一臂之力。

「原來夢娘進伏魔山後沾染的妖魔氣已經用盡,若想永葆青春只能動歪腦筋。她找人求來偷取陽壽的秘法,每天晚上都吸取我魂魄中的活人氣。我不過是她豢養著的禽畜,總有一天會因為陽壽用盡而被拋棄。沒想到這一天早早來了,她父母夜裡躲在門外偷學秘法,沒過多久也加入到偷我陽壽的隊伍中來。我幾十年的壽命哪夠三個人分享?到遇見竹屋裡的年輕人時,我的陽壽只剩下十天左右。年輕人問我願不願像夢娘一樣成魔,我當然想。多年的痴情換來如此結果,叫人怎能不恨!成魔后我才能打的過她,我要讓她知道,處心積慮的害人一定會付出代價!」

李承睿聽到這裡恍然大悟,不禁笑道:「我說你一個扎紙的書生怎麼會成魔,原來是遇到了他。」

「誰?」柴慧問道。

「陶縉雲啊,除了他還有誰能無視噬仙圖在伏魔山走來走去?紙魔口中的竹屋就是陶縉雲的居所嘛。」

「完全與自己無關的閑事卻非要插上一手,的確像他所為。」

紙魔繼續說:「他從口中吐出一個小小的妖靈送給我,讓它來充當我的司術精魂。我隨身攜帶的畫軸也被他拿去施咒,從此變成我的法器。我返回家中,殺了兩個壞心的老鬼,卻沒抓住夢娘。她實在善於躲藏,那天分別之後,我上天入地也找不到她的任何蹤跡。」

「後來天帝的手下找到你,要求你到渡劫世界和天極殿作對。只要你按照他的意思做,天帝就把夢妖抓來任你宰割。沒錯吧?」

「李先生知道的真多啊。我的確奉天帝之命而來,只是沒想到賤婦也在這裡。」紙魔朝李承睿伸出手,「故事說完了,姻緣人是你燒還是我燒?」

「燒不了的,我只是哄你說故事給開陽聽罷了。」紙魔剛要發作,李承睿忙掏出兩個木頭人塞進他的手中,「隨便就能燒掉,那姻緣豈不是太容易被破壞了?瞧瞧,你那麼恨她,紅線卻沒有斷,這說明什麼?二位雖然積怨已久,但多多少少還有過些許真情。一日夫妻百日恩,說得正是此理。紅線在時,誰也毀不掉姻緣人。等哪天二位之間再沒有半分感情,紅線自己消失的時候,你再動手燒了它吧。」

紙魔捧著被紅線緊緊纏繞的姻緣人,心裡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平靜,他問李承睿:「先生讀過本朝小蘇學士的詞嗎?」

「我遠離凡塵已久,故不曾讀過,請賜教。」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李承睿神色凝重地望著他,許久才嘆口氣道:「我會把你們都送到泰山,等諸事塵埃落定后,夢妖的對錯天法司會公正決斷。至於你,報復是用別人的錯誤在懲罰自己,她毀了你的前半生,你還要毀了自己的後半生嗎?」

「你說要怎樣,由著她逍遙快活?」

「我們已經抓到她,而且絕對不會將她交給天帝,她如何逍遙?我希望你能收手,別在為天帝做事。等她要坐牢時你去送她,不好過陪著她一起坐牢嗎?」

「我才不要陪她坐牢,你早抓住她,我還會替天帝賣命嗎?」

「我只知道她人品不濟,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卻不知她什麼罪過,如何抓人?而今真相大白,你可願懸崖勒馬?」

紙魔揣好姻緣人,站起來拱手說道:「只要你們保證將來讓皋陶大神親判夢妖,我願告知二位所知曉的一切。」

「好……」

李承睿剛要答應,旁觀半天的柴慧趕緊捂住他的嘴:「你瘋了!小小的泰山雜牌神仙敢替法部大神應差事,你說了算嗎?」

李承睿推開她,問道:「不久前我還是郡主尊敬的泰山神差,這麼快成雜牌神仙了?」

「就因為我把你捧得太高,你有點得意忘形。」

李承睿不慌不忙地從百寶囊中扯出一串令牌,分別是緝司玄令、法司金令、監司赤令以及北斗宮文曲星君的時之令。

柴慧驚叫道:「天吶李承睿,你偷人家令牌啦!」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水滸傳]郡主上梁山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水滸傳]郡主上梁山
上一章下一章

第 44 章 夢妖(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