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赦書

第 42 章 赦書

柴慧的確有很多問題要問紙魔,然而當李承睿攙扶著她站起來時,忽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從江上傳來,引得二人齊齊往水中看去。只見原本空無一物的潯陽江里漂浮著許多雜物,江水也早被鮮血染紅。

李承睿還不曾見過這種場面,他驚訝地問:「怎麼回事,那是血嗎?」

「我想梁山人馬已經成功劫走了宋江,他們定是在上游廝殺。」柴慧看看紙魔,狠下心來對李承睿說,「我答應了朋友要去白龍廟見面,要問紙魔的事就先緩一緩吧。不知李先生下榻在何處,晚點我好登門討教。」

李承睿聽了,臉上的笑容有點勉強:「既然答應了朋友,那應該去赴約。白龍廟在什麼地方,我送你過去。」

他將竹籠縮小到骰子大小,隨手扔進了百寶囊中。

「不敢麻煩先生,您是泰山神差,我怎麼好拿私事勞煩您……」

「他們被官兵追殺應該不會逗留很久,你再啰嗦下去那位朋友就回山了。」

一個言行舉止都有點輕佻的人突然嚴肅起來,柴慧還真被他唬住了:「啊……好吧,順著江邊往北走,沒有多遠。」

李承睿「嗯」了一聲,二話不說地執起她的手,用移形換影之法來到白龍廟附近。

廝殺就是從這裡開始的,遍地都是鮮血和屍體,李承睿大概不願意從別人屍體上邁過去,所以再次施法直接把柴慧帶進了白龍廟。

廟裡面亂糟糟的,李承睿將柴慧安置在神像下的蒲團上,然後轉身掩上廟門:「看樣子宋江等人並不是被追殺到此,他們在廟裡停留過一段時間。」

「我以為蔡德章會把所有能調動的人馬都調過來以防不測,結果竟是我高看他了。晁蓋領著人輕而易舉地從知府大人眼皮底下劫走了兩個死囚,還有時間找地方歇腳小憩。等他再遣人過來時,人家正好養足精神以逸待勞,真可惜了那些官兵的性命。」

「不愧是郡主娘娘,話里話外還隱隱透著股憂國憂民的味道。」李承睿在柴慧附近坐下,然後不知從哪兒掏出個酒壺,一邊聊天一邊喝了起來,「天帝雖然不重視你們北斗宮,法部三司卻想盡辦法要將你們收到麾下。我正是奉泰山神之命來幫助你,希望你早日脫離苦海,莫再受這輪迴之苦。」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們的心意是好的,所以我無論何時都抱著一種感激的態度對待你和陶縉雲。其實我心裡不是很舒服,你們一趟一趟地來,讓我越發覺得自己沒出息,私人感情上的問題還需要旁人勞心費神。」

李承睿聽了趕緊解釋:「我可不是為那種事情來的。」

「是嗎,我的問題還真不少。」

「陶縉雲關心的那件事是不容外人插手的,感情是虛無縹緲的存在,你本人不心甘情願地放下,旁人做再多也無濟於事。我此行是為左輔、右弼而來。」

提到右弼星君,柴慧立刻來了興趣:「這是我想問紙魔的問題之一,我曾在他召來的紙人中見過右弼,而那紙人也曾向我傳達過假皇帝的旨意。它本就沖我而來,所說的字字句句都充滿著對北斗宮的怨恨,因此我懷疑是真正的右弼星君給過它一口生氣,這才讓它沾染上主人的喜怒哀樂。」

「左輔和右弼都與你同處一個時空,而且他們當中的某個人曾強行更改過你的命格。」

「這我倒不曾察覺。」

「渡劫世界會根據人所犯罪過大小生成一世命格,你本就是被天帝找麻煩才進來的,理應度過較為平凡的一生。出生不是什麼大事,你自己的父母都不介意哪有別人說三道四的道理?可就是有人攛掇了哲宗皇帝殺你,逼得你小小年紀不得不寄人籬下,走到哪裡都要被人追殺……」

「你的意思是,都是別人改了我的命格我才這般倒霉?」柴慧氣得攥緊了拳頭,「泰山神可查得出來是誰?若知道是左輔還是右弼,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

「因為有你在前頭,泰山便把二人之名一同記在了北斗宮下面。也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兩人不曾喝一世孟婆湯就逃離了泰山,從此再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你何不問問紙魔?」

「前陣子或許得問紙魔,然而現在不用了。」

柴慧驚喜道:「莫非先生已經知道二人的藏身之處?」

「之前陶縉雲送了我兩隻重明鳥,每天半夜我都會把它們放出去監視紙人的舉動。昨晚大部分紙人都被召喚到了江州,但是有一隻卻獨自往東北方向去,我想著跟上去看看,結果一跟竟然跟到了青州。」他說著從袖子里抽出兩張皺巴巴的紙,「你瞧這是什麼。」

柴慧接過來一看,居然是趙佶親筆寫的赦書!出於對柴慧的信任,趙佶已經赦免了宋江殺人和醉后題寫反詩的罪過,允許他返回家鄉侍奉老父,但不可再到縣衙擔任公職。

「先生真的找到了天子!」

與柴慧的喜悅截然相反,李承睿滿懷歉意地說:「可惜我趕到江州時已經過了午時三刻,而且你正被紙魔困在畫軸結界中,權衡再三我還是決定先過來救你。」

「原來先生剛從青州趕回來,難怪紙魔壞事都做完了您才出手。」

她這是話裡有話啊。

「原來你一直以為我躲在遠處偷看你和夢妖被人收拾啊。」

李承睿眯著眼睛看向柴慧,直把人看得心虛不已:「是我表達得不好,您辛苦得兩地奔波,我怎麼會有那種想法呢?啊呀赦書到手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一會兒花榮來了我就交給他,趕緊讓宋江拿了滾蛋。」

「他們可是劫了法場,這赦書還有用嗎?」

「當然有用,我跟天子說得明白,梁山上的人三邀請宋江上山他都不肯,這人對大宋是何等忠誠!到時候我還說劫法場是梁山一廂情願,你看天子信我還是信蔡德章。」

「你為什麼偏要保下宋江?如果我沒記錯,你不是很喜歡天魁。」

柴慧乾脆利落地說:「我不是不太喜歡天魁,我是很討厭天魁。但是你看看外面,我大宋官糧養出來的士兵在所謂的『草寇"面前不堪一擊。如果有一天梁山造反,天子要出兵鎮壓,大家兩敗俱傷不說,枉死的人肯定比平時多成百上千倍。」

「我不太了解梁山的情況,難道他們的未來都掌握在宋江手裡嗎?」

「他有毒,綠林好漢面對他時就像虔誠的僧侶在膜拜佛祖,即使是花榮那般驕傲的年輕人都對他百依百順。天子詔令只在皇城中有用,任他擺布額只有文武百官,平民百姓,還有我們這些不得不擁護自家人的宗族。離開皇城,宋江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皇帝",他隨便一句話都會被奉為至理名言。先生在泰山當差,想必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吧。」

李承睿聽得入神,他的確是頭一回聽說這種事,甚至還覺得這是腦袋不太好用的柴慧憑空想象的:「我為凡人時也在朝中做官,那時候國家還算安定,天子在百姓中威望也高,我從沒有想過有一天鄉下小吏會比天子更得人心。」

「宋江還沒到得盡人心的地步,但是敬愛他的都是危險的亡命徒。我從不覺得天子冤枉,因為在一些人走投無路的時候,給他們一口飯吃的人是宋江。如果我過著缺衣少食的日子,在給我飯吃的宋江和自己錦衣玉食的天子之間,我也選擇前者。」

「難怪你能和那些嗜血的魔君和平相處,是皇家和朝臣共同導致了現在的大宋這種日漸衰敗的局面,即使你想指責他們也沒有底氣。」

柴慧頹然地說:「是啊,大部分人都有變成草寇的理由,我可以瞧不上他們殺人放火的行為,但背負著尷尬的身份,我每次都張不開嘴去指責他們——宋江那種奇怪的人除外。我想假如人人都能讀點書,或者人人都能吃上飽飯,流民和草寇絕不會會像現在這樣多。」

「咱們天宮不就很好嘛,諸神分權,總好過一人獨佔天下。」李承睿忽然覺得不對勁,「怎麼扯到天宮去了,我們不是在說為什麼不能讓宋江上梁山嗎?」

柴慧已經完全忘了:「是嗎,我沒感覺話題變了呀。」

「跟女人聊天就是這麼麻煩,都扯到天宮了還沒覺得不對。你剛才在說自己討要赦書,不讓宋江落草的理由啊!」

「不好意思,我這次注意。」柴慧一時不知從哪裡說起,乾脆直奔主題。「沒有宋江,晁蓋只會窩在梁山做個土皇帝,在他的帶領下,其他人也樂得享受喝酒吃肉的生活;但是宋江上山,他本人定是到了別無選擇的地步,蔡德章逼他至此,他恐怕真的會血染潯陽江口。他的狠毒和狡詐,我在青州瓦礫場都見識過。能在綠林一呼百應,有不甘淪為草寇的心,還同時具備狠毒和計謀,您說我能不防備他嗎?」

李承睿咂口酒回味著柴慧的話,還是有點道理的。

「你所說的皆有理有據,防患於未然也無可厚非,然而我還是覺得你這份防範之心和對天魁的厭惡有關係。如果是我,我只會覺得這個人不簡單,但不至於想你這般瞧得起他。」

「可能有這方面原因吧,誰說得清楚呢。」

關於宋江的話題到此為止,兩人一個喝酒一個捂著脖子發獃,氣氛突然就冷了下來。

剛見面時李承睿的言行舉止像極了文曲那種窮酸書生,弔兒郎當的不像什麼正經人。可現在他卻安靜地坐在旁邊兩眼望著大門出神,要不是偶爾抬手喝一口酒,柴慧只當他睡著了。

花榮真慢啊,該不是和官兵交手時死掉了吧。早知道他這麼磨蹭剛才就該把語速放慢點,像這樣跟一個不相熟的傢伙干坐著實在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柴慧有種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感覺,她猛地一睜眼,原來自己竟無聊到睡著了。

李承睿正一本正經地蹲在她跟前,左手拎著自己的袍子,右手捏著柴慧的鼻子。

「你幹什麼?」

「當然是喊郡主起床,你睡得太死了。」

柴慧打開他的手,揉著發酸的鼻子說:「我這是失血太多導致的昏迷。」

「昏迷要打呼嚕嗎?」

「你……」柴慧想到他是泰山神差,只得把伸出去指人家的手硬收回來,「我給泰山神面子,不跟你一般見識。娘娘腔。」

「說誰呢,你才是形象全無好不好。還冷美人,冷美人重新投胎也是個丫頭片子,擺臭臉的丫頭片子。」

他嬉皮笑臉地一看就是故意挑釁,柴慧剛剛睡醒懶得跟他打嘴仗。

「丫頭片子沒有資格睡覺嗎,你攪和什麼?」

「天黑了我的小郡主,您老人家等的何方神聖,架子這麼大嗎?」

柴慧往窗戶那兒一看,何止天黑了,這是夜深了呀。

「你還真沒早早叫我。服了服了,花知寨少年英雄,英姿勃發,文武雙全,聲名遠揚……哼,在我這兒他就是個厚臉皮的騙子。」她撐著供桌站起來,問李承睿,「先生剛到江州,不如跟我去住吧?」

「你住客店?這麼晚了,回得去嗎?」

「先生在此我不走城門,再說朝廷里還留了個人給我,我不回去他會擔心。」

李承睿本想留宿白龍廟,等明天就在這偏僻處審審紙魔,但是七月流火,他受得了半夜轉涼,恐怕負傷的柴慧受不得。

在柴慧的指引下,兩人回到客店中。除了大堂還有人點著燈算賬,其他人都已經睡下,整個客店裡只有柴慧居住的屋子裡還有人活動。

隋曉報信回來找不到夢妖和柴慧,提心弔膽地過了半日,生怕她也像天子和王爺那樣憑空消失。他睡意全無,心想如果郡主天亮還不回來,他就要通知張叔夜了。

房門被人推開,柴慧終於回來了。隋曉還沒來得及行禮問候,眼神立刻被她脖子上滲血的布條吸引過去:「郡主受傷了,您去劫法場了?」

「凈瞎說,這事跟我沒有半點關係,你別在嵇仲公面前胡言亂語。」

「可是郡主的傷……」

「說來話長,李先生,請進來坐。」

李承睿是郡主的客人,即使他客氣地跟隋曉打招呼,隋曉仍是恭敬地請他坐下。

「郡主有客人,我先回去了。」

柴慧叫住他:「等等,劫法場的時候你在那兒嗎?」

「是,我返回途中正好遇到。」

「我剛睡醒,李先生睡不睡無所謂,你來講講劫法場的故事吧。」柴慧殷勤地擦擦凳子,推給困得睜不開眼的隋曉,「來,你坐這裡。」

隋曉但凡說個「困」字這少根筋的丫頭也能察覺自己的錯處,君臣有別,隋曉只能強打精神坐了下來。李承睿哭笑不得,女孩兒儼然是個小魔頭,雖然她努力地想裝成以前不苟言笑、沉穩內斂的模樣,但是熟悉的人一眼就看得出來,「冷美人」以後不再是開陽的標籤了。

「大半夜講什麼故事啊,你自己睡飽了就不管別人,郡主真是了不起啊!」

隋曉震驚地看著李承睿,他這是在跟天子都寶貝得不行的郡主講話?此人莫非是未來的郡馬爺?

柴慧聽了李承睿的話覺得很沒面子,你是外來的神差,可我還要在凡間混啊。

「得了,明天再講,你回去吧。」

隋曉更加斷定二人的關係非比尋常,郡主能鬧得柴進和老吳王兩家都不愛養她,現在竟然這麼聽話,以後對李大官人要客氣點才是。

「謝郡主體諒,謝李郎君體諒,隋曉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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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傳]郡主上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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