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天王
最近幾天聽花榮說，宋江之前在濟州鄆城縣殺了人，不得已才背井離鄉四處漂泊。他現在為拜祭老父親只身前去……莫非一代梟雄即將被幾個捕快剿滅？
在校場上溜達的柴慧忍不住向夢妖叨念著：「遠離兄弟，身處險境，這簡直是消滅宋江的最佳時機。如果宋江被消滅，不會影響天極殿的內部團結吧？」
「遠離兄弟？沒有哦，他的兄弟多著呢，何況宋江在鄆城縣經營多年，赴死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們尋機會機殺了他……」
「不可不可，以我多年經驗看，天極殿諸神遲早要聚在一起。放眼天下，唯一能鎮住這幫魔君的只有宋江，您不僅不能殺他，還要儘力保他。」
柴慧嫌惡地皺眉：「什麼啊，我還要保他？如果他要奪大宋江山，我也要保他嗎？才怪。」
「我就是憑經驗給您個意見，您自己斟酌吧。」
說得輕巧，那麼容易斟酌出結果，她還會天天琢磨這幾件事嗎？自打神識解開，柴慧面對波譎雲詭的世界時的確比以前遊刃有餘，但是煩惱也與日俱增。比如說，萬一未來天極殿和朝廷對峙，她應該站在哪邊？
「夢妖，前幾世他們有沒有跟朝廷作對？」
「有啊，他們是賊，而且勢力越來越大。就算他們老老實實待在水泊中，朝廷也不會放任這些潛在的威脅存於世上。」
柴慧不滿地說：「憑什麼，好好的誰願意做賊。一百個平民里兩三個賊，那是賊不對；可一百個平民里九十八個賊，那就是趙佶治國不力。他逼著人家做了賊還要剿滅人家，天理呢？我這人幫理不幫親，治國安天下這一塊兒我是真看不上他。回頭宋江要是領著天極殿造反，我要麼袖手旁觀，要麼乾脆幫他們把趙佶從龍椅上拉下來！」
「嗯？」夢妖用誇張的眼神看著柴慧，「怎麼跟之前不一樣，您說氣話的吧，趙家江山不要了？」
「我想要有什麼用，天子不要啊。」
女人每天就這點樂趣，本來在說正經事，說著說著就扯遠了，扯著扯著就忘記原來在聊什麼了。正打算打道回府，遠遠地似乎看見花榮和林沖兩個一左一右引著什麼認往校場走。走近一看，中間那人長得甚是高大，肩寬背厚，眉宇間透著股煞氣，不像是什麼好惹的主兒。.
她還在審視走來的陌生人時，林沖已經開始介紹：「慧兒，你不是一直想見晁天王嗎？我把晁天王請過來了，你怎麼傻站在那不動了？」
晁蓋客氣道：「林教頭就會說笑，怎麼能讓柴大官人的愛妹給我先見禮呢？在下晁蓋，有幸得見郡主，真是不枉此生啊。」
都是柴進的面子，她憑什麼受人大禮？
柴慧搶先一步頷首道：「天王莫要如此客氣。承蒙您收留，柴慧感激還來不及，怎敢受您一拜？沒有先去拜會已是不敬，請您多多海涵。」
她講起話來硬邦邦的，可愛的小臉上也沒半分笑意，晁蓋越看越覺得有意思：「真好啊，真好，柴大官人不愧是天下英雄敬重之人，教出來的妹子也非尋常女子可比。咱們山上都是些粗魯漢子，郡主駕臨令山上多了幾分色彩，我實在高興。都怪林教頭，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呢？」
「慧兒頑劣，總不聽柴大官人的哈四處閑逛。此番她跟著青州的兄弟們來山上看我，我本就不想驚動天王，打算留幾天就讓她回家去。」
「郡主有男兒之志，林教頭作為師父應該高興才是。像尋常女子般做井底之蛙好嗎？」
「晁天王不愧為梁山之主，講起話來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樣。」柴慧誇讚晁蓋后，目光移到花榮身上，「怎麼哪兒都有你，晁天王沒見過我，你也沒見過嗎？跟著來湊熱鬧。」
花榮憋屈得氣兒不打一處來：「明明是我要到校場找你，晁天王和林教頭跟我來的，怎麼還嫌我湊熱鬧？」
晁蓋幫襯著解釋道：「對對，要不是問了花知寨一句，我還不知道郡主在山上。」
「天王還沒看出來么，不是誰先來誰後到的問題，是有的人就不該出現。」林沖面沉似水，看起來沒有波瀾，其實對花榮已經是惡意滿滿了。
夾在中間的晁蓋有點尷尬，他搞不清楚眼前是什麼情況，只好對柴慧說：「晁某十分仰慕柴大官人，可惜沒有機會見上一面。如今郡主來了就把梁山當自己家，不要有什麼拘束。山上的好漢們大多們有女眷，也不懂得禮數，若有得罪的地方郡主只管來找我就是。」
「山上很好，謝天王惦記。」
晁蓋急於擺脫這種莫名其妙的處境，於是告辭道：「我與林教頭約了軍師商量點事情，就不打擾郡主了。」
「天王請便。」
送走了晁蓋和林沖，花榮馬上湊上來問：「當著晁天王和林教頭的面你幹嘛對我那種態度，還是因為幾天前的死雁？不都解釋了嘛，喝多了。」
「我看你挺清醒的。」
「我酒品好，不鬧事。」
「行行行，知道了，別擋著我回去的路。」
花榮緊追不捨：「我聽林教頭說，他悄悄給柴大官人寫了信，不久柴大官人會親自過來接你。他們都看不上我，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你一面，你也理解理解我好不好？」
「理解著呢，不每天一開門就能瞧見你嗎？花知寨，我對你態度轉好是因為神識已開，一方面念天宮舊情，另一方面是不屑於做些孩子氣的事徒增煩惱。可是你最近有點誇張吧，怎麼說表面上你也是個有妻子的人，整日圍著我轉我不要做人了嗎？適可而止吧。」
「你神識白開了。我問過夢妖，在天宮時我遲鈍於男女之情，總是忽視你；而你不管我多冷漠都沒有放棄，始終陪伴在我身邊。我不記得那些事，但我願意彌補你呀。」
柴慧豎起手指放在嘴邊：「噓——噓——冷靜點。我現在是一種開陽和柴慧摻雜的狀態你能理解嗎？就是……就是……說不明白你自己琢磨吧。」
「慧娘！」
見柴慧走了，花榮正要去追，誰知夢妖突然出現把二人隔開，嬉皮笑臉地跟花榮說：「無所不知的我來給你解答怎麼樣啊？」
花榮仰面望著她，無奈地說：「你要是真為我想，那就去說幾句好話。我們在一座山上的時間不多了。」
「沒事兒。成熟穩重的武曲星君回來了，叛逆頑劣的柴慧郡主也沒死啊。你看她現在的德性，柴進來了又怎麼樣，心愛的妹妹倔勁兒一上來不還是得依著她？」
「以前的她可能會像你說的那樣，但現在的多半會跟柴大官人離開。」
這回花榮還真說錯了，柴慧聽說柴進會親自來的第一反應絕對是滿不在乎的。養出她這種妹妹的哥哥再厲害也是個紙老虎，柴慧畏懼他也就是面上的事。如今她想著跟蹤宋江，又要維護天極殿的團結，回家是不可能的。
每天被林沖盯著，柴慧也跑不了，悠哉悠哉地在山上住了兩個月，果真有人上山來了。到底是河北比山東遠，柴進還沒有一點蹤影，宋江卻先回來了。
所有人都沒想到，宋江的親生父親竟是裝死引他回去，把自己的兒子送進了火坑。好在平時宋江廣施恩慧，鄆城縣百姓都為他求情，再加上死者的母親已經亡故，府里只斷他一個流罪，總歸是免於一死。這不，得知消息的梁山兄弟們把宋江和押送他的兩位公差都「請」到了山上，準備讓好哥哥入伙。
天真的好漢們認為，現在的宋江和他們一樣，都是被朝廷認定為有罪的人，他終於可以落草為寇，成為梁山大家庭里的一員了。可惜以上的想法純屬自作多情，宋江寧可去江州也不願留下，他還希望天子大赦，希望老老實實等到返回鄆城縣那一天。
既然有美好的未來，為什麼要陪你們做賊？
別人有美好的未來，你又憑什麼逼人做賊？
晁蓋不是宋江，他沒有派手下打扮成宋江的模樣去濟州製作一片瓦礫場。面對宋江的拒絕，梁山的軍師吳用站出來，給了宋江一封能保他在江州過體面生活的書信。
交付書信的時候，柴慧好像在吳用眼中看到了和花榮類似的光芒。不知道他倆以前是不是也有過交集，反正從吳用的眼神里能看出來，他愛宋江比愛晁蓋多一些。
終於，宋江上路了。他走的時候，滿山人都去送行。難怪夢妖會說，能把天極殿那群桀驁不馴的傢伙團結起來的只有宋江，他在綠林人心目中也許真是神一樣的存在。
返回山寨的路上，別人都在感嘆公明哥哥不幸的人生遭遇，柴慧卻感慨安靜的日子太過短暫——宋江一走，花榮肯定又要回來纏她。
聚義廳就在眼前，晁蓋等人交談著正要往裡走，有人突然指著前方爆喝一聲：「裡面是那個不知尊卑的傢伙，竟敢坐在晁天王頭把交椅之上！」
晁蓋安撫道：「都是自家兄弟，別總把尊卑掛在嘴邊。沒準是哪個嘍啰喝醉了，進去攙扶他回去歇息就是。」
林沖走過去想看看是誰，一看竟大叫起來：「郡主！郡主！你快看是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