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梁山
眾人朝著水泊梁山日夜兼程,除在對影山稍作停留,收了呂方、郭盛二人外,中途不曾耽誤一點時間。人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梁山腳下,尋了一條大路就要上山。
沒走多遠,就聽蘆葦叢中響起陣陣鑼鼓聲,兩艘小船一前一後從水泊中駛出,坐在頭條船上的人正是豹子頭林沖。
他朝岸上的青州人馬喊道:「你們是哪裡來的官軍,想攻打梁山泊嗎?我勸你們早點回頭,否則交起手來定讓你們知道梁山好漢的厲害!」
秦明和花榮聽了急忙下馬答話:「我等不是官軍。這裡有及時雨宋公明哥哥書信一封,引薦我們來投奔晁天王的。」.
「既然有宋公明兄長書信,請各位英雄先到朱貴酒店小憩,看過書信后再上山不遲。」
隨後,林沖與后船的赤發鬼劉唐一同下船跟青州來的好漢們見禮,眾人跟著兩個漁人打扮的嘍啰來到旱地忽律朱貴的酒店中。朱貴好客,立即命人殺牛擺酒相待。
酒宴之上,林沖忽然聽得有人在他身後說話:「林教頭,滄州一別,您滄桑了許多。」
林沖猛一回頭,被身後的柴慧驚得險些掉了手中酒碗:「郡……慧……哎呀你不在滄州怎麼到這種地方來?自己跑出來的對不對?柴大官人不知道對不對?」
「我不是……」
「你別說了。」林沖把酒碗往桌上一砸,大手像鷹爪般抓住了柴慧的肩膀,「既然到了我這裡便別惦記著跑了,同我一起上山,改天我讓大官人來接你。」
柴慧對他的反應哭笑不得,對他的關心又十分感動,她好不容易掙脫束縛,揉著肩膀假惺惺地說:「師父,弟子此行只為拜會恩師,並非逃出家門遊玩。若恩師不待見弟子,弟子絕不多吃您一口飯,扭頭就走。」
「這是說的什麼,好好講話。」
「是是是。」
柴慧雖然恭敬,但表情單一,神色怪異,林沖有點摸不著頭腦。瞧一眼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的莽漢子們,再看一眼自家風姿綽約的小郡主,根本不是一類風格啊,他們怎麼混到一起的?
他俯身到柴慧耳邊問:「我說慧兒,外面比不得家裡,朋友不能***。快說,你怎麼認識得他們?」
「君子之交淡如水,您用得著一一查問嘛。再說您看看人群之中,也不儘是些粗魯漢子呀。」
林沖的目光在人群中掃來掃去,不出意料地留意到舉止優雅的花榮:「我看花知寨不錯。」
「您看著不錯,我看著也不錯啊。」
「什麼什麼?你不會是看上他了吧?那可不行,長得再好也是落草的賊,風度再不凡也沒半點用處。你別忘了自己是誰,婚姻大事由不得你自己做主。你不是小孩兒了,別給家裡添麻煩。」
說話之前,林沖已經做好了被瘋狂回懟的準備。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柴慧不僅沒反駁,還連連點頭表示贊同:「您說的都對,我以後會記著。不過幾個月前,我真的差點頭腦一熱直接嫁給他,幸虧及時知道他已經娶妻了。」
柴慧只是有點慚愧,林沖卻驚出一頭冷汗,他指著柴慧的手直哆嗦,搜腸刮肚地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來形容她:「你真行,你可真行。」
與眾人飲酒的花榮突然覺得渾身不自在,往旁邊一看,那師徒兩個還對他指指點點呢。一個是豹頭環眼、燕頷虎鬚、貌似張飛張翼德的林教頭,另一個是性情大變、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柴郡主,就那樣齊刷刷地盯著他,你一句我一句不知道在說什麼。
這飯誰還吃得下去?
他端碗酒走到林沖跟前,擠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林教頭,聽慧娘說您是禁軍教頭裡數一數二的人物,花槍使得天下一絕。有機會真想討教討教。」
「慧娘?」林沖不知怎麼想的,接過花榮遞來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斬釘截鐵地說,「走,現在就出去較量。」
花榮沒防備,讓他一路拖著往外走,回過神來人都已經在院子里了:「怎麼回事!林教頭,我只是隨便寒暄幾句,初次見面怎麼能跟您兵戎相見呢?」
「切磋而已,不算兵戎相見。」
花榮求助地看向柴慧,原本打算看看熱鬧的柴慧只得出來打圓場:「花知寨用不著害怕,你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林教頭怎會用花槍相迎?他老人家看著古板,實則詼諧得很。」
林沖鐵著臉道:「我不老,我也不詼諧。」
「那您就是古板。」柴慧趕緊朝花榮使眼色,「花知寨,你怎麼還不把宋押司的信拿給林教頭看?早早見過晁天王,好漢們也能早點安頓下來。」
花榮趕緊把宋江的信雙手奉上,林沖看過後,立即安排人往山寨里彙報。
花榮鬆了口氣,對柴慧說:「我第一次見林教頭,他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沒有,他是你的好兄弟,要團結。」柴慧說罷揚長而去。
第二天,山上的軍師吳用親自乘船來迎接客人,而傳說中的托塔天王晁蓋也早帶著手下英雄等候在金沙灘上。由於梁山好漢安排周到,柴慧擁有了一輛屬於自己的馬車,她躲在車裡遙遙望去,只見前方黑壓壓一片儘是些糙漢子,也不知哪個是晁蓋。
「您在看什麼?」
夢妖突然出現,把小巧的腦袋也探了出去。
「總聽說有個叫晁蓋的十分了得,可惜他不是天極殿的,我不認識。」
「離得這麼遠什麼也看不清,咱們在山上住著還愁看不到老虎?以後找機會吧。」
「聽你的。」柴慧撂下帘子,馬車也開始移動起來。
供家眷居住的房屋已經打掃完畢,柴慧不願意和王英挨著,趕緊找嘍啰把住處換到鄭天壽旁邊。趁著前邊拜把子的功夫,她簡單地布置了房間,然後把包袱囫圇個兒放進了牆角的大箱子里。
「懶得收拾吧,我來呀。」
夢妖擼起袖子就要動手,柴慧解釋道:「不是懶得收拾,是住不了多久。我看山上挺好的,林教頭的生活也還過得去,住幾天咱們就去濟州跟蹤宋江去。」
「又黑又丑的,跟蹤他幹什麼。」
「人不可貌相。當今聖上人是不錯,可惜專愛畫個花鳥魚蟲,愛好參加蹴鞠鬥雞,帶頭進行賭博押寶,就是不會治理江山。跟宋江一比,他的口碑和號召力都無限接近於零。再說天魁是個什麼秉性我太清楚不過,若是不早早防備,等我趙家天下易主時就只有哭的份兒了。」
「別一口一個你家的天下,那是人家的天下。」
「都一樣,我家讓出去的。天子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為他做點事也是理所應當。」
女人們在寨子里談天說地,男人們也在聚義廳高談闊論。花榮和秦明作為「青州派」的領袖,宴席間對宋江此人大肆稱讚,晁蓋等人大多受過宋江恩惠,聽了他們的故事不由得拍手叫好。
聚義廳里其樂融融,至少現在是這樣。
飯點兒一到,崔氏和花妹妹差人來請柴慧用飯,柴慧拒絕了。因為有林沖關照,她的桌子上早擺滿了各色吃食,看起來足足有十個人的分量。
她簡單地吃了一點,只聽夢妖小聲提醒:「花榮往這兒來了。」
「天都黑了,他來幹什麼。」柴慧打開門,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酒菜燒雞的混合味道,花榮拎著個藍布包擠進門來,大搖大擺地走到飯桌旁坐下,「喝醉了吧,你家在對面呢。」
花榮身上酒氣很重,但神志還算清醒:「沒醉,我認得回去的路。這不是嘛,白天打獵得了樣好東西,給你送過來。」
他把藍布包袱放在桌上,用一雙略帶醉意的眼睛看著柴慧道:「打開看看吧,喜不喜歡?」
柴慧狐疑地上前,一點點打開所謂的「好東西」。
花榮滿懷期待地注視著她的表情,誰知她尖叫一聲抽回手去,嘴裡罵道:「什麼玩意兒,還說自己沒有喝醉。故意來嚇唬我是不是,想看我出醜是不是!」
面對狂風暴雨般的質問,花榮委屈地說:「天氣還冷,大雁很難得的。再說除了百步穿楊的我,旁人能從那麼高的天上射一隻大雁送給你嗎?你看看是燉著吃好還是煮著吃好……」
「我吃你的頭!」
可憐的大雁剛從南方過冬回來,飛得那麼高卻被手欠的花榮射下雲端。從大雁屍體的慘狀判斷,那一箭大概是從眼睛位置貫穿過去的,箭頭□□留下一個黑乎乎的血洞,怎麼看怎麼嚇人。
「不要算了,我拿回去送給秦明就是。」花榮老老實實地把大雁包起來放到了腳下。
酒氣實在熏人,柴慧捏著鼻子問:「剛到山上就在兄弟們跟前炫技了?」
「晁天王不信我在對影山射斷紅纓的事,我得讓他知道小李廣不是浪得虛名。否則咱們初來乍到,山上的兄弟再小覷我!」
「跟個孩子似的。行了快回去吧,熏死我了。」
「你又不是沒喝過。」
花榮討了沒趣兒,拎著特地準備的禮物打算回去,柴慧在後面補充道:「你別忘了離間計的事,跟人家梁山上的人好好相處,不要事事爭先!」
送走花榮,柴慧自言自語道:「反正我儘力了,你們要還是各自拉山頭……那就是天極殿時運不齊,命該如此了。」
「人各有命,強求不得。」夢妖在旁邊閃現,用過來人的語氣說,「您雖恢復了天宮的神識,卻不記得渡劫世界的前世。我卻不同,我跟著他們好幾輩子,見多了天極殿的悲歡離合。對於您所盼望的結局,我並不抱什麼希望。」
「以前的結局都不好吧?」
「每況愈下。天極殿比不得北斗宮,他們人太多了,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所謂的團結實在是一種奢望。這不是給您潑冷水,我想讓您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柴慧點點頭:「短短几個月,我收到了無數條忠告。你們都是為我著想,我必定一一記在心中。有些事該做還得做,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