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鬧蛾

第 17 章 鬧蛾

和陶縉雲交談之後,柴慧的確是存了七分疑心,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她不得不逐漸接受那些看似扯淡的說法。

回到住處后,柴慧簡單地收拾了必需品,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要離開清風寨。可就在她收拾東西的時候,烏雲從南到北布滿了天空。不一會兒,狂風卷著暴雨突襲而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暴雨連下一天一夜,雖未成災,卻沖毀了出山的道路。夾在三山中的清風鎮被孤立起來,柴慧悄悄溜走的計劃也只得擱置。清理工作進行得十分緩慢,三拖兩拖,柴慧竟不得不在鎮上過了年。年不年的對她來說都一樣,為了躲避花榮,她不是裝病就是裝睡,熱鬧的團圓之夜,她睡一覺就過去了。

正月天,鄭天壽推開窗子,跳進了柴慧的房間。無聊透頂的柴慧欣喜若狂地撲過去,接過了他手中沉甸甸的包裹。

「三個月了哥哥,我終於見到自己人啦!」

「山路泥濘難行,我來遲了。」鄭天壽摸摸她的頭頂,關切地說,「你託人捎來的信我已讀過,本想護送你回滄州,無奈天降大雨寸步難行,直到今天才敢下山。你怎麼樣,還是躲著他嗎?」

柴慧撅著嘴坐回床上,懶散地往架子上一靠,說:「我脾氣不好,挑明了鬧起來就得生氣。他不拿我當回事,我可得愛惜自己。」

「你是不肯和他鬧僵吧。」

「我不是,我沒有。」

「我還是覺得你該問清楚,斷也斷得明明白白才好。他對你怎麼樣外人都不清楚,不要因為陌生人的幾句話讓他萬劫不復。」

柴慧不耐煩地說:「我腦子裡亂得很,沒辦法把事情了結利索。再說如今也不是他對我好不好的問題,他已經有一房妻子,我絕不會接受的。」

「那你現在作何打算?」

「你既然能下山,說明山路可行。我打算跟你一起離開,翻過清風山就能離開這裡了。」

「好吧。劉高最近斂取錢財,在土地廟前扎了座鰲山。這東西少見,今晚街上的人估計不少,花榮職責在身,肯定得帶人四處巡視。他一出門咱們就走,就算遇見別人也不難打發。」

柴慧默默點頭,算是應承下來。

原本花榮一天要來看柴慧兩次,哪怕十回里有九回她都睡著,花榮也沒放棄過。今天正值元宵佳節,公事纏身,他一天都沒露面,只有鄭天壽坐在屋裡,安靜地陪著柴慧等待夜幕降臨。

正如鄭天壽說得那樣,今天的清風鎮熱鬧非凡,家家戶戶搭棚掛燈,共賀團圓。街上人挨人,人擠人,尤其是鰲山之前,幾乎寸步難行。

柴慧裹著厚厚的灰色斗篷,風帽壓得又低,不仔細看連男女都辨不出來。她瑟縮在鄭天壽身後,生怕被熟人叫住。

對面有兩個公人結伴走來,鄭天壽側身讓路,剛好把柴慧嚴嚴實實地擋在身後。那兩人看起來很疲累,應該是辦完什麼苦差事正要回家。

「大哥,花知寨膽子不小,居然勾結了清風山上的強人,真是人不可貌相。虧了劉知寨夫人在賊窩裡見過他,不然誰知道他會不會和花知寨裡應外合,趁家家過節時前來劫掠?」

「你自己有沒有腦子,花知寨什麼人品,劉知寨什麼人品,他說什麼你都相信?就他那個恭人豈是良善之輩,我猜張三以前准得罪過她,她這是報復!你忘了花知寨養的那個外室了?險些被她害死,這個估計也就那樣!」

柴慧猛地衝出來,幸虧鄭天壽反應快,及時拖住了她:「別衝動,不相干的人胡說而已。」

「知道了,抱歉。」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鄭天壽聽了很不好受,於是他故意轉移話題道:「你聽見他們的對話了嗎?與花榮勾結的張三,聽起來很像宋大哥。」

「確定嗎?」

「二哥曾經把劉高的老婆擄上山去,不是宋大哥求情,那婦人已經是他的壓寨夫人了。」

「我聽宋大哥提過一句。恩將仇報,這女人當真是狼心狗肺。」

鄭天壽沉默了片刻,問道:「你在鎮上有沒有其他去處?」

「有,怎麼了?」

「二位兄長對宋大哥極其敬仰,我得快些把這個消息通知他們。你若能找到安全的住處,就先在鎮上躲一躲,我過幾天回來接你。」

柴進、武松、花榮,他們個個都對宋江尊崇備至,現在又多了燕順和王英,他的「信徒」都要超過如來佛祖了,這是怎麼回事?

「哥哥,你帶我走吧,我一刻也不想留在這裡……」

鄭天壽按住她的雙肩,堅定地說:「男人的世界中,義氣是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宋大哥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只怕二位兄長會自責到以身殉義,那不就是我的罪過了?你聽話,就去原來住的客店躲躲吧,我一定儘快來接你。」

「哥哥,在清風寨我已經成了人人口中花榮的外室,我真的待不下去了。若你覺得帶上我會拖累你,你告訴我翻山的路,我可以自己走。」柴慧緊緊地把著鄭天壽的袖子,近乎哀求地央告著他。

「一進山就處處是咱們的陷阱,再加上暴雨過後留下的山石、水潭,我哪能讓你獨自涉險?慧娘,你連我都不相信嗎?」

「我……沒有。」

「人命關天,我們先救宋大哥,好嗎?」

「……好。」柴慧鬆開他的袖子,無力地說,「你抓緊時間回去吧,我自己到客店去。」

「好妹妹,行囊我先拿上山,最遲後天,准來接你。」

「知道了。」

和柴慧告別後,鄭天壽火急火燎地原路返回,和山上的兩位頭領商議營救宋江的對策去了。柴慧落寞的身影融進周圍歡笑的人群中,乍一看,好像街上所有人都是一樣的幸福美滿。

鄭天壽對她多好啊,柴慧甚至覺得他比柴進更愛自己,更像一個親哥哥。可就在剛才,她覺得自己大錯特錯。如果和她站在街頭的是柴進,要扔下自己去做「男人要做的事」的人是柴進,她會大膽放肆地表達自己的不滿,甚至逼迫哥哥在她和兄弟之間做個選擇。

對鄭天壽呢?她不敢。為了離開清風寨,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鄭天壽身上。哪怕他突然因為兩個公差的閑話就要扔下自己,她也不敢表達一點點不滿的情緒。她央求著,盼望著,哪怕這位大丈夫能理解一點點女孩兒家「小家子氣」的心思,她就能離開了。

結果不出所料,卻仍然令人傷心。也許在他們眼裡,柴慧一沒丟了清白二沒真與人做妾,只被說幾句閑話就要死要活的,是真真的小女子之態吧。

「那有什麼辦法,我的世界你們難以理解,你們的世界我又了解多少呢?」

她突然想到了陶縉雲,想到了生生世世卑微地愛著天英的開陽。如果是天意要她和花榮在一起,那麼不做個了結,她恐怕一輩子都走不出清風寨。

「慧娘!」

柴慧心神一動,知道是災星駕到。她推一推風帽露出臉來,正對上花榮英俊的面龐。他身著戎裝大步走來,見到柴慧以後,臉上的焦急之色才釋然了。

「家裡沒人看到你出來,我擔心得要命,都找你好久了。今天身子舒服些嗎,怎麼穿這麼少就出門了?街上的人又多又雜,你也不叫幾個人跟著。」

他喋喋不休地說著話,柴慧則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少年將軍,英姿勃發,為什麼偏偏早已娶了妻子,為什麼呢?

花榮好不容易碰上她不睡覺的時候,此刻恨不得把肚子里攢了好久的話一股腦兒倒出來,直到自顧自說了好久也沒人回應,他才覺得有點尷尬。

「光說話了,你是不是嫌我吵得慌?」

花榮摘下兜鍪,滿頭熱汗化作白色的氣升騰而去,他咳嗽兩聲,從腰間掛著的布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盒子小而精緻,一看就是盛首飾用的。花榮已經取下蓋子,把裡面的簪子小心翼翼地捏起來,舉到燈光之下。

銀色的飛蛾正在花榮手中舒展著雙翅,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竟把鬧蛾兒做得這般好,簡直像真蛾子立在簪頭一樣。

「紙裁的只能戴一夜,銀打的卻能永遠留在你身邊。慧娘,不管柴大官人能不能接受我,你都是唯一一個走進花榮心裡的女人。戴上它吧,不管是長相廝守還是天各一方,有我一點東西在你身邊,也算全了我一個心愿吧。」

他是真誠的,不像騙人啊。柴慧的手不受控制地摘下了風帽,任由花榮把鬧蛾兒***她發間。

「真好看,我帶你去觀燈吧。」花榮拉起柴慧的手,她卻猛地掙脫了,「慧娘?」

柴慧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要被花言巧語迷惑才好。既然出來了,就絕不回去!

「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什麼事,你說。」

「宋大哥在家裡嗎?」

她怎麼突然問宋江?花榮帶著疑惑回答道:「大哥出去觀燈了,還沒回家。」

「我聽兩個公差說抓了個張三,是和你相識的人,不知是不是他。」

「幾時的事?」

「就剛才,我也只是懷疑……」

花榮的心突然提了起來:「劉高非仁人君子,我得去看看。」

「你快去吧,我自己走走。」

「早點回去,小心仇家。」花榮倒退著說了最後一句話,然後像鄭天壽一樣迅速在視野里消失不見。

唉,為什麼有種在和宋江吃飛醋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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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傳]郡主上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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