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爛人爛事
牡丹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看著手中一疊銀票，半晌沒說出話來，忽然之間淚如雨下。
紅袖給她這反應嚇了一跳，愣了片刻，不由得擺擺手道：「誒呦，這得了這麼多銀子，怎麼反倒還哭上了！」
換她都要笑死了好不好！
「從前我只覺得妹妹粗鄙膚淺，是以很是看不起你，也不愛跟你說話。」
牡丹擦了擦眼淚，低聲泣道：「可如今看來，目光短淺的人竟是我才對，如今我落魄，往日追捧我之人要麼欺我害我，要麼避我如蛇蠍，唯有妹妹反而不計前嫌，屢次相助，妹妹才是真正心底無私天地寬之人。」
紅袖愣了愣，饒是她這樣厚臉皮之人也給誇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畢竟這是沈逐月的意思，又不是她的。
紅袖遞了方手帕給牡丹：「別說這些了，你好生養病吧。」
「我心中好似油煎，如何能夠安心養病！」牡丹啜泣一聲，「如今我這滿腹傷心事，除了妹妹，竟再無人可以傾訴，不知妹妹肯不肯聽我嘮叨？」
紅袖萬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一出，下意識看了沈逐月一眼，見她微微點頭，也就順水推舟的道：「那你說吧。」
「我原本姓代，本名叫做招娣……」
牡丹剛起了個頭，紅袖救在一旁插嘴道：「代？這個姓可不常見啊！」
這個現在是重點嗎？
沈逐月微微扶額，有些無語。
倒是牡丹經此一事，對紅袖的印象完全改觀。
因此並沒有把她這種分不清輕重的行為放在心上，只輕輕「嗯」了一聲，接著道：「我是家裡的長女，聽這名字就知道了，他們一直想要個男丁。」
「其實在我之後，母親還生過兩個妹妹，但是因為算命的說對生男孩有影響，就都偷偷的給溺死了。」
說到這裡，牡丹忽然冷笑了一聲，美麗的臉龐顯得有些扭曲：「後來他們也果然得償所願，生了個男孩出來。」
「他們為了給這個男孩起名字，拿了家裡過年都捨不得吃的雞蛋去找教書先生，結果教書先生給他起名叫代沐之。」
「哼，代沐之！代沐之！好名字啊！」
「他們還為了給代沐之買碗肉，把我賣到這吃人的地方，我晝夜苦練技藝當上花魁，本是以為可以尋條出路，可沒想到我的好弟弟……」
「代沐之那個豬狗不如的畜牲！竟然再次找上門來，用我外婆和妹妹做威脅，壓榨我賣身的錢！」
牡丹眼神空洞，眼淚卻順著臉頰直流。
「不止如此，他還嗜賭如命，對家裡人非打即罵！」
「心情好了管父親叫老頭子，母親叫老婆子，妹妹叫小賤人！心情不好直接叫老公狗，老母狗！」
之前牡丹語無倫次說了個大概，就已經足夠讓人義憤填膺，如今細細道來，其間令人髮指之處，就連紅袖都忍不住啐了一聲：「呸！人渣！畜生！」
「誰說不是呢？」牡丹凄然慘笑，「妹妹，其實我心知肚明，我如今這個模樣，想要再紅是不可能了！」
「代沐之那個畜牲欠下不少賭債，他從我這裡拿不到錢，定然會打主意把小妹賣到窯子里去！我……我……我……」
牡丹忽然捂著胸口猛烈的咳嗽起來，喘了半晌才道：「我那天實在是太害怕了，我快瘋了！我才十九歲，我這輩子一天都沒有過過我想要的那種日子，我想活下去啊……「
「說句難聽的話，我那父母如今雖然凄慘，但他們是求仁得仁，自己找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可是我外婆年事已高，我妹妹又那麼小，我不能棄她們於不顧啊，她們比我更應該好好的活下去！」牡丹忽然拉住紅袖的手，把銀票又塞回給了她，「妹妹，說句心裡話，你對我仁至義盡，我也不敢再求你別的，我只求你把這些銀兩送到我妹妹和外婆手裡，讓她們拿著遠走高飛，逃離畜生的魔爪！那我就是死也能閉上眼了！」
果然不愧是花魁，只要不發瘋，即便蒼白憔悴到了極致，說出話來依舊楚楚可憐，感人肺腑。
紅袖神色複雜，說完全不感動是不可能的，但身體很誠實，拿著銀票的手下意識就想往回收，卻被沈逐月一把按住。
紅袖：「……」
沈逐月沒理紅袖，她把銀票放回牡丹手裡，沉聲道：」牡丹姑娘，正如你所說，你外婆年事已高，而妹妹又太小，你覺得，這樣的兩個女人，如果沒有依靠，即便有銀兩傍身，獨自在這亂世活下去的概率有多大？「
牡丹愣了愣。
剛才沈逐月站在旁邊還沒什麼，可是她這一靠近，牡丹立即想到上次她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事，不由輕輕的打了個寒噤：」你，你……「
她「你」了半天沒有「你」出個所以然來，顯然依舊對那天的事感到十分恐懼。
沈逐月輕易不發脾氣，但一發脾氣準保驚天動地，別說這麼個嬌滴滴的姑娘，就是大男人說不定都能給嚇出個好歹來。
沈逐月嘆了口氣，向後退了兩步，與她拉開距離，傳音給紅袖：「算了，你跟她說吧，讓她把銀子收下，她外婆和她妹妹還需要她呢，至於他那個豬狗不如弟弟……就說你有法子對付。」
紅袖給了沈逐月一個多管閑事的白眼，雖然不情願，可又不敢得罪她，只得按照她的意思說了。
牡丹聞言微微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道：「當真？」
「自然。」紅袖笑了笑，輕聲道，「姐姐從前不信我也就罷了，難道如今還不信我嗎？」
「信信信，妹妹的話，我自然是信的！」
牡丹熱淚盈眶，勉強坐起來就要給紅袖磕頭！
紅袖見狀趕忙把她按回床上：「可別！姐姐快躺著吧！春姨已經答應了暫時不讓閑雜人等靠近這間屋子！你趕緊調養是正經！其他的事就別想太多了！」
「可是妹妹的大恩大德，我實在是……」
「不用不用！」紅袖擺了擺手，「我明日還有要事，就不多留了，有功夫再來看望姐姐吧！」
說完，帶著沈逐月一溜煙跑走了。
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