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武將家風（1）
琴會準備工作，第一日。
盛京城外一片梅林花開正盛，遊人如織。
那歡聲笑語於林間蕩漾，好不熱鬧。
但很少有人知道，在這片梅林之後，踏過荊棘碎石，穿過層層林立的山峰，有處及其清幽靜謐之地，雖然景色素雅，但比起灼灼盛開的梅花林，更增一份難以言喻的意境。
可惜的是，這樣美好的風致，卻極難見得到。
世人嚮往美好，但大都缺乏跨越困難的勇氣，前方那片險阻橫生的路障，足以嚇退大部分人一探究竟的心。
但蕭軒陌與楚夜沉顯然並不在這大部分人之列。
他倆一個乃當朝齊國公世子，一個乃鎮國將軍嫡長子，雖然身份尊貴，卻不似尋常王孫公子那般嬌生慣養，都是自幼隨父親混跡軍營，見慣了血戮殺伐的，膽子大到無法無天，前方未知的奇景自然比擺在眼前的風景更能吸引他們。
此時他倆正一前一後走在一條偏僻至極的小道之上。
走在後頭的楚夜沉微微揚眉，聲音里滿是戲謔：「之前聽說天上人間有個姑娘竟能在葉扶衣那瘋子手下全身而退，這才想著要見見，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不過如今看來，倒是有些意思，選這地方甚合我心！」
蕭軒陌比他沉穩些，聞言微微搖頭：「只別是知曉你我性情的，故意投其所好吧，我素日不喜這些，你偏拉著我！」
楚夜沉哈哈大笑，眉眼間俱是飛揚的意氣：「你這人就是太過無趣，而且喜歡想太多！一個弱女子有什麼可怕的？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想她若是要裝，裝得了一時，也裝不了一世！」
兩人邊說邊走，倒也不寂寞。
腳下的路初時極為難走，但到後來卻漸漸寬敞起來，甚至可以並排行走。
一拐一拐再一拐，三拐兩拐之後，眼前赫然出現一道懸崖，崖上有顆參天大樹，而樹下坐著個白衣女子，那女子面前擺了一張桌案，正低頭不知寫著什麼，而在她身後，一個戴著面紗的青衣婢女垂手侍立。
這情形，美得彷彿一幅難描難繪的潑墨山水畫。
饒是蕭軒陌和楚夜沉從來不在女色上用心，此時也不由得呼吸窒了一窒，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他倆自幼習武，腳步極輕，若是存心隱瞞，連經驗豐富的老將都未必能察覺聲息，可那低頭寫字的女子卻彷彿有所感應般抬起頭來，一雙盈盈妙目毫不驚訝的在兩人身上轉了一轉，隨即朗聲笑道：「貴客來啦，快請坐吧！」
姿態爽朗，落落大方。
不似尋常小家碧玉，卻又有大家閨秀難及的颯爽之氣！
蕭軒陌醉心兵法，很少接觸女子，見狀不由微微有些局促。
楚夜沉卻是個萬花叢中過的主兒，他自來熟的拉著蕭軒陌坐下，未語先笑，望向紅袖的一對桃花目中漾出似水柔情：「紅袖姑娘，久仰啊。」
好個意氣風發少年郎！
比起永寧侯葉扶衣蒼白狠戾的俊美，楚夜沉顯然多了幾分散漫與不羈，那份飛揚的神采，猶如撥雲見日，剎那間輝映蒼穹！而他身邊的蕭軒陌神情始終淡淡的，目光沉靜，似水寒涼，氣質儀態卻無可挑剔。
一個如出鞘利刃鋒芒畢露。
一個似藏劍於匣沉穩內斂。
春蘭秋菊，各擅勝場，誰也無法壓下誰的風采。
若在以往，這種程度的貴公子一般是不會到青樓里去的，即便去了，也不是紅袖可以輕易見到的。
倘若不是沈逐月立即在旁提點，紅袖險些看的呆住了。
她垂頭為兩人斟酒，掩飾眸中一閃而逝的異樣：「世子客氣了，是紅袖久仰才對，謹以此杯，先干為敬！」
言畢，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驚訝於她的爽快，蕭軒陌和楚夜沉不著痕迹的對視一眼，各自舉杯，飲盡了杯中酒。
這酒入喉醇厚甘甜，香氣醉人，實是難得的美酒，兩人喝了眼睛皆是一亮。
楚夜沉當即笑道：「果然好酒！只不過恕我短視，竟沒品出這酒是何品類。」
不過普通烈酒加了些鮮花和藥材，紅袖自己對酒沒啥研究，看沈逐月搞這些還覺得她胡折騰。
如今一看，竟又是自己沒見過世面了。
紅袖有點懊惱，可轉念一想，沈逐月這麼厲害，只要自己緊緊抱住她的大腿，那不就財源滾滾來了嗎！
沈逐月跟紅袖相處這幾天，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立即警告道：「別走神！按我昨天教你的說！」
紅袖倏然回過神來。
她又給蕭軒陌和楚夜沉各斟了一杯：「就是我自己閑時釀著玩的，哪裡有什麼品類了，世子和蕭將軍要是喜歡，稍後便帶回去兩壇。」
既不提讓他們常來，也沒說給送到府上去。
像他們這種身份的人，將來議親的必然是高門貴女，甚至公主都有可能，到青樓玩一玩尚可，那都沒有什麼，但決不能跟某個女子過從甚密，不然容易傳出閑話。
紅袖這番話顯然舉止有度，進退得宜，絲毫沒有得意忘形，剛見上一面就想著攀關係。
這回連蕭軒陌都不由對她刮目相看了：「紅袖姑娘果然有才，那就多謝了。」
楚夜沉亦笑著稱是：「恭敬不如從命。」
說到這裡，他們便很自然的轉移了話題，完全沒有出現紅袖昨晚所擔憂的什麼，諸如倘若她說這酒是自己釀的，會有人討要釀酒配方之事。
事實上，真正出身名門的貴公子是極有分寸感的，說話做事點到即止，他們與那些自以為身份尊貴，其實卻如暴發戶一般的人完全不同，無論面對的是帝王將相還是販夫走卒，都可以極有涵養的應對，絕不會讓對方感到冒犯。
他們又談笑著飲了幾杯，忽然一陣微風吹來，吹開了紅袖桌案之上的宣紙。
彼時蕭軒陌的目光正巧自宣紙上掃過，見到其上的內容不由就是一愣。
他看到了什麼？
兵書上失傳已久的牽機陣！
這對於一個酷愛兵法的人來說簡直猶如久旱逢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