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合歡宗主
黎未寒用兩隻胳膊貼了貼時驚塵腦袋,兩個人在一處,不必說話,許多情緒便已然明了。
黎未寒結了結界,才問道:「他們有沒有……」
「不曾,師尊放心。」
「沒有就好。」
最怕的就是屈打成招,眼下這些人應該還沒有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倘若真到那一步,即便是魚死網破,他也不會讓時驚塵一人犧牲。
時驚塵抵了好一會兒,才抬頭問道:「外頭的情況如何?」
「還在查,想來是沒查到什麼要緊的東西。驚塵,你跟本尊說句實話,你那晚到底去了何處?」
黎未寒雖未懷疑過時驚塵,但心下很是好奇。這人從前去什麼地方,去多久,都是會跟他報備的,這次怎麼會擅自行動呢。
時驚塵看著黎未寒,靜默了許久,才道:「徒兒去查一些事,一些很重要的事,此事在靈山道不便告訴師尊,等出去了再說吧。」
「你這得什麼時候才能出去。」黎未寒沒精打采地嘆了一句。
時驚塵聞言,忽地笑了一笑,問他道:「師尊很希望徒兒出去嗎?」
「嗯。」黎未寒點了點頭,往時驚塵腿上一坐,道,「本尊大抵是習慣了……」
習慣了每次入睡之時,身側有一個時驚塵。
他的話未全部說出口,時驚塵卻大概能明白。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往往在不知不覺間,將人滲透個徹底。
雖然黎未寒對他僅僅是習慣,但時驚塵已然很高興了。能成為黎未寒的一種習慣,未嘗不是一種特殊的陪伴。
「師尊,再等幾日吧,還不到時候。」
「你是想……」黎未寒抬頭看了他一眼。
時驚塵點了點頭,道:「我確實想看看,到底還有什麼人,勾結起來算計咱們。」
這些人已然藏了太久了,再不連根拔起,只怕會有更大的陰謀。
他早就該懷疑的,從重生的那一天,就該對上一世的死有疑惑才對。
折仙劍不會無端丟失,他也不該那樣輕易走火入魔。
除了那殺害時家滿門的上一任督護,這背後一定還令有其人。
葉汝當年殺害時家,這幕後之人想必也是知道的。
上一世他沒有過多思量便斬殺了葉汝,實在是過於莽撞。
葉汝是因為他母親的體質,才會對時家下很手。那幕後之人損失了葉汝這麼一把利刃,必然不會再放棄他這麼個惹眼的爐鼎。
一切的源泉,都來自於那可笑的爐鼎體質。
「本尊把命格一說想辦法帶出去了,這些日子總也沒有回應,想來是那真正打碎魂燈的人,覺得你還不曾定罪,所以不敢放手。若是靜靜等著,也不知何時才能出來,不若……」
「不若什麼?」時驚塵問他。
黎未寒看著時驚塵,提議道:「你走吧,如此一走,便算是畏罪潛逃,也讓那真正打碎魂燈的人,暫且安心。」
「當真要這麼做。」
「當真,眼下也只有這個法子了,本尊不想等了。」
這牢里陰冷,把人關壞了可如何是好。
黎未寒這個提議不是不可行,只是風險太大。不逃便不能被定罪,這麼一走,可就百口莫辯了。
「師尊真的信我嗎?」時驚塵忽然問了一句。
黎未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同樣問道:「你又會相信本尊嗎,信本尊可以護你周全。」
他二人的年歲加起來,頂不上那些老狐狸一半,如今卻要真正開始與那些人抗衡了。
時驚塵看向黎未寒的眸子動了一動,過了許久,才點了點頭。
他信。
這世上所有人他都可以不信,唯有一個屢次將他護在身後的黎未寒,他不能不信。
「師尊,記得保重自己,若是那些人為難您。」
「他們不敢,你放心。」
黎未寒這是頭一次說出這樣肯定的話,不是因為對那幾個老東西有了解,而是因為對自己和時驚塵有信心。
&nsp;他知道時驚塵清清白白,也知道自己不會再有更狼狽的時刻。
仙門中人將內丹與靈根看得比性命都重要,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
他不過是一個靈根低劣的乞丐,身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的了。
只要他身側的人平安便好。
時驚塵依舊看著眼前的人,這一眼,就好似要把這棉花娃娃刻進骨子裡。
他們都承諾彼此,一定會保全對方,卻又沒有做保全自己的打算。
誰都不知道,今次是不是最後一次相見。
黎未寒抓著時驚塵的衣裳,伏在他耳邊道:「從這裡出去向東走,本尊安排了人接應你,他會將你藏到一個旁人都找不見的地方,你切記要聽他的吩咐。這水牢不好逃脫,本尊先想想辦法,助你離開。」
「不必了,徒兒這便走。」
「你,怎麼走?」
黎未寒有些疑惑的看著眼前的人,這人腰上束這縛仙鎖,他要怎麼走?
未待黎未寒細細思量,眼前的人一回頭,溫熱的唇忽然擦過棉花娃娃的臉頰。
時驚塵最後看了黎未寒最後一眼,就那麼在黎未寒眼前驟然破碎,化成了一隻紅尾靈蝶。
那靈蝶托著黎未寒,將娃娃送到岸上,又圍著他轉了一圈,忽地隱匿在黑暗之中。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等黎未寒反應過來時,整個水牢中,只剩下了潺潺流水。
這人的能耐,什麼時候這麼大了。
黎未寒挑了挑眉,即刻貼著那石壁的邊緣,往出口去。
.
芳華道。
一個身著青衫的青年男子牽著馬匹,停在了路旁的茶亭。
「老人家,來一壺茶。」
那人道了一聲,未待那店家將茶拿來,便捂著肚子,問了一句茅廁的方向。
店家指了一指,那人扔下茶水錢,囑咐店家先把茶放過去,便往茅廁的方向跑去。
「怎麼走得這樣急。」
店家將茶水放在桌上,剛回到爐火邊,便見有個年輕人進了茶亭,拎起了那剛端過去的茶壺。
「這位小兄弟,這茶是方才那人點的。」
店家提醒了一句,那俊俏的年輕男子卻微微一笑,道:「沒這個道理,他人不在,這茶就該是我的。你再給他上一壺就是了。」
那人說罷,將一錠銀子放在桌角。
店家無奈,只得重新上了一壺茶,放在角落的桌子上。
時驚塵到茶亭時,便看見一個身著紫衣的人。
一人,一壺,兩隻茶碗,還有……一匹瘦馬。
就是他,沒錯了。
「前輩。」時驚塵上前喚了一句。
那人抬起頭來,不是旁人,正是合歡宗的宗主,蘇錦飛。
時驚塵愣了一愣,不明白黎未寒怎麼聯絡了合歡宗的人來接應他。
他見蘇錦飛對面還放著一隻卦幡,便知確實是這人沒錯了,便也沒有問出心中所惑。
蘇錦飛一抬頭,正對上時驚塵的眼睛。
時驚塵心下不解,他心下也疑惑。
聽說黎未寒的徒弟被下了大牢,他這是忙完了合歡宗的事兒,才打算去看熱鬧,怎麼剛在半路上歇了一歇,這牢里的人就出來了。
畏罪潛逃?
這可不太好。
這小孩兒一雙眸子清澈無比,一看就是在黎未寒身邊長大的,沒經歷過人情世故,好騙的很。
他要是把人收入門內,神不知鬼不覺地藏起來,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吧。他這活了小半輩子,還從沒見過這麼好的爐鼎呢。
這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事呢。
時驚塵見蘇錦飛不說話,便又喚了一聲「前輩」。
蘇錦飛回過神來,當即隱去了眸中的虎狼之光,起了身對時驚塵道了一句「跟我來」。
時驚塵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蘇錦飛帶到暗處,一個縮地符,縮去了合歡宗。
&nsp;合歡宗一脈所習心法,向來為仙門百家所不恥。除了仙門大會這樣不得不要請各派掌門宗主到來的時刻,一般不會有人主動結交合歡宗的人。
時驚塵上一世,還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人。
「前輩……」
兩人直接到了宗主的卧房,這滿牆掛著的工具,讓時驚塵心下有些局促。
「你師尊不要你了?」蘇錦飛很直白地問了一句。
時驚塵搖了搖頭,道:「他讓您將我藏好。」
「藏好?確實得藏好,至於藏在哪裡……」
蘇錦飛想了許久,看向時驚塵眸子轉了一轉,拉過時驚塵的衣裳往密室去。
他的卧房本就下了結界,這密室便更是隱蔽。
時驚塵跟著他往密室昏暗狹長的走廊里去,走著走著,忽地停了一停。
「前輩,這是什麼地方。」
直覺告訴時驚塵,合歡宗的密室,應當不是什麼尋常的地方。
蘇錦飛見他眉宇間略有退卻之意,勾了勾唇,道:「將你藏起來呀,不藏在這兒,被人發現了怎麼行呢。你放心,我與你師尊是故交,不會對你下手的。」
蘇錦飛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時驚塵隱藏了修為,不會做那霸王硬上弓的事。
這合歡宗講求的是兩情相悅,若一方不願,其實是沒什麼樂趣的。
時驚塵聽他這麼說,也就沒再問什麼,只跟著他,往暗處去。
最裡頭隱隱能看見點燃的燈火。
人還沒走出這昏暗的長廊,便已然聽見了些不堪入耳的音聲。
那音聲急促裡帶著絲絲渴望,沒來由的讓人臉紅心跳。
時驚塵握緊了拳頭,心一橫,才跟著蘇錦飛走到了亮處。
卻見那玉石做的榻上,一個不著寸縷的清秀男子,紅唇翕張,正自個兒鼓搗著玉勢。
時驚塵定在遠處,半步也走不下去。
蘇錦飛看他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在他耳畔低聲道:「這叫開身,男子若做承受雨露的一方,必然要這樣的,你不知道?」
「晚輩,如何知道……」時驚塵一張臉紅的厲害,幾乎要滴出血來。
此刻他十分希望自己是個聾子。
蘇錦飛聞言,眉頭略略蹙了一蹙,道:「也是,黎仙尊不是個疼惜人的,又怎麼會先給你開身呢。」
他見時驚塵只顧著低頭,又道:「你不看看嗎,往後也好早做準備,免得又吃苦。」
「早做準備?」
早做什麼準備,難道要像這樣,把那東西放在穀道間么。
時驚塵看了一眼那石床上的人,一時間心快要從胸膛里跳出來。
「兩個男子,便要這樣嗎?」時驚塵雖有些不適,但還是問了一句。
蘇錦飛點了點頭,道:「這樣才不會受傷呀,不然會痛死的。」
「痛?」時驚塵又看了那人一眼,心想怎麼會疼呢,那人分明看起來喜歡的緊。
未待時驚塵再問什麼,蘇錦飛便走了過去。
許是為了給時驚塵演示該如何做,他坐在那石榻邊,喚了一聲那人的名字。
那石榻上的人聽到蘇錦飛的聲音,即刻坐起身歪到了他身上。
蘇錦飛抬起他的下巴,二人唇齒相偎,遠比那畫冊里的小人兒,更惹情動。
時驚塵往後退了退,蘇錦飛嘗夠了那人的唇,才鬆開他的下巴。
「退下吧。」
「宗主,我等了您好久了。」
「我說,退下。」
蘇錦飛眸中的光變了一變,那人心知留下也只會惹他生氣,便提了地上的衣裳,從時驚塵身側走了過去。
「你這些日子,就在這兒待著吧。」蘇錦飛看著時驚塵道了一句。
「這兒?」
鼻息間不知是什麼香料,甜的很。時驚塵看了一眼架子上各色的小玩意兒,一雙眉隱隱蹙了一蹙。
黎未寒,怎會讓他來這樣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