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香湯

「所謂血鬼，不過是沾染牙毒后失去造血功能的人罷了，若能恢復造血功能，就算真的成了血鬼，卻也不必再倚賴人血。從外貌上來看，除了有兩顆獠牙，其他與常人無異。」齊鳳離道：「北方江州有一個醫師，能熬一方絕世湯藥，被血鬼咬傷的人只要求得那叫百香湯的方子，造血功能就可能保住。」

「老齊頭，此話當真？」金徹不敢狂喜，生怕又有轉折。

程跋插嘴道：「小兄弟，此人我也聽說過，姓黃，單名一個圖，醫術着實過人，那副湯藥也確有奇效，只是據說……副作用極大。」

「沒錯。」齊鳳離道：「第一，湯藥能恢復你造血功能，卻不能祛除鬼的嗜血本性；第二，如果不喝血，你的獠牙一到夜裏就會疼痛難忍。你個小乞丐，能受得了么？」

金徹道：「牙疼得徹夜難眠的滋味我可體會過，餘生每天都承受這種苦痛，可真讓人心驚膽寒。」

「我就知道你受不了。」齊鳳離一甩袖子，背身過去。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金徹翻身下床，站在地上，「老齊頭，我小乞丐人窮志不窮，你越是覺得我不行，我越要做給你看！我要喝那湯藥，就算牙疼一輩子，也不想被你糟老頭子看扁了！」

「你有這志氣？」齊鳳離道：「將來你若忍不住傷人喝血，我齊鳳離就再破次戒也無妨！」

「嘿嘿，老齊頭，你我相處這麼久，還不知道我最大的本事就是和你做對么？」金徹反唇相譏。

「好！」齊鳳離拍手道：「你我即日便啟程，去江州找黃圖！」

「我也去！」程跋也道：「小兄弟若有此決心，我程跋也隨你們去，路上也好多一份照應。」

金徹喜道：「既然如此，那便不用老齊頭去了，我怕他哪天瞧我不順眼，一刀把我宰了。」

齊鳳離嘿嘿冷笑：「我若不去，你明天就會死。」

「此話怎講？」金徹道。

「去江州腳程至少五天，如果沒有我幫你用內力壓制牙毒，你獠牙明天就會長出來，那時候要麼喝人血、要麼自斃！」齊鳳離道。

金徹嘆道：「那隻好再忍你五天咯……」

「哼，不要廢話了，起開，老夫要補補睡眠。」齊鳳離道。

金徹他體內牙毒被一時壓制，身體也再度生龍活虎，下地之後只覺肚子餓，說道：「我去弄些吃食，您老人家好好修養！」

金徹這便出去了，待他走後，程跋對齊鳳離說：「齊叔叔，我看你一片好心，金徹小兄弟怎麼用這種態度對你？」

齊鳳離躺在床上，長嘆了一口氣：「程跋，你若這麼說，那你的心思就真的不如那孩子縝密了。」

程跋臉紅道：「小子一向是個粗人，還望齊叔叔指教。」

「金徹這孩子，從小就靠乞討為生，學了一身痞子氣，但秉性不壞。他被血鬼咬傷，本就是老夫看管不善導致的，他也明白此事，所以口口聲聲說要上山做鬼，其實心裏難過得很，只是沒表現出來，怕老夫自責罷了。你若不信，不如想想，這小子醒來之後，可曾追問過自己是怎麼被血鬼咬傷的？」

聽完齊鳳離一番話，程跋這才隱隱明白為何金徹揚言要去找玄災入伙，又為何演了那麼一出喜劇作弄自己，原來這小夥子心裏的苦，全偽裝成了嬉笑怒罵。

當即感慨道：「齊叔叔，你與金徹小兄弟這一對忘年交，讓人既羨慕、又佩服！」

「哼，

誰和他忘年交，不過是一個沒人要的臭乞丐罷了！」齊鳳離不屑地說，又道：「你也睡一覺吧，等我們醒了，那小子也回來了，咱們吃過東西就上路。」

「今天就走？」

「宜早不宜遲。」齊鳳離擔憂地說：「黃圖脾氣古怪，未必會賣我這個面子幫金徹熬湯藥，我們早點抵達江州，也好再做下一步打算。」

二人都是一夜未睡，所以這一覺睡得甚是香甜，醒來時金徹已經回來了，桌上也擺好了燒酒和臘肉。

齊鳳離狐疑道：「小鬼，你哪來的錢買酒買肉？」

金徹用手指高高拎起一塊油膩膩的臘肉，丟到嘴裏，吧唧吧唧吃進肚子后，才慢悠悠地說：「我用你的下蛋母雞換的。」

「臭乞丐！」齊鳳離一拖鞋丟了過去。

程跋笑而不語，心道這兩個人真是要打鬧一輩子。

三人用過膳，齊鳳離便開始收拾，他屋內簡陋沒什麼貴重物品，只有幾本書頗為珍惜，便一齊打包成了一個包裹。

最後看了眼屋頂那被血鬼掏出的漏洞，齊鳳離知道這一走便不會再回來了，心裏頗為不舍。

金徹眼睛一轉，道：「齊老頭，等我將來發達了，一定給你尋個好的樓宇，再買幾個丫鬟，讓你也享受享受老爺們的生活。」

齊鳳離嘆道：「你有這個心就好，但我恐怕是見不到你發達那一天了。」

「呀，老齊，你怎麼能咒自己死？」金徹奇道。

「滾！」齊鳳離氣不打一處來，「我是說你這輩子都發達不了！」

「靠，你咒我做一輩子乞丐！」金徹大驚。

這時城裏方向來了一隊人馬，徑直向茅草屋走來。

為首之人金徹認識，是縣城裏的捕快阿力，看上去是正人君子，平時卻專乾魚肉百姓的勾當，不知來此是為何事。

待得走近，阿力翻身下馬，對程跋和齊鳳離拜道：「程大英雄！齊大英雄！」

程跋將其扶起，齊鳳離則是一臉嫌棄。

金徹自然知道這是為何，以前齊鳳離還被當做教書先生時，滿城百姓無一人對他如此恭敬，尤其是勢利眼的官差。齊鳳離幫官府趕走玄災后，這阿力態度立馬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齊鳳離當然不待見。

阿力起身後說：「兩位英雄在此對敵一役中立下大功，縣太爺特意派小的來，請兩位英雄去府上一坐。」

程跋道：「縣太爺好意，我倆本是推脫不得，只是我等還有要事在身，即刻便要啟程，還望差爺替我轉達歉意。」

阿力聽罷招了招手，身後一個官差便托著一個鐵盤走了上來，阿力掀開鐵盤上的紅布，露出一層碼放整齊的銀塊。

「既然兩位英雄不肯前往，那就請收下縣太爺的這份謝禮。縣太爺的意思是，這次兩位英雄已經出力不少，後續的工作，便由官府來處理便好，不勞兩位英雄大駕了。」阿力道。

程跋出身大戶人家，從來不缺錢，正要推脫，齊鳳離卻接過話來：

「把銀子放地上，你們這群狗腿子趕緊滾蛋。」

阿力也不惱，反而點頭道：「多謝齊老先生，小的才好回去交差。」

說罷一眾官差原路返回，也是利落痛快。

金徹奇道：「真邪門，怎地不像是來請你倆，反倒是像特地來送銀子的？」

齊鳳離道：「小鬼，這狗腿子就是特地來送銀子的。」

程跋也有所察覺，道：「送了銀子，好讓咱們少管閑事？」

齊鳳離點了點頭，說：「看來這個內鬼正是官府中人。」

「什麼內鬼血鬼小鬼的，我只知道咱們有銀子了！哈哈！」金徹用那紅布將銀子包好，扛在了肩上，豪爽地說：「這一路，就由我來給大家保障後勤吧！」

齊鳳離和程跋相視一笑，遂也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