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擢升如海

紅綃綠意見這樣一個公子這麼獃頭獃腦，就覺得甚是好玩。又礙著如海在，都眨巴著眼忍著笑。她二人原是路上餓得快死了，暈在路上叫如海救了的。如今如海叫她們進宮去，她們也不曉事，只當是報恩，也就都回道願意去。

如海、賈璉倒都瞧出來了，倒憂心這個性子不大適合進宮。如今也沒奈何，說不得請了老嬤嬤教她們些禮儀規矩。

如海、賈璉剛吃完飯，門吏忙忙進來，至席前報說「有六宮都太監夏守中來降旨」。如海賈璉忙回去換了衣裳，擺了香案。啟中門跪接。早見六宮都太監夏守忠乘馬而至，前後左右又有許多內監跟從。那夏守忠至檐前下馬，滿面笑容，走至廳上，面南而立，口內說：「聖旨：姑蘇林海，人品貴重，巡鹽有功。為官清廉，政績斐然。特授國子監祭酒，特授太子少傅，特授黃馬褂一件，紋銀一百兩。明日上任。欽此。」

如海忙上去接了，笑道。「內相辛苦，裡面已備了上好的茶點。內相進去歇歇。」

夏守忠笑道。「聖上還等著我回話呢，不敢久留。翌日得閑再來罷。」也不肯收茶點銀子。「林老爺這哪裡說的？原是咱家本分。」又笑對賈璉道。「璉二爺今日也在這？如今考中舉人，越發齊整了。」

如海笑道。「不過是僥倖。內相休縱了他。」

李總管早帶著小廝與眾多內監進了茶水銀子，又悄悄預備了夏守忠那份，待送他進轎子的時候悄悄塞了進去。

不一時如海的親友故交、同僚門生均來道喜，唱戲、擺酒、請客，一連三日林府門口絡繹不絕。

雖然林府在京止有一戶，並無親戚子侄，然而自有門生幫著打理，亦有那等勢利的同姓人藉機連宗。賈璉連日應承忙得食不暇飽，黛玉雖是閨閣小姐，然而內眷往來，也不免應接不暇。

賈母心疼黛玉，恐她累壞了身子。便命鳳姐過來幫著應酬。寶玉也怕黛玉累著，也纏著賈母一併過來了。他雖不願與那些人結交，也認得幾個脾氣相投的，自去找個亭子談笑。

內眷往來。也有與鳳姐相熟的也有不相熟的，也有平日就來往的親友，也有新貴清流不認識的。賈璉與鳳姐雖在一家，一個在外面一個在內院，均忙得腳不沾地，縱使見了也不過點個頭就過去了。

過了一日賈璉也回過味來了，又打發人叫賈環過來見人。趙姨娘先是不肯，因道。「如今他們家忙得不堪就想起你來了。別去。就在家好好讀書，明年再考個舉人，也替你娘爭爭氣。」

賈環如今很是明白，便道。「如何不去。正是二哥***我才叫我去的呢。姑父是讀書起家的，多少清流新貴、達官貴人都在他家呢。正是認識人會經濟的好時候，倒不去？」說著也不理趙姨娘，果然來了林府。

趙姨娘頓時氣了個仰倒，便去探春處絮絮叨叨抱怨賈璉夫婦瞧不起她們庶出，倒使喚起賈環來了。

探春便道。「這是姨娘糊塗。璉哥哥皆因是疼愛環兒才叫他去的呢。林姑父家裡四代列侯，什麼場面不曾經歷過。如今不過熱鬧些，自然有下人們打理席面。環兒去了，自然是璉哥哥帶著他。結交的都是讀書學子，朝廷重臣。將來環兒就是不考了，要出去做事。認識這些人也大有裨益的。便是將來考試，中舉人中狀元，難道不是與這些人共事的？人家瞧著姑父的面自然提攜他，不必在家裡讀書的強？」

趙姨娘不通，因道。「既有這麼多的好處，他們如何不自己佔了。倒肯叫環兒一起？」有嘮嘮叨叨說了許多不堪的話。探春十分不耐，在家略坐一會就指著一事出去找迎春、寶釵去了。

林如海又上折謝恩，又提榮國府賈璉思報皇恩，願將家裡的商貿行獻給朝廷，充盈國庫。私下裡卻又上折，言明賈璉家中嬸母自貴妃入宮后，思念成疾，所願唯有再見貴妃一面。又雲賈璉為人甚是疏朗好客，在家甚不便利，想求聖上賜一處宅院。也是他的一點想頭。

聖上見了商貿行賬目甚是歡喜，龍顏大悅。果然金口一開，御筆一揮。果然賜了王夫人進宮瞧視，且又准額外隨帶一名親人。又問准了賈璉是今科舉子且是當日榮公之後，感嘆果然青年才俊，難得又有報效之心。便額外賜了進士出身進翰林院編書，賜一處宅院，賜虛職東觀令，享每年二百兩俸祿。

一時下了朝便去了鳳藻宮，元妃迎了駕。見聖上甚是歡喜，便問道。「聖上今日從何處來？倒這樣歡喜。」

聖上問道。「你族中可有個叫賈璉的子弟？」

元妃尚不知其意，因道。「他是我伯父之子，乃是我的族兄。聖上何以提起他來，可是他犯了什麼錯失？」

聖上笑道。「你又來，我每每說起你家人來，你就總是這樣戰戰兢兢。難道你家人素日什麼樣我還不知？你且放寬心。我瞧著你的面上總會對他們容忍些。今日找你，乃是告訴你一件好事呢。你那族兄甚好。如今天降災禍，流民四起。朝廷要賑災，國庫卻無銀兩。你那兄竟將自己那商貿行獻了上來。我瞧了賬目，去年利潤總有兩，今年翻了一倍有餘。你那族兄竟一文未留，全獻了上來。十幾萬的銀子事小，難為他的一片忠心。我瞧他讀書也好，不是剛中了舉子？因而賜了他一個進士出身，又賜他一處宅院。也省得他再去費神去考試。」

元春見今次不是家人惹事，才放下心來。因道。「為皇上分憂原是他做臣子的本分，能得皇上的一句忠心便是他的幸事了。皇上又何必賞他？果然喜歡，誇他一句也就是聖上的恩典了。皇上今日又不講規矩了，怎地又我啊我的。教旁人聽見了，又不好了。」

聖上笑道。「我與你夫妻一體，自然是你我相稱了。總歸也無他人，你若總拘泥這些規矩，就無趣了。」又尋思。「可是又有人欺負你了？又這樣小心起來。」

元春笑道。「哪裡就有人來欺負我了？不過是我的一點痴想頭。」

聖上也不起疑，笑道。「朕就愛你這樣一點痴意，倒是份外可憐可愛的。再告訴你一件好事吧，你准高興。」

元春道。「聖上來瞧我，我就很高興了。難道還有比這更高興的事情么？」

聖上笑道。「瞧你這小嘴甜的，偏我又愛聽。我瞧你自進了宮，總有些想家。你又肯守著宮裡規矩，就更難見家人了。你那族兄倒肯念姐弟之情，央著如海求情，獻這商貿行就為了叫你母親進宮與你相見。朕已准了。待內務府擇期后，就可與家人一見。你聽聽，可是件好事么？」

元妃聽了猶不肯相信，問道。「這可當真么？」

聖上笑道。「君子一言，你這小妮子還有不信的嗎？你倒是說說，該怎麼謝我呢？」

元妃笑道。「我這合宮上下都是聖上的，也沒有什麼可送的。唯有一字一畫，一針一線才是我自己的。聖上若不嫌棄，就綉個荷包吧。」

聖上道。「你這小妮子甚是刁滑。我替你惦記這麼些時間，好容易得這個機會叫你遂了願，一個荷包就打發了。」

元妃道。「若依著聖上呢？」

聖上道。「好歹加個香囊。」

帝妃二人正說話，就有內監來請，說吳貴妃有請。聖上甚是不悅，又因這吳貴妃甚得皇太后寵愛，不得不去敷衍一回。便又囑咐元妃一回，叫她早睡，不要胡思亂想等語，便去了。

且說賈璉弄這個商貿行原是偷與王子騰之子王仁合夥做的，王仁素懶於經營。便賣了股份於賈璉，自己拿了銀子花天酒地。賈府上下除鳳姐並一干心腹外，並無旁人知道的。如今聖上降旨說賈璉進獻有功，賜官賜宅。自賈母上下都是愕然。所幸是喜事，王夫人又得與元春相見的機會。也都各各歡喜。說不得又擺酒請席熱鬧一番。

這日眾人商量進宮一事，因聖旨上言明還可帶一親眷，就都議論帶誰去。鳳姐在家早與賈璉商量好了。便笑道。「如今大姐姐在宮裡，太太不必說了，自是想的。若說再帶一個，必是女眷了。想來還是三妹妹陪著去最妥當。一來三妹妹是大姐姐打小看著長大的，比旁的姐妹更多了一份情誼。二來三妹妹又心細，太太若有什麼想不到的，她想到了就能提著太太。二妹妹和四妹妹也都好。不是我說，究竟二妹妹還是膽小了些，不如三妹妹不怕人。四妹妹究竟還小。咱們叫三妹妹將二妹妹和四妹妹素日寫的什麼詩兒畫兒的帶給大姐姐瞧一瞧，也就是盡心了。」

薛姨娘笑道：「只聽鳳丫頭的嘴，倒象倒了核桃車子的，只聽他說得又明白，理也公道。」

鳳姐笑道：「姑媽，難道我說錯了不成？」

薛姨媽笑道：「說的何嘗錯，只是你慢些說豈不省力。」

鳳姐才要笑，賈母又笑道。「你別誇她，她這是替自己摘事呢。我道想著要她去呢，她反派了別人。一味想躲懶。」

薛姨媽笑道。「她倒不是這樣的人，老祖宗素日又肯疼她，今日倒挑起理來。」

鳳姐笑道。「我倒正想去呢。長這麼大，我倒也見過幾樣好東西了。只沒見過皇宮，太太若果然帶我去，倒好了。就怕我沒這個福。」

賈母道。「呸，你才多大，能見過幾樣好東西，就敢誇口來。若說皇宮，就連我也是小時候才去過幾次。跟著嬤嬤進去，又迷了路倒跟今日的南安太妃撞著了，兩個人倒投緣，一起玩了半天。才叫宮女們尋了回去，各自帶回家。」

薛姨媽笑道。「鳳丫頭哪裡比得上老祖宗一點腳蹤呢。咱們上下，也就老祖宗配有這個福罷了。我們就更比不上老祖宗了。」

王夫人道。「老太太若覺得鳳丫頭好，這次咱們就帶她去就是了。她又伶俐，我帶她去，倒也省心。」

賈母笑道。「鳳丫頭原先的主意就很好。探丫頭如今尚未及笄，又是小姑娘家家的，跟著你出入宮闈。旁人也沒什麼說的。她又伶俐，你們娘倆若有個什麼知心話說，她幫你們看著。也省了旁人說話。再者，旁人見她小，也就不防她。我不過瞧鳳丫頭又耍機靈想躲懶，就偏不如她的意。」

鳳姐笑道。「哎吆，我的老祖宗。我若是那翻了天的孫悟空，老祖宗就是那如來佛祖。略一打個盹，老祖宗就瞧了出來。到底翻不出老祖宗山。」

薛姨媽笑道。「這是自然的。鳳丫頭憑他怎麼巧，再巧不過老太太去。底下的人再怎麼靈巧，那抵得上老祖宗一分呢？」

眾人說笑著，也就定了。叫王夫人與探春二人進宮瞧視元妃。因宮裡規矩不許多帶人，各人也就帶兩個丫鬟就是了。

賈璉又悄悄去了秋爽齋說與探春聽。便道。「因大姐姐在宮裡孤寂可憐，我們在外面尋了兩個極靈巧的女童進去陪她。太太帶了彩霞去，還剩三個人。勞你只帶上侍書，再帶兩個女童。就有不便也要忍忍，夏守忠那我已多塞了銀子，自會與你方便。太太不曉事，若一味哭，你幫著勸著。多勸勸大姐姐寬慰心懷，好好保重身體為是。出來的時候將女童留下即可。」說著又教了探春一席話。

探春知道茲事體大，不敢疏忽，忙都用心記了。因問，「這事可準定了嗎？幾時進宮？」

賈璉笑道。「若依著我們自然越早越好，如今也看上恩罷。究竟能進宮就已經是想不到的恩典了。你到時隨機應變，若果然沒什麼機會說話。便以太太和你的自身安危為重，不可強出頭。便就是什麼也做不成，人安全回來就好。」又道，「多勸著太太，見著大姐姐少哭。只管說些閑話，宮裡人多嘴雜，老爺們在外面如何的事情一句別提。太太若說了，你只管引到寶玉身上。太太說到寶玉，也就記不起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