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紅杏枝頭春意鬧

探春問道。「這是為何？」

賈璉也不好細說，含含糊糊道。「男人們在外面的事說了，大姐姐也不知道，倘若為這擔憂以致身上不好，反為不美了。」

探春眨巴眨巴眼睛，不懂。「父親哥哥們在外面做了那些事，為何不叫大姐姐知道？也叫她一同歡喜歡喜，豈不是好？」

賈璉心道。元妃在裡面若是知道大伯昏庸無能，親爹尸位素餐，更何況堂兄弟一個個都乾的什麼事？愁也愁死了。正想怎麼和探春解釋呢。忽而靈光一現。笑道。「你的父親哥哥們在外面都做得是朝廷的事情。這後宮不能干政，大姐姐自然也不便知道了。」

探春點頭，又問。「那女童什麼時候到？」

賈璉笑道：「如今在學宮裡規矩呢。她們都是極伶俐極好的姑娘，你到時瞧見了一定喜歡的。」

二人正說著，就聽外面侍書笑道。「寶姑娘來得巧了，我們姑娘幾天沒見著姑娘，正想著姑娘呢。」

寶釵這幾日因黛玉回家了，就覺得悶悶的。過來找探春意欲說話解悶，聽見侍書這樣說便站著笑道。「正要找她說話呢，她可在家么？」

侍書笑道：「怎麼不在？寶姑娘來了就好了，我們姑娘天天念叨寶姑娘呢。」說著就打簾。

寶釵正要進門呢，就聽迎春惜春在後面笑道。「寶姐姐略等等我們，咱們一起。」

寶釵聽了果然就站著等她們。口中道。「你們也慢些，這個石子路摔著不是玩的。」

探春忙收拾好隨手記下來的話，迎上去笑道。「林姐姐回了家，寶姐姐也不過來玩了。偏她不來了，姐妹們都不來。她這一來，就都來了。」

迎春已趕了上來，對探春笑道。「你們看看這三丫頭難說話，若果然想我們來，如何不叫人來請？」

惜春笑道：「二姐姐如今也學得這樣會說話，你們瞧三姐姐那樣能的一個人。也無話可說了。」

說得眾人都笑了，見到賈璉也在裡面都事出意外，又笑。「怪不得今兒這樣輕狂，原來是有璉哥哥這座真佛給你挺腰子呢。果然的，有哥哥咱們就怕了不成？」

迎春、惜春齊聲道。「不怕！」

寶釵笑道。「那還不快將探丫頭按倒，好好給她個厲害！」

迎春、惜春聽了忙都過來，就要胳肢探春。探春忙往賈璉身後躲，一邊笑道。「林姐姐在家的時候，你們成天捉弄她還不夠。今日她不在，你們又都捉弄我起來了。寶姐姐如今也跟著一起學著淘氣起來。」

賈璉忙又攔住。「你們在一起玩笑著就又鬧起來。都快住手，我請你們吃好吃的。」

惜春聽了果然停了手，就問。「什麼好吃的？」

賈璉不過是隨口說出來哄這些姑娘的，哪裡想得出來什麼好吃的？因問。「你們想吃什麼？」

惜春就不高興了，嘟起嘴巴說道。「璉哥哥整日在外面吃，還不知外面有什麼好吃的？倒問我們，可見不是誠心要請。」

寶釵笑道。「咱們廚房做的那些點心小菜，左不過就那幾樣。大家都吃得膩了。這會子若真吃什麼正經東西，晚上又不好吃東西了。倒是上次鳳丫頭病了的時候，璉哥哥做的什麼"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我可巧也在，有幸分了一杯，嘗著甚好，甜甜酸酸的又不膩，再好吃不過的。若璉哥哥果然要請客，倒不如做這個，我倒是惦記許久了。」

眾人一聽，連寶釵都說好，自然是好的。就都眼巴巴朝賈璉看過來。

賈璉原意是出點錢，叫人出去買點時興的小食哄哄這幾個小姑娘，誰知寶釵這話一出，就給自己攬一宗活。待要不肯，幾個小姑娘烏溜溜的眼珠巴巴的瞧著自己，這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笑道。「寶丫頭果然和林丫頭學得淘氣不少，只是這個我也是偶爾做過一次，誰料就做成了。倘或這次做壞了呢？」

迎春先道。「哥哥的手藝若說旁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十個廚娘也比不上他的巧，就是做壞了，想想也是好的。」

惜春原是最孤僻不過的小女孩，迎春在原書中又極懦弱的。如今都說說笑笑一派天真，賈璉見此，就不肯拂了她們的意。

只是被親妹子背刺，賈璉難免恨恨，到底把迎春拽過來狠狠敲了一下頭才罷休。

賈璉就要去小廚房，迎春、探春等從未見過賈璉做東西，都跟著過來看。柳嫂子從未見過這些人一起過來，忙笑道。「爺要什麼打發個人來說一聲就成了，又何必親自來？」

賈璉笑道。「你不必忙，我也沒甚大事，你去幫我準備些當季新鮮水果、再有冰糖、牛奶、奶油什麼的都準備過來。」

柳嫂子聽了陪笑道。「不知二爺要做什麼。若說水果倒還有幾個。冰糖、牛乳、奶油這些爺要不叫個人去大廚房拿？」

賈璉一聽就笑了。「果然是我忘了，你這預備小姐們的菜，原沒有這些。「說著果然著人去大廚房領，那小廝去了半日回來，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有拿。又問。」爺要多少？」

賈璉道。「糊塗東西，今日既做，自然要多做些。你只管都拿來，若果然用不了，再退回去也使得。」

過一會，果然賴大家的帶著四個小廝抬了一桶牛乳、半桶奶油，兩包冰糖過來。又笑道。「二奶奶說不知二爺要做什麼，別把廚房給燒了。今日廚下就這些了，還留了預備老祖宗要用。若做了好東西別忘了二奶奶。」說得眾人都笑了。

賈璉今日不曾預備下廚的，穿得是件家常半舊紗衣。若沾了水就不好再穿了，當著這些妹妹的面又不好脫衣服。這一躊躇，寶釵就瞧出來了。忙拉著探春、迎春笑道。「咱們去旁邊說會話，別煩哥哥做事。」

惜春正是好奇的時候，就不肯。說道。「我倒想瞧瞧怎麼做出來的呢。」

惜春原是賈敬之幼女。那賈敬不知為何痴戀道士，棄了家業仕途，倒在道觀里一味胡混。哪裡還記得這個女兒？惜春雖有個哥哥賈珍，偏是***填不滿的紈絝，心裡只有玩樂，早把這妹妹忘在爪窪國了。哥哥既不管，嫂子也就剩了面子情。

這惜春自出生下來，就無人管她。賈府上下又都是勢利的，沒人憐的千金小姐倒不如得臉的奴才。若不是賈母憐惜，將她接過來，還不知要過什麼樣子的日子呢。饒是這樣，賈母到底年紀大了，這些孫子孫女顧不來許多。惜春在園中的日子也不過比在寧府的時候略好些，究竟在情感上總是無人看顧她。

原書中黛玉父母雙亡，尚有賈母疼愛，寶玉看護，紫鵑寬慰。惜春就真真是再無人愛惜了。賈璉原也想想個法子叫賈敬回來，管教賈珍疼惜惜春。誰知那賈敬一味在道觀里胡混，竟將一對兒女置之腦後。因而賈璉每每心裡憐惜惜春，又沒甚機會關照她。這時見她開口，就笑道。「倒也沒什麼。若不怕弄髒了衣服，就在瞧著也沒事。」

原來賈璉不愛指使人，平日里若能自己做的，也不願假手他人。不過身份規矩拘著，也不敢太出格。再者閤府也都不慣的。今日少不得也隨和些，叫這些人幫忙。也省得幾個妹妹新奇一個個都過來瞧。

於是叫人燒了半鍋水，將冰糖放進去攪拌均勻。倒入缸中，放得涼了先後倒入奶油與牛乳，叫人搬去冰窖。過得半個時辰取出來，又將洗凈的水果切碎了拌進去。這春意鬧就做好了。

迎春笑道。「這春意鬧倒是好看，怪道要用一句詩來配它。」又命繪春去怡紅院，說道。」叫襲人把那套琉璃杯拿來，再叫麝月、晴雯都來，今日做得多，大家都來嘗一嘗。」

探春笑道。「哥哥辛苦做的，她也不問一聲就拿去做人情。可見是親哥哥親妹妹了。旁人都比不上的。」

迎春笑道。「寶姐姐你瞧瞧探丫頭那個愛嬌的樣子，不過一點東西就這樣愛惜起來。」

寶釵聽了忙過來笑道。「依著我說，總還是璉哥哥的錯。璉哥哥若不來，你們也不這樣一個一個愛嬌起來了。」

惜春卻等不得了，拿了勺子就去舀。偏迎春瞧見了，忙道。「快拿住這四丫頭。瞧人不注意吃獨食呢。」恨得惜春拿著勺子就要敲迎春，迎春就往賈璉身後躲，笑道。「四丫頭了不得，越發學得會動手了。」惜春腳下一滑，那勺子就敲到賈璉手上。

賈璉正囑咐人接巧姐兒、茂哥兒過來一起玩，冷不防被勺子敲中。不由得「哎吆」一聲。忙接住惜春。「鬧歸鬧。總該小心點，果然摔著不是玩的。」

寶釵笑道。「若依著我，咱們先送些給老太太、太太們，也就吃個新意。再有林妹妹史大妹妹也叫人送一份過去。」

眾人先是點頭，又聽得要送林妹妹史大妹妹，就都笑。「等過去早都化了呢。再者史大妹妹也就罷了。林妹妹如今回了家，姑父又那樣疼她。天上的月亮都肯摘下來給她呢，還缺這個？」

寶釵道。「不妨。就拿大碗的冰鎮起來，保證過去還是好的。」

眾人見她執意要送，雖不明所以，但也都隨她了。於是果然打發人一一送了出去。襲人、晴雯等人果然親自拿了琉璃杯來。笑道。「什麼好吃的，巴巴地叫我們來？」

探春笑道。「真是好東西呢。你們來得倒巧。」說著就叫人給她們舀了一碗嘗嘗。

襲人、晴雯吃了果然都說好。笑道。「東西瞧著倒尋常，難為他怎麼想著做出來？又有果子香，又有牛***，且又消暑。」

迎春道。「你們都是沾著琉璃杯的福。旁人想吃都不能呢。」

惜春道。「也不妨，哥哥雖沒空給咱們做。我可將怎麼做的都記著了，回頭咱們也試著自己做，也就能常吃了。」

寶釵笑道。「真真膏粱紈絝之談。雖是千金小姐，原不知這事，但你們都念過書識字的，豈不聞楚國之食貴於玉，薪貴於桂。這果子也就罷了，這牛乳、奶油豈是易得的？咱們府里也就老太太、太太們素日用些，廚房還預備著用菜。哪裡還禁得起再做這個。我勸你們消停點罷！」

迎春笑道。「這又何妨？若果然家裡沒有，叫哥哥去外面買些回來，咱們多少做不得？」

賈璉不料這親妹子又給自己攬了一攤子事，笑道。「誰是你哥哥？我可不敢認你這妹妹了。你這小妮子如今不得了，什麼事都往哥哥身上攬。」

迎春過來牽著賈璉的袖子，搖了幾搖。撒嬌道。「好哥哥，哥哥若不疼我們，還有誰疼我們呢。想著幾點牛乳能值多少呢，究竟還是哥哥待我們的情意值錢。你就瞧妹妹的面子，應了吧。」

賈璉笑道。「罷罷罷，我怕了你們了。以後若果然想自己做，叫他們去外面採買去，就記我的帳。若他們採買得不好，也別替他們遮掩。拿錢辦事本是正理。橫豎我每個月要看賬的。若事辦得好，自然該賞。若敢從中剋扣，又或慢怠你們，就可罰他。若你們做小姐的麵皮薄，就告訴你們鳳姐姐，不然告訴我，告訴鴛鴦都使得。」

迎春聽了與惜春握手笑道。「以後的吃食果然有了。」..

探春笑道。「若果然這樣，以後買什麼不能？也不必看著牛乳巴巴眼饞了。」

賈璉笑道。「想吃什麼，你們先算計好。回頭叫他們買去，我找你們寶姐姐有事。你們先商量著。」說著就拉寶釵到旁邊花叢里，問她。「近日我忙著你平姐姐的事，就忘了顧你了。最近怎麼也不來找你鳳姐姐了呢？」

寶釵笑道。「哥哥放心，家裡一切都好。前兒我哥來信，說近日頗得上司賞識呢。雖這些時日未得升遷，到底是安分下來不到處惹禍生事了。媽見了信倒歡喜。因哥哥家裡連日忙亂，我和薛蝌商量說就在家裡議事。媽見了雖不免說了我們幾句，到底也是默認了。我們在家商量著辦，倒也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