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攆秋桐(下)

第105章 攆秋桐(下)

他這樣想著,不由得怔怔落下淚來。

趙嬤嬤跟了出來,瞧他這樣,一時也不敢說話。剛剛璉二爺和那秋桐說得話,她竟是一句也不曾聽明白。她活了一輩子,什麼沒瞧過什麼沒見過?竟不知一個做爺的,能為一個丫頭想的這麼周到。也不知一個做爺的,能和一個丫頭說這些體己話。若果然寵愛有加也就罷了,偏聽著口氣,竟是連碰也不曾碰過的。說得什麼對啊錯的,她竟不懂。

這古往今來的夫妻,不都是父母定好的,不然就是主子賜的。然後就生兒育女,伺候公婆。家裡有了錢,就給男子納妾,多生養幾個,就是賢惠了。怎麼還有什麼感情不感情的事?

這二爺雖說是她奶大的,如今也是越發看不懂了,想是多讀了幾年書的緣故?

趙嬤嬤自然不知此賈璉早不是原先的璉二爺了。賈璉所說的教化也不是這個時代的四倫理綱常,而是另一個世界為世人所稱道的一夫一妻夫妻忠誠。她是這個時代的老人了,又是伺候賈璉的仆,自然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

孩子們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她不懂的那些,唯有不插手而已。

賈璉定了一回神,又陪著趙嬤嬤說一會話。那趙嬤嬤是積年的老人了,見賈璉家裡有事哪肯多待,不過略說幾句話也就告事回去了。賈璉便喚了林小紅來,叫她帶走秋桐。

那秋桐也不哭鬧,任憑眾人收拾的屋中家什。自己拎了妝奩箱籠,走至院中,向鳳姐屋中磕了頭。口中道。「秋桐辜負了二爺素日的苦心,也無可報。受秋桐幾個響頭罷!」

賈璉在屋中避開不受。也不回她。

眾媳婦又抬出幾件箱籠來,裡面都是素日用的衣服與釵梳簪環。因賈璉吩咐了,不叫眾人說歹話與她聽,又有林小紅親自押送。一路鴉雀無聲地過去了。

秋桐回到家裡,見幾間房屋都已破敗不堪。蛛網落塵,被褥都是潮爛的。爹爹在牢中生死不知,弟弟亦在外面讀書。

想不到大夢一場后,家裡就剩了她一人。

不知是誰送了飯來,又不知是誰點了燈。

她也不在意。

鄰里街坊都知她當日是給有名的賈家二爺做妾室去了,有那等嫉賢妒能的,也有那等素日與她家不和的,都來出言諷刺,說了不少歹話。秋桐一概無見無聞,都不入耳中。如此過了,眾人覺得無趣漸漸也都不來了。

倒是每日都有一個婆子送飯菜過來,要問她是誰叫她來送的,她是誰,便指指嘴巴。原來是個啞巴。

到得第七天,下了一場大雨。屋裡登時泥濘不堪,將床褥被套並四季衣衫都弄得濕了。秋桐方起來收拾一會。正拿著笤帚往外掃水呢,就聽得屋外有人嘆息。「卿本佳人。」

秋桐這幾日被奚落得多了,也不在意旁人說的什麼。聽見屋外有人嘲笑,也不在意。自顧自的收拾家裡。

那人見她不理,也不惱。自顧自進了屋,渾不在意那織錦的鞋子已被污濁的泥水浸透。左右一看並不見可以坐的地方,反點頭笑了。「這樣的地方,虧得你住得下來。」

秋桐頭也不抬,自顧收拾自己的。冷冷道。「你既覺得不好,就請走罷。我又不曾請你來。」

那人聽她這樣說反笑了。「當日我見你就覺得你不俗,不是個肯久居人之下的。如今見了,果然如此。可見我眼力不差的。我們見過幾次的,你當真認不我來了嗎?」

秋桐聽她這樣說,果然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抬頭一瞧,不由得失聲說道。「怎麼是你?奶奶如何來得這裡?」

那人笑道。「我聽說你出來的,忙就趕過來了。以你的花容月貌,屈居在一個屋子裡給人做妾室,果然是委屈了你。如今出來了倒好,跟著我走,將來自然有更大的好處。」

秋桐也笑了。「我知你是府上的奶奶。究竟也不過是內宅里的婦人。你能有什麼好處給到我?」

那人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句什麼,秋桐搖頭。「我不信。」.

那人又低低說了一句什麼。秋桐驚疑不定。「你倒能指使得了他?」

那人輕笑一聲,又說了句什麼。秋桐再無疑慮。倒身就拜。「此後秋桐唯夫人是命。」

鳳姐自夢裡醒來,屋裡一個人也沒有。案上香爐里焚得安神香,絲絲縷縷散發著暗香。因覺得口渴,便喚人倒茶。喚了幾聲,也無人應答。沒奈何只得勉力掙紮起來,去桌前倒了茶自喝。心裡想道。「旁人見我勢敗走了也就罷了,怎麼平兒也這樣無情,竟也不理我了。」這樣想著就怔怔的落下淚來。

賈璉肩上扛著茂哥兒,手裡拉著巧姐兒,剛從外面進來,就見鳳姐兒在裡面落淚。忙三步兩步跨了進來,放下茂哥兒就來摟她,口中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鳳姐看看巧姐兒又瞧瞧茂哥兒,方醒悟過來,剛剛又做噩夢了。心裡就覺得委屈異常,不肯原諒賈璉。閃身一躲,摟住巧姐兒和茂哥兒,又禁不住落下淚來。

巧姐兒見娘親哭了,立刻也哭了。伸著小胖手就去給鳳姐抹淚,「娘親不哭。娘親你為什麼就哭了?」茂哥兒還不曉事,見娘親和姐姐都哭了,也咿咿呀呀哭了起來。頓時屋子裡哭聲震天。

賈璉頓時哭笑不得,「你們哭什麼?」就忙喚***來抱走巧姐兒和茂哥兒。

偏三人都哭懵了,抱在一起死活不分開。賈璉忙摟住鳳姐,叫兩個***一人抱走一個孩子,好容易才將三人分開。賈璉便扶著鳳姐去內室坐了,又倒了茶過來喂她喝兩口,方好了些。這才問她。「你究竟怎麼了?那樣剛強的人怎麼變成小哭包了?」

鳳姐剛才哭得哽咽難言,被賈璉這一問,就又落下淚來。怨懟道。「你還好意思問我,我問你,咱們姐兒被拐到那種地方的時候,你在哪裡?千不念萬不念,她也是你的骨血。夫妻之情你不顧也就罷了。怎麼連自己的女兒也不顧了?」

賈璉哭笑不得,「小鳳兒,你醒醒。我現在在你身邊的不是?咱們姐兒剛剛還在不是?你的夢裡可有茂哥兒?」

鳳姐被他一提,也知自己又將夢裡的事當真了。她素來拿強,此時也不肯認錯。便道。「便就是夢裡,那也是你的錯。你還不認不成?」

賈璉苦笑道。「你都夢見什麼了?說與我聽聽。」

鳳姐喝了兩口茶,又定了定神。方道。「我夢見咱們家老祖宗得病死了,貴妃娘娘在宮裡也死了。咱們老爺和二叔都被綁了去,大太太和太太為著分家誰也不服誰。你就帶著秋桐要來休我。我不肯,你就動手打我。姐兒丟了你也不管,就顧著自己吃酒取樂。咱們的姐兒,咱們的姐兒就被那天殺的王仁賣給花樓了。」說到巧姐兒,鳳姐眼圈又紅了。

賈璉原先還是疑慮,現在是真確定她是夢見原先自己的結局了。原書里,可不是大廈一瞬間傾倒,各人還在為著蠅頭小利,素日的恩怨撕咬搏殺,最終家族落得一敗塗地么。忙過去將她摟在懷裡輕輕哄著。「你瞧我現在是不是在你身邊?咱們的姐兒剛剛是不是好好的?那就是個夢,不要當真。」

鳳姐不肯原諒他,「那就是你,我記著真真的。將來咱們家若有事,你就不管我們了。」

賈璉哄她道。「果然是我的不對。下次你再夢見我,記得拉我進你的夢裡,我幫你揍我。」

鳳姐聽了不由得「噗嗤」一笑,果然覺得自己又無理取鬧了,就有些不好意思。賈璉知她心意,也不招惹她。忙叫了巧姐和茂哥兒過來陪鳳姐。自己想了一會,心裡納罕,無緣無故的,鳳姐如何會夢到那些?想是近日又被邢夫人逼責了,不然就是王夫人又派了什麼左右為難地活叫她做?看來還是早日搬離了這裡為好,不然好好一個人在這裡還被逼瘋了呢。又想了一會,心裡一動。走出去問興兒。「當日我叫你去都察院告馬道婆,我問你,後來怎麼樣呢?」

興兒見賈璉問,忙道。「那日我去了以後,都察院就去她家搜了一會,搜出了不少人的生辰八字紙人木偶,他們都說這叫巫蠱之術。這馬道婆當時就被街坊拿住打了半死,又將那些髒東西都燒了。後來察院坐堂親自審了,又將馬道婆嚴刑拷打了一番。因涉及許多人家的隱私之事,不好叫人出來作證,就將馬道婆發配邊疆去了。發配那天我還親去瞧了,邊疆苦寒,豈是人待的地方。想來這會子人也不在了。二爺今日怎麼又想起她來?」

賈璉沉吟一會,吩咐道。「既是流放,也未必就活不成了。你出去打聽一會如今這馬道婆身在何處,家裡還有什麼人。打聽到了,立刻回我。」

興兒聽見又尋馬道婆,就有些摸不著頭腦,當著賈璉的面不好說。待出來便抱怨道。「二爺把八百年前的事都尋出來問我。幸而我還知道,若果然不知道,又當如何呢。」說著就叫人去打聽馬道婆的底細。

底下人陪笑道。「誰叫如今二爺如今倚重著興爺呢,什麼事不叫興爺去辦呢。離了興爺怕是飯也吃得不香呢。如今興爺在外面也有了宅院,外面多少姑娘想嫁興爺還不能呢。就是那李貴李爺不賺不賺也在外面置辦了兩進的院子,把李奶奶接了出去,如今也是一個老封君了。旁人倒想和興爺一般有時運呢,偏不能,你說這爺無法了。」

興兒聽了,就笑了。「這是自然。你不知道二爺這幾年,囑咐我辦了多少大事。不是我說,若不是我,二爺那些事未必能成呢。」

又有人陪笑道。「果然的,若不是興爺,二爺可是睡也睡不好呢。」

興兒道。「扯你的臊,二爺睡不好那是讀書讀的晚。」

就有人問,「那馬道婆究竟要如何呢?倒不如就回全家已死絕了,找不到了。」

興兒道。「罷了,還是找個人去她家瞧瞧,街坊四鄰的都想個法該套話套話。果然有個什麼消息還怕二爺不賞么?二爺的脾氣咱們又不是不知道的,若果然敷衍被他知道了,這手上金飯碗可就捧不牢了。」

眾人聽了唯唯,一時也沒其他事情,就都散了。

賈璉回來見鳳姐一手拉著一個,在桌旁吃果子。鳳姐面上雖還好,顯而易見的心有餘悸。賈璉嘆道。「若這樣戰戰兢兢過日子下去,還熬出病來了。既這樣咱們還是早日搬出去算了。」

鳳姐道。「可怎麼搬呢?咱們盤算幾遭了,可有什麼辦法呢?漫說大老爺、大太太,便就是老太太那邊也難說。再者不是說除非你中了進士,不然也不能立出去么。」

賈璉道。「我這學問都是假的,若不是整日里先生教著,再有林姑父提著。就是這舉人也不能呢。若等考中進士,漫說要等四年。再等十年就憑我這純靠死記硬背的功夫也難。就是這搬出一事,我想了幾日了。倒也不是無法,不過是多費些周章。你瞧我的吧。」

鳳姐低頭不語。

賈璉倒笑了,「怎麼又不肯了嗎?若不肯,咱們歇了這心也使得。」

鳳姐出了半日的神,又道。「我只捨不得老太太。」

賈璉笑道。「這有什麼的,將來果然搬出去了。若想老太太,你回來陪她幾天也使得。若家裡收拾得好了,請老太太過去玩不是更有興?咱們老太太又是愛玩的,你沒聽說因林妹妹家沒個主母收拾,老太太念了幾次要去玩都沒成呢。」

鳳姐聽了果然有理,笑了。「若果然如此,倒好了。只是你既不指著考進士出仕立府,又有什麼法子呢?」

賈璉笑道。「山人自有妙計,不過是要舍一筆大大的本錢。諒我賈璉也捨得起。」

鳳姐奇道。「究竟是什麼主意?又不告訴人,難道連我也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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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紅樓之我是賈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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