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送給廢人

107送給廢人

陽春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大小姐的話,二小姐之前受的傷一直不曾好全,精神也不大好。」

明華容道:「可曾請醫下藥了?」

「多謝大小姐關心,大夫已請過了,葯也是日日在吃的。」想着昨晚回來時主子叮囑自己的話,陽春趕緊又添了一句:「昨晚小少爺還特地給二小姐送外傷葯去了。」

「哦?那就是說,你們並不缺少藥材了?」明華容突然面孔一板,厲聲斥道:「那你今早為何借口二小姐重傷、任意將老夫人的藥材拿走?莫非是想自己中飽私囊么?」

見她突然轉了語氣,陽春心內著慌,連忙說道:「大小姐息怒,奴婢也是聽從二小姐之令行事,決不敢有半分貪佔便宜的念頭!」

明華容冷冷道:「剛才我問你二妹妹可曾缺醫少葯,你都說不曾,而且小弟還連夜送葯給她。怎的一轉身,她又讓你來取藥材?可見定是你打着二妹妹的名頭行事,實則是想拿去收落到自己腰包里!」

陽春不意為自家小姐遮掩的話反而成了另一樁事的口實,但又不好改口。倉促之間,也想不到其他借口,為了替自己脫罪,便只有硬著頭皮招認道:「大小姐明察,實是二小姐吩咐奴婢過來拿葯的。因為……因為二小姐說,三七去腐生肌,若有這味藥材入葯,她身上的傷就能痊癒得更快些,而且還不會留疤。」

「那二妹妹是不是讓你不報備到賬上,私自過來取了就走?」

「這……二小姐因馬上就要上藥,所以催促奴婢快些取回。奴婢一時情急,就……」說到這裏,陽春已是後悔萬分:她只想着早些將東西拿回去,不要因遲了惹得近來脾氣越來越古怪的明獨秀髮火,免得再受折磨,匆忙之間卻一時忘了,這府內已不比夫人之前當家的時候,可以由著性子肆意妄為。

聽罷這話,明華容怒斥道:「好個膽大的殺才!二妹妹的名聲險些就敗壞在你手上了!知道的說是你不懂規矩,行事莽撞;不知道的,還要以為二妹妹目無尊長,連老夫人定下的藥材都敢公然搶走!」

陽春在明家服侍了近十年,如何不知道明守靖十分敬重老夫人。況且如今唯一能與老夫人對擂的白氏早被禁足,這府內是誰的天下,明眼人都一清二楚。聽到自己隨意拿走的藥材竟是老夫人的,陽春嚇得三魂抽去七魄,連連哀聲求饒認錯:「奴婢知錯了,原是奴婢行事不妥,更兼一時糊塗。還求大小姐開恩饒過奴婢這遭,奴婢這便將藥材原樣送回——」

一語未了,卻聽門廳外傳來一個失之尖銳的聲音:「大姐,我的人自有我管教,怎敢勞煩你親自動手!」

說話間,一位嚴妝錦衣的美人走進屋來,卻是去而復返的明獨秀。因連日奔走勞累並有傷在身,雖有脂粉妝點,她面上已不復以往的鮮妍之色,五官輪廓雖然仍在,卻隱隱透著種憔悴的味道。但目光落到明華容身上時,她眼中的挑釁與恨意卻比先前更為濃郁:「大姐日理萬機,妹妹怎敢拿小事來麻煩你呢。只是不知,我這丫鬟到底犯了什麼錯,要勞動大姐於百忙之中親身教導?」

這時廳外回稟事務的媳婦婆子們見不是個事兒,都不敢進來,低着頭看似恭謹地站在廊下,實則耳朵卻豎得老高,仔細聽着裏頭的動靜。明華容將這些人掃視一遍,見被自己暗暗打發到冠芳居的落梅已經回來,並向自己微微點頭示意,便讚許地看了她一眼,才慢條斯理地對明獨秀說道:「聽二妹妹的口氣,是在怪我多事了?」

明獨秀因進來后眾丫鬟婆子都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就連向來公道的林氏都只顧著撇弄茶沫,一副沒看到她的模樣,心內早就怨氣叢生。見明華容接腔,便將滿腔怨怒統統發泄到她身上:「妹妹如何敢怪大姐,畢竟大姐可是連皇上都嘉獎褒揚的紅人哪。只是妹妹如今落難潦倒,比不得你風光無限,身邊只有這個丫鬟盡心伺候,尚可聊慰心懷。難道大姐竟連這也看不得,非要妹妹落到孤家寡人的境地才肯罷休么?」

明華容淡淡道:「二妹妹還請慎言,所謂落難潦倒,卻是從何說起?到庵堂帶髮修行,為闔家祈福,本是你當日在蘭若寺時許下的諾言,怎麼現兒反而被說成了落難之所?潦倒之說,就更奇怪了,前頭有家裏常來常往的大夫替你看診,後腳又有新回府的小弟連夜給你送葯,樁樁件件,皆非涼薄之舉,為何你竟以潦倒自居呢?」

明華容越是淡然,所說的話越是在理,明獨秀便越是氣得牙根發癢,恨不得衝上去抽她十個八個耳光,才能稍稍出了這口惡氣。這小賤人總是這般模樣,不管背後如何違逆算計她們,表面總是一副萬事在理的樣子,伶牙利齒有的沒的說一大堆,讓自己無言以對,當真可恨可惡!

她本想連打帶消,當眾刺得明華容下不來台,縱不能得到實利,讓她在眾人心中落個打壓妹子,刻薄惡毒的名聲也是好的。不想對方只三言兩語,便反派了她一堆不是。

明獨秀兀自忍耐間,卻看到明華容揚起下巴用挑釁的目光看着自己,唇角還帶着一抹輕蔑的笑意。見狀,她心內恨意愈盛,雖是忍住了破口大罵的衝動,卻終是忍不住泄了兩句底。

只聽她冷笑着說道:「你且得意著,等回頭我做了丞相長孫媳婦的時候,有你好瞧的!」

此言一出,房內一時靜得聞針可落。林氏手內的賬本幾不曾落在地上,就連一直裝木頭的周姨娘,也忘了自己手頭的禮單已經點到了哪家的。更不要提滿廊的媳婦婆子,皆是面面相窺:這二小姐是瘋了嗎?八字沒一撇的事就拿來混說,還當眾要挾大小姐。哪家的好小姐會大庭廣眾地就把婚事拿來嚼舌?這二小姐真是糊塗了,難怪連向來疼她的老爺也容不得她。

成功激怒了明獨秀,明華容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剛待說話,卻見外面又風風火火走進一個人來,先向林氏、周姨娘並明華容問了好,才走到明獨秀面前說道:「二姐,你傷勢未愈,跑到這裏來做什麼?」

這人卻是明卓然。他整夜未睡,及至天亮,明守靖打發他去歇息時雖是累得不行,但卻因早走了困,只睡了個把時辰便再無睡意,索性依舊起來,想去看看明獨秀如何了。不想尋到冠芳居時,卻被告知明獨秀聽人報說明華容正在發作她的婢女,往議事廳去了,便也跟了過來。

他到得很巧,恰好聽到了明獨秀那句「丞相長孫媳婦」,聞言亦是心中不喜。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他雖不像明守靖那樣將面子看得比命重要,卻也繼承了父親的刻板規矩。白章翎昨晚冒冒失失向明守靖提親時,他便覺得這個大表哥越發不像話了。不想一回頭,素來看重的二姐竟也當眾拿這沒憑據的事來說項,不禁更加生氣。

但畢竟是一母同胞的親生姐弟,明卓然也不好指摘什麼,便想先將明獨秀帶回去,再慢慢勸解。

不承想,明獨秀一看到他,立時擺出一副委屈的模樣:「小弟,你來得正好,快替我評評理:現在我身邊統共就陽春這麼一個老成伶俐的丫頭,你大姐卻還諸般挑剔,只為一點小事就將人拘來這裏跪着,也不知是什麼緣故!」

明卓然心中本就對明華容有成見,聞言只道明獨秀果真受了委屈,便立即向她怒目而視,沉聲問道:「想來大姐這麼做,必是有原因的?」

他年紀雖小,但經過沙場軍帳的大半年磨礪,已隱有幾分風雷雲電之威。只是,這點架勢或許唬得住其他人,卻嚇不倒明華容。見明卓然一臉興師問罪的模樣,她微微一笑,剛要開口,卻聽林氏說道:「獨秀,你體恤心疼下人本是人之常情,但怎麼卻不分青紅皂白一力坦護呢?你可知,你這丫鬟剛剛奪去的是專為老夫人採買的藥材,並且是還未清點歸庫的。早年你母親當家時,你也曾看着她料理事物,你該知道,這是不合規矩的吧?」

這卻是林氏再看不下去明獨秀的跋扈挑釁,所以出言澄清真相。

她為人向來公道,平日裏並不多話,但每次開口卻極有份量。明卓然亦十分敬重這位大伯母,聞言一驚,立即看向明獨秀:「二姐,大伯母說的是真的嗎?」

明獨秀本是見陽春被叫走後遲遲不歸,遂差人出去打聽,結果下人恰好在路上聽到落梅在與小丫鬟閑話,說大小姐蓄意要拿陽春立威,掃落二小姐的顏面。聽到這話,丫鬟便即刻回報了她。明獨秀只當是明華容小題大做,想要借題發揮,便急急趕了過來找場子。卻不曾打聽明白,陽春究竟是因何事犯到了她手上。

聽到林氏的話,她才意識到明華容果然師出有名。但此刻她已是騎虎難下,如果就此服軟,那之前的一番針鋒相對豈不是白費功夫?

這麼想着,她遂強辯道:「我當是為了什麼,原來只是這種小事。老夫人素來疼愛體恤孫輩們,我既在病中,急需一昧藥材,先行借用一下,回頭再加倍補上便是,想來老夫人必不至怪罪。倒是大姐這般急眉赤眼地大加責問,是不是太不體諒人了?」

聞得此言,眾人一時默然,但看向明獨秀的眼神卻更古怪了:能理直氣壯地把不守規矩的事兒說得如此理所應當,足見她的強橫刁蠻。看來這明獨秀以前種種善體人意,爽朗大方的性格,說不定都是偽裝出來的。

明卓然原本有心維護明獨秀,聽到這裏已是半帶尷尬,半帶惱怒,低低喚了一聲:「二姐!」

但明獨秀卻未聽出這話里的勸誡意味,見眾人都不說話,只道她們被自己的話鎮住了,遂帶了幾分得意,斜睇著明華容說道:「本是一點小事而已,有些人卻要趁機興風作浪,想要小事化大鬧將起來。卻不好生想想,道理究竟是站在誰那邊的,末了不過是自找沒臉而已。」

她自覺找回了面子,正說得暢快時,忽聽門外一片請安聲:「見過老爺。」

隨着一眾下人紛紛下跪,明守靖大步走了進來,皺眉道:「大嫂,若是人手不夠,將我院裏的也調來幫忙就是。我剛剛回來,就見二門內堵了好幾家的下人,都說是等著收完東西回話的。」

林氏說道:「勞煩二叔掛心了,今兒來的人是有些多,加上剛剛出了點事,正在調停著,竟一時疏忽了前頭的事,是我的過失。」

「出了什麼事?」明守靖目光在幾個垂頭行禮的小輩身上一轉,隨即面色一沉,喝問道:「是誰准你擅離院子的?」

明獨秀被他一喝,原本的幾分得意勁兒頓時統統沒了。她現在對這個父親失望已極,根本不再指望他能為自己主持公道,遂垂下長睫,掩去眼中的恨意,說道:「女兒知錯了,女兒這便回去。」

這時,明守靖認出地上跪着的丫鬟亦是她房內的,又斥責道:「你又生出什麼事了?」

「女兒——女兒——」

明獨秀自不敢說實話,正結結巴巴間,只聽明華容淡聲說道:「二妹妹剛才不是還理直氣壯么,怎的這會兒又啞口無言了?我本不想為這事驚擾了父親,只是你既頂撞了大伯母,說不得,我也只好如實稟報,以免為你一個不懂事,反而令辛苦操持家務的大伯母傷心。」

說着,她便將明獨秀適才的話兒重複了一遍,末了看着面色愈沉的明守靖,別有深意地說道:「二妹妹以前也不是這樣,怎麼近來卻變了許多呢?是不是因為受了什麼小人的挑唆,所以心思活絡了?無論如何,還望老爺斟情發落。」

聽到她勸解的話語,明守靖一語不發,只是先命丫鬟婆子統統退出去,末了帶上所有門窗,在屋內來回踱了幾步,突然對明獨秀厲聲說道:「跪下!」

明獨秀嚇了一跳,不禁怨毒地向明華容瞪了一眼,動作卻不敢怠慢,依言跪了下去。

明守靖定定打量她片刻,想着她剛才的言語,心內對這個女兒的最後一分憐惜頓時徹底消失,冷冷說道:「確是生了一副好皮相,我明某何德何能,竟生了個如此才貌雙全聰慧能幹的女兒,人還未出閣,便想着借夫家之勢來對付娘家人!」

聽出這話不對味,明獨秀整顆心揪成一團,剛待說話,卻聽明守靖一字一句說道:「你剛才不是說要找個好婆家以為靠山么,等下我便將你送去鎮北將軍府上。對外,我只宣佈你急病身亡。從今往後,你好自為之!」

這話像一盆三九天的冰水劈頭澆在明獨秀身上,直冷得她像是掉進了冰窟窿里,一時竟反應不過來,只愣愣看着明守靖,像是沒聽懂他在說什麼一樣。

明守靖卻看也不看她,徑自厲聲說道:「沒聽見嗎?還不快下去準備好!」

屋內其他人也都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滿室寂然中,唯有明卓然震驚地看着明守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父親!您在說什麼?那個趙公子可是——可是有傷在身啊!」

明守靖不耐煩道:「有傷又如何?他本是沙場出身,開疆闢土保家衛國的將士,哪個身上不帶傷了?」

「可、可是他不一樣,他是個太監!再說,您說從此只當二姐死了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要把她不明不白送去,守一輩子活寡嗎?」明卓然大聲問道。

明守靖怒氣沖沖地斥責道:「你是在質問我嗎?」

「兒子不敢。」明卓然咬牙道,「兒子只是想不通而已!」

打量他滿面倔強,再看旁邊的寡嫂林氏亦是一臉震驚不信,明守靖頓了一頓,語氣略微緩了一緩,解釋道:「我這樣做也是不得已。鎮北將軍在邊疆戍衛十餘年,其中艱辛自不必多說。如今他的小兒子不幸出了這種事,又不知被何人大肆宣揚。若是放任不理,坐實了這傳言,趙家必然從此聲名一落千丈。趙將軍清譽蒙塵,說不定還會連帶手下兵士也不服管教,邊防從此危矣!屆時不知陛下該如何憂心,我明家的罪過豈不大了!」

聽到這裏,明華容暗自一笑:雖然早料到明守靖會這麼做,但卻沒想到他竟能找出如此冠冕堂皇的好借口,既表了忠心又名正言順地將明獨秀這顆棄子利用價值發揮到最大。普天之下,也只有明守靖會賣女兒賣得這麼理直氣壯吧。

但其他人聽罷卻是心內茫然,明卓然不解地說道:「可是父親,原本就是那個趙和遠有錯在先,我聽二表哥說,趙將軍乃是位年長的有德儒將,只要告訴他事情原委,他肯定不會遷怒我們。您為何還要——」

「哼,你才多大,知道多少官場里的事情,這裏頭水渾著呢!」明守靖輕斥道,「趙將軍身在邊陲,手下數萬精兵,萬一他因此事心懷不豫,做下什麼不忍言說之事,那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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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嫡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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