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於是，便戰

「精靈視我們為奴僕，獸人視我們為牲畜，矮人與地精對我們不屑一顧，我們人類，不該如此！」

土台上，身披簡陋甲胄的青年看着台下那些髒亂不堪的人類同胞，振臂高呼：「如今，三方勢力混戰，更有賢者帶來了屬於我們人類的魔法！此刻，正是我們人類崛起之時！！！

我不想再當奴僕，看人臉色。

我不想再當牲畜，被人鞭撻。

我不想再匍匐在鄙夷的視線下！

我們要創建屬於人類的國家！

我們要奪回屬於人類的尊嚴！

我們要證明，人類從不低人一等，人類和他們一樣，甚至，比他們更加強大！！！

為了自由，為了得到尊重，為了人類的未來，為了子孫後代可以自由的呼吸空氣！

各位，可願隨我抗爭？！

可願與我一同走上不歸路？！

可願與我，共赴黃泉？！！」

土台下，人們的眼中漸漸有光亮閃爍。

一個人舉起了拳頭，喉嚨中發出壓抑不住的嘶吼。

接着，便有人緊隨而上。

嘶吼聲越來越大，最終，響徹洞窟。

每個人都高舉著右拳，瞳孔之中有火焰躍動。

【只不過是，死亡而已！】

青年抿著嘴，熱淚盈眶。

身穿灰袍的少年賢者站在青年側後方，看着他那挺直的脊背激動地顫抖，眼中有光芒在閃爍。

他見證了國君的誕生。

自此，聖夏朧帝國，屬於人類的國度，成立！

……

……

甲板上，鴉雀無聲。

人們緩緩抬頭，看着高台上的那個瘦削身影，看着他那被海風揚起的衣擺，看着他那毫無表情的面龐，看着他平靜的深邃眼瞳。

心中的茫然與不安漸漸散去，每個人都下意識的觸摸著自己的內心深處，去探尋那自己一直躲避著的，不敢去面對的真實。

自問：想死嗎？

自答：不想。

死亡太過可怕，沒人想死。

再問：能忍嗎？

再答：不能。

失去自由太過殘酷，無法忍受。

終問：選哪個？

終答：我……不知道。

黑暗：……

看着下面那些人的眼神，梵神色黯然。

他沒有才能。

他只是賢者，不是國君。

【如果，你們還在該多好。】

為什麼這個世界會變成這樣？為什麼人類會變成這樣？為什麼連直面自己的內心都做不到？

這真的是當年那些人的後代嗎？

貪婪、膽怯、愚鈍、迷茫。

【簡直……低劣！！！】

梵低下頭，指甲嵌入掌心，壓出青白的凹痕。

「……哈，我早該死了。」

就在這時，一隻粗糙的大手按在了梵的肩膀上。

梵側頭看去，是布倫丹。

此時，他的嘴角上揚，眼中閃爍着火光，眺望着遠處翻湧的海面。

察覺到梵的視線，布倫丹轉過頭，對着他笑了笑，「抱歉，早知道會這樣，就不接那個委託了。」

「呵。」梵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畢竟當了冒險者嘛，早晚會死，就選這次好了。」紅髮聳肩，滿臉的不在意。

槍兵沒說話，只是從腰間扯下一張紅布，擦拭著自己的槍尖。

書蟲靠在桅杆上，翻閱着手裏的書。

冒險者們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我……我也不想再逃了！」瞭望台上的一名水手抿著嘴，對着天空，聲音顫抖的喊道。

「……我也是，自從那天以後，我一直在做同一個噩夢，我已經，不想再逃避了！」甲板上，一名法師水手攥緊了自己胸前的衣服。

「我也是。」

「我也！」

「不過是死亡而已！」

「我不想再錯第二次了！」

「要麼殺出去，要麼死！！」

……

甲板上，水手們自心底發出吶喊。

漸漸的，他們的心念統一在了一起。

要麼殺出去，帶着故去夥伴們的意念重新來過！

要麼，就死在這裏，下地獄去和他們相聚！

只剩一個人。

梵緩緩轉身，看向身後那個面色灰敗的身影，平靜的問道：「博加·博格·達諾維奇，你呢？」

船長彷彿觸電了一般顫抖了一下，身體不受控制的後退了一步。

「……」梵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就要轉身。

「我也——！」

就在這時，船長猛的伸出手，抓住了梵的胳膊。

梵的轉身停了下來，眺望着遠處越來越近的敵人，等待着船長接下來的話語。

船長咽了口唾沫，從牙縫中擠出顫抖的聲音，「我也，要戰！」

說完這句話，他彷彿用盡了渾身力氣一般，噔噔噔後退幾步，靠在了圍欄上，仰望着天空，大口的喘著氣。

梵的嘴角揚起，接着，輕巧的一個翻身，跨過圍欄落在了甲板上。

「所有法師，都過來。」他的表情恢復了漠然，語氣中有着不容拒絕的威嚴。

人群散開，水手遊走，很快，所有的法師都聚集到了中央，神情緊繃的看着梵。

書蟲也在其中。

不算梵自己，一共七名法師。

「戰士在外圍，給法師騰出空間。」梵揮手，快速地下達指令，「法師們按等階從低到高，依次從左到右排列。」

人群攢動，七人迅速的排成了一排。

「抓住身旁同伴的手，以我為中心圍圈。」

七人照做。

「收攏你們的精神力，不要抗拒，仔細感受。」

梵說着，走到了書蟲身前，抬起手，按在了他的額頭上，閉眼。

——嗡！

無形的波動自梵腦海爆發而出，順着他的手臂驟然沖入到了書蟲的腦海。

書蟲身體一顫，緊接着便聽到梵的冷哼，「如果不想變成傻子，就不要反抗。」

他連忙壓縮住自己的精神，任由那股龐大的精神力從自己體內呼嘯而過！

但卻難掩心底的驚駭，如此龐大的精神力，讓他看向梵的眼神中，都帶上了敬畏。

梵此時卻無心顧及他們的情緒，他將精神力細化，探入到每個人的迴路刻印當中，再從另一段蔓延而出，通過手臂進入下一個人的身體。

就這樣，他用精神力將所有人的迴路刻印都鏈接在了一起。

滂湃的魔力隨着梵的引導，透體而出，用一種玄乎其玄的方式，宛如黑洞一般將漂浮在外界的自由魔力吸引，聚集。

海面上的霧氣更重了，霧氣之中的魔力也變得更加活躍。

紅、藍、黃、綠，四色光環緩緩凝聚，將七名法師籠罩在其中。

無形的波動化為有形，氤氳之息憑空凝現，濃厚的魔力在其中躍動，彷彿魚龍一般，在光環之間翻轉飛舞。

神秘的嗡鳴自下而上響起，疊立而起的各色光環之間蔓延而出絲絲縷縷的四色細線，層層疊疊，組成一個個繁雜而絢麗的法陣。

嗡鳴聲越來越大，直到臨界，然後，破裂。

轟然巨震之間，四色光柱猛然升起！

梵睜開眼，抬頭仰望蒼穹，眼中光芒流轉。

所有法師在此刻，都陷入了一種玄妙的狀態之中，他們彷彿暢遊在魔力的海洋，幾乎每一刻都有着精神迷失，被魔力同化的風險！

好在，有一股強大的精神力吊住了他們的意念。

隱約之間，他們聽到了一道龐大，渾厚，不停迴響，層層疊疊宛如神明在耳邊的低語。

——【禁忌·萬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