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花與愛麗絲（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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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各位研究員注意，春節即將來到。食堂將於今天起提供舊時代春節***——芹菜肉餃，供各位研究員品嘗。」

「芹菜肉餃皮薄餡大，肉質彈，好吃又暖胃。請各位研究員踴躍嘗試，緩和過去一年的辛苦。在新的一年裏，希望諸位研究員們兢兢業業，恪盡職守，為研究項目發光發熱，燃燒自己。」

「……」

「以上，是今次新春AI特別報導。」

「總感覺最近的機械人們好活躍啊。」路過食堂，聽完廣播的研究員好奇探頭，「以前可沒這種人性化的供給，後勤部門這是怎麼了？突然轉性了？」ζ°.XX.♂

「你管那麼多。」剛嘗完芹菜肉餃是什麼東西的研究員表示，「肉餃好吃就完事了。」

「你試過了？」

「可不。我們一組的都試過了，你還沒吃過？」

「沒啊，我們組忙的要死，我還是送資料繞道過來看個熱鬧。」

「兄弟，你真慘。趁著肉餃還在供給，趕緊試試吧，說不準哪天就下架了，到時候有你哭的。」

「有這麼誇張嗎？」

「當然，芹菜餡的肉餃子，我吹一輩子。」

「唉，下次吧。我們組最近在給一批外來的人做全身檢查，檢查完不說，還要把人打包到指定區域進行轉移。這些都做完還沒完，我們得自檢，看有沒有感染的風險。我昨天才放出來，今天就接着上班……唉，嘴巴里是什麼味都吃不出了。」

「……」

「不是，你別沉默啊，還有你那眼神，這不襯得我很可憐嗎。」

許三思打包完三大盒芹菜肉餃出食堂門時，正好聽到這段男研究員沉默女研究員落淚的對話。

晝夜加班，一生之敵。

研究所沒有季節，一直處於恆溫狀態。但偶爾，項目不很緊急的時間段，研究所會在一些特殊的時間，比如春節，會開放一部分區域模擬出舊時代的環境，供研究員玩樂。

這不是每年都有。今年意外空閑，技術部門才有餘富搞這些情調。

許三思本來是不感興趣的，但她七拐八拐，身體誠實的把她帶到了模擬區，細細的白雪靜靜散落大地。

白霜樹木，風雪伊人。

呼嘯的風聲將許三思產生一種幻覺，皮膚下每寸遊走的血液發燙，深埋於骨血的遺傳記憶與此情此景結合，許三思恍然間看到了遙遠過去的舊時代——一個沒具體記載，但想想也不是那麼完美的時代。

她呼出一口氣，熱氣遇冷，在空氣里凝結成細小的白色顆粒。

許三思拿出隨身裝備的試管，裝了一試管的人造雪。她把試管溫度調至雪不會化也不會結冰的程度。愛麗絲從未見過雪，許三思想她會對這個感興趣。

想到現在由她看護的女孩，許三思眸色微沉。愛麗絲的頭髮在Y1829離開不久后，全白了，瞳孔顏色也由淺粉轉變成瘮人的血色。

要不是確定這是愛麗絲身體的保護機制自我調節，許三思早就想辦法溜進Y1829去的那個鬼地方，把他暴打一頓。

許三思一開始以為愛麗絲會因此命不久矣。可事實與她想得相反，這種轉變不僅沒有加速愛麗絲的死亡，反而使她的身體逐漸向正常人轉化。

許三思沒有為此高興。

一個命不久矣的人突然健康了，給人的衝擊力遠比一個人突然得了絕症要強。

愛麗絲說她的轉變在Y1829預料之內，這小子臨走前特意囑咐愛麗絲隱藏這種特徵。無人關心的女孩房間是Y1829一手佈置，絕對安全。只要她不主動出門惹事，研究所除了許三思外的人，都會下意識忽視愛麗絲。

將試管放入胸前的口袋，許三思意思意思轉了幾圈，就離開了飄雪的景觀區。出了門，氣溫驟升，許三思搓了搓面頰，把不溫暖的冬天划進了不太喜歡的類別里。

她討厭寒冷。

回到恆溫區幾分鐘后，許三思才「活」了過來。一時的冬天給了她感官上的刺激，她發現距離Y1829離開，已經過了四年。

人體一直處於恆溫環境，肉眼可見的事物又無甚新意，大腦神經對時間的流逝難免在不知不覺間不再敏銳。

四年啊，好像只有一瞬。

一幀幀摺疊掉相似畫面，剩下的能提取的重要信息少得可憐。

許三思和大多研究員一樣，從小就針對這種單調生活進行專業訓練，以達到神經不為此產生負面情緒的效果。這很好，起碼不會逼瘋一些可憐人。

走過爛熟於記憶的小道，穿過隊伍整齊的小機械人們，許三思重複她以往的步調，去見愛麗絲。

確認身份，開門。

女孩對她微笑，然後，她們會擁抱，聊一些對方不在時發生的瑣事。

這是日常的一天。

所以，愛麗絲，事情為什麼發展成這樣？

許三思看着素來無人問津的小道佔滿了人，愛麗絲被這些人圍在中間，像誤入狼群的小羊。可羊是不會這樣鎮定自若，甚至平靜的被戴上枷鎖的。

愛麗絲是自願的，主動的暴露。

研究所一定會針對她的情況做出處理，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把她交給曾研究過她的研究員——Y1829。

目睹白髮女孩被上鎖、抱起、帶走全過程的許三思不知道該不該憤怒。愛麗絲今天做的一系列事，都沒跟她商量過，也沒和他透露一點風聲。

許三思摸了***側口袋的試管，冰冷的溫度讓她手指微縮。愛麗絲一定有必須立刻見到Y1829的理由，她沒有任何立場為此憤怒或感到被背叛。

愛麗絲做出了她的選擇。

「咦？！許研究員。」聽聲音，是今天在食堂抱怨事忙的那個年輕研究員，他應該是認識許三思，也知道許三思在暗地裏照顧愛麗絲的。

知道轉移愛麗絲整個事件僅僅沒參加的他拐角遇到蹲著靠牆的許三思，很難不心虛，「那個，許研究員，你還好嗎？」

屁話，人從小照顧的孩子被他們薅走了，能好才怪。年輕研究員心裏很快接了吐槽自己的話，可他也不能什麼都不說，畢竟許三思看樣子就很失落，屁話總比漠視要好。

許三思聞言動了動眼睫，她維持姿勢不動，只是把手中提着，現在因她姿勢落地的飯盒推給了年輕研究員，「芹菜肉餡的餃子，拿去吃吧。」

年輕研究員：「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三大盒我一個人吃不完。」

年輕研究員猶豫了一下，等他輪完這次班，芹菜肉餃可能早下架了。別的物質誘惑他能拒絕，但美食……

他最終向美食屈服，「要不我和你一起消滅它？」他一個人吃怪尷尬的。

許三思連頭都沒抬，她打開最上面的保溫盒，其他兩盒推給年輕研究員，埋頭就往嘴裏塞，一點不顧吃相。年輕研究員先是被她的豪放驚了一下，然後站在那裏消滅了其它兩盒餃子。

餃子挺好吃的，就是有點撐。

年輕研究員剛吃完，早他很久吃完的許三思直接從他手裏奪過保溫盒，頭也不回地走了。

年輕研究員撓撓頭，「這是好還是不好？」

「算了，我也做不了更多了。」他和許三思的交往僅流於表面，更多的不是他適合做的。

「別好心辦了壞事啊。」好像只蹭了頓餃子的年輕研究員心裏祈禱，千萬別讓陪伴變成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