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兩月後，金州。

隨著一聲「江郎算了，羅將軍裡面等」，江沖掀簾入內，一眼便看到了病榻之臉色蠟黃形如枯槁羅威將軍。

羅威微微睜著眼，向江沖伸手。

「羅將軍……」江沖一把扯身墨色披風，疾步半跪床，握住羅威那雙飽經風霜的手。

江沖知羅威身體好，湯藥斷，但由於羅威一直都副重病纏身隨會倒的樣子，也沒放心，卻曾想突然間就病危了。

景通跟著撥開帘子探了頭進：「那叫。」

見羅威輕輕頷首，便匆匆離。

「江仲卿。」羅威將軍說話聲音很輕，但呼吸聲卻帶著明顯的粗重，若經驗老到的夫醫者場，單靠聽都能聽肺部經年的暗傷發作。

身為武將，征戰沙場，誰會受傷，誰沒一兩處伴隨終生的沉痾舊疾。

江沖忙：「羅將軍。」

「如何看待先帝？」羅威問。

江沖想了想：「先帝仁慈。」

「先帝的確仁慈。」羅威又問：「那爹娘的死呢？又如何看待？」

江沖假思索：「都了。」

「好、好……咳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打斷了羅威將軍說的話，外間服侍的女使進又順氣又喂水，好一會兒才平息。

羅威：「父親曾親口對說，先帝與情同手足，斷然會害性命。如今將話說與知，給記住了，許忘，一輩子也許忘，聽見沒！」

江沖：「明白您的意思，真相於而言已經重了。您的話，會一直銘記心。」

「好啊！」羅威將軍長舒一口氣，素嚴厲的那張臉也露了欣慰的笑容，「先帝，曾幾度書請求派金州，先帝非但允，還將送到那姓高的手底。就擔心啊，擔心高振教壞了……當年帥身故，高振顧帥遺命躥跳非先帝給說法，姚衡一聲響給自己另找了處，就剩跟老施兩苦苦支撐，再后，就連老施也變了。」

「羅將軍您沒變。」江沖發自內心。

羅威搖頭苦笑，「也變了，變得萎縮，龜縮金州城，再無從銳意進取之心，日日北望故土，心如刀割，又唯恐崇陽軍葬送手。」

「那就讓完成駙馬未竟之事，您獨立支撐么多年，也候卸肩擔子了。」江沖緩緩。

羅威抬頭看著江沖，試圖從江沖臉看一點當年帥的影子，卻發現即便父子，也終究同的，帥如同奔涌息的江河，讓由自主地心胸開闊，而眼的青年卻如同一口深見底的幽潭，令望之生畏。

，景通再度探頭進，見羅威將軍江沖已經說完話，便對外面的：「諸位請吧。」

薄薄的布簾再度被掀開，一熟悉的身影魚貫而入，進到內室便如往日軍帳商議軍情一般自動分列左右。

其世追隨江衝起兵造反的，參與了新華門嘩變的，也安伮鐵蹄死戰殉國的，而些無一例外都一共同的身——崇陽軍。

江沖的目光從些臉掃，經站最後的夏石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知羅威將軍已彌留之際，特意叫交待後事，也就沒起身，靜默著等待羅威開口。

「江仲卿。」羅威忽然用力握住江沖的手，原本無力躺病榻的半身也隨之揚起，用那一貫嚴厲的目光盯著江沖，「願接重擔？」

「好。」

江沖沒絲毫猶豫，一「好」字便了口。

眾將軍像早就知曉會發生樣的事一般，沒絲毫質疑異議，整齊劃一地單膝跪地，齊聲拜見的新主帥。

一場足以震動朝野的權力交接儀式就樣羅威將軍的病榻完成了，儘管簡陋且簡短，儘管沒任何以當作權力交接的信物，但絲毫影響從此刻起崇陽軍權柄易主的事實。

才真正的崇陽軍，什麼聖旨、什麼兵符，那都做給外看的。

需的一能帶領著整狼群稱霸草原的頭狼。

完成了權力的交接，羅威將軍僅的力量也消耗殆盡，深感自己已近油盡燈枯，用渾濁的雙眼看著眼年輕的繼任者，又免擔憂會早地夭折朝堂風雨：「擅自離京，此久留。等的死訊傳到聖都，再朝廷使者一起。」

江沖卻：「沒關係，會留里，迎接朝廷使者。」

羅威將軍派京城傳信的抵達那正好初二，隔便鄭國公府「問名」之禮，江沖擅自離京，就沒打算瞞著朝廷。

江沖看了羅威的憂慮，又多說了一句：「您放心，會坐穩位子，完成先輩的遺願，收復失地，鎮守疆土。」

羅威驚訝於江沖短短數月的改變，明明請假回京年之還沒直面朝廷的意思

樣的轉變，於江沖自身無益，但對於崇陽軍而言卻值得歡欣鼓舞的，的主帥以親近朝廷，卻能如同狗一樣俯首帖耳唯命從。

江沖看向將軍，「無論朝廷派何，諸位且先應付著，給一年間，一年之內必立足朝堂。」

將軍頓了幹勁，紛紛應。

想的地位嗎？

真正想的話語權，從任主帥江聞世后，副帥施國柱手裡弄丟的話語權。

想的，從今以後一場仗能能打、該怎麼打、什麼候打，由武將說了算，而由文官朝堂決定好了再通知。

遑論還文帝創建的那噁心的監軍制度，一場戰役，怎令二處？

離開病房的那一瞬，江沖隱約聽見了羅威將軍壓抑著的暢快笑罵聲，攔住打算進服侍的羅威將軍的兒子羅肅，將之帶到一旁。

「的長子江恆……就重陽，今年，羅兄若願意，如做兒女親家。」江沖低聲。

羅肅詫異地看向江沖，知自己資質平庸，一旦父親離世，羅家必定如，因此早月就求父親，託付崇陽軍的同，請江侯爺對羅家也照看一二，卻被父親疾言厲色罵一通，如今江侯爺卻主動提及……

「此事急，京城回復即。」江沖說完便轉身離。

江沖此刻疲憊至極，急需讓自己的精神□□歇息片刻，然後才好打起精神應付接的事。

睡著，閉眼睛躺床，死活就睡著。

於又翻身爬起，就著豆的燭火給侯府寫信，一安撫江蕙，讓別擔心；二請三叔四叔合力主持接的「納吉」「納徵」；三傳信給甘離，讓將選好的吉日給自己送。

信還沒晾乾，校尉景通就帶抬著一四四方方的木頭箱子進了，將一把黃銅鑰匙交給江沖：「帥，羅將軍讓送的。」

江沖知箱子裡面什麼，也沒讓景通改回從的稱呼，只淡淡點了頭，「事會叫。」

景通才恍然，江沖答應羅威將軍重託的那一刻，就已經良好地接受了新的身份帶的一切改變，包括新的權柄責任，也包括從勾肩搭背的兄弟變成屬。

江沖燈靜默地翻看著崇陽軍的賬冊文書。

等到色微微亮，雲板聲隨著雞鳴一併響徹整金州將軍府。

崇陽軍騎兵營主將羅威，歿了。

與羅威將軍的葬禮同進行的，江沖對整北方邊境的布控調整，需趕朝廷派遣的新任金州守將到位之，布置好屬於自己的勢力。

讓崇陽軍的每一都清晰地感受到，崇陽軍正走向與從截然同的方向。

未怎樣誰也無法預料，但至少一刻，每一的心頭都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甚至約而同地看向更北的方向，那裡著至今仍舊失陷異族手的故土。

新任的金州守將名叫「程」，就那世屠殺手無寸鐵的百姓充作軍功並嫁禍崇陽軍的程將軍。

江沖站群，看著此的眼神像看一死。

回到聖都正好元節那，地官赦罪。

江沖一言發地侯府祠堂對著駙馬牌位跪了半辰，心底默默地將自己接手崇陽軍的事，以及未的規劃一一說與駙馬知。

從祠堂后，莫離春外等候，像事稟報。

莫離捧著冊子跟江沖身後：「房奶奶些日子給彤哥兒相看的結果，命屬問問侯爺妥之處。」

江沖接打開，邊走邊看。

冊子里抄錄著奶奶許氏比較意的幾戶家，概孀居久，又愛張揚，許氏給兒子挑的全都些父兄職位高的書香門第。

江沖粗略看一遍，指著其兩處甚滿意：「兩家，門第低了。還家，彤兒長房長孫，的妻子安能庶。剩的再派細細打聽，務必打聽清楚家門風、兒女教養、無疾病，再怎麼細緻都為。」

莫離感受到了江沖對此事的重視，連忙應。

春見縫插針：「按侯爺的吩咐，已經將正院榮德堂修葺完畢，靈犀院書房的公務也都搬了。」

江沖腳一頓，方才記起臨走吩咐春整理正院書房的事，「別的沒動吧？」

春忙：「沒，只將一樓書桌的東西搬，照原樣擺放，其餘各處紋絲動。」

對於江衝突然提將象徵著一家之主身份的榮德堂打掃乾淨，莫離深感欣慰，因為意味著侯爺終於擺正了自己的身份，準備常住府，而像先那般散官應卯似的，隔三一趟。

莫離雖知侯爺韓公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根據些日子侯爺消沉到把自己關書房吃喝看，必什麼容易說開的事，如今又搬離了處處留著韓博痕迹的靈犀院，見侯爺心裡概願再見韓公子的。

春看見莫離臉的喜色，心裡暗暗奇怪，侯爺搬書房什麼高興的。

「吩咐，今後但凡京，就會缺席朝會，車馬隨備著。」江沖一步跨進正院門，對院與當年老爺居住截然同的擺設布置頗為滿意。

「屬就給侯爺準備朝笏朝服。」莫離歡喜地行了禮便退。

春詫異地看了莫離一眼，知歡喜些什麼，正欲跟著一併退，忽然想起一事，事本該莫管事向侯爺稟報，但莫管事概忘了。

於，春越權的邊緣躍躍欲試：「侯爺，還一事，關於周公子家的。」

江沖一隻腳剛跨進書房，聽義兄周傅關，回頭問：「何事？」

「彷彿聽說周公子將原的周奶奶休了。」春說完該說的，還忘給莫離眼藥：「此事也清楚，還聽莫管事跟閑聊的候提了一句。」

江沖：「將莫離叫回。」

然而莫離也只聽說了周傅休妻，還將原配所生的兩女兒逐家門，其餘更詳細的也沒仔細打聽。

江沖皺眉，「如今哪？」

莫離說了地址，蓬萊仙洲南邊隔了兩條街的一巷子里，京兆府收容無家歸的老弱婦孺的場所。

「備車，周家。」江沖顧吃晚飯，匆匆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