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前世的罪孽
第一百六十三章世的罪孽
寧靜的初夏之夜，江沖終於從韓博的口得知了世的真相。
一從敢細想、願面對，卻又得面對的真相，其殘酷與動蕩遠遠超乎了的想象。
就如同永安二年世安定與禍亂的分水嶺一樣，看似平平無奇的夜晚也終將成為江沖一生的轉折。
從一切美好的期盼與景願，都將成為眼雲煙。
從所的承諾與誓言，也將明分徹底埋葬為知的深夜。
一切都還從世江沖造反那年說起。
那長公主的薨逝一併印刻江沖骨血里，生生世世都無法消磨淡化的痛。
那景仁三十四年的初春，年邁的安伮國主呼延察錫強佔了西域國的王妃，因此引一場驚心動魄的刺殺行動，久安伮兵征討西域。
當江沖剛從東倭得勝還朝，滯留金州的私宅養傷，突然接到朝廷兵的文書調令，繼而三聖旨連發令即刻趕赴榆。
傳旨的特使離開后，從屏風另一側走的洪先生臉色極其難看，再三叮囑江沖此千萬心，相信任何，能否立功都無所謂，保命緊。
江沖自然奇怪為何如此慌亂，以致於口擇言。
江沖再三追問，洪先生卻始終三緘其口，直到入了軍營，江沖順利接兵符，洪先生終於忍無忍將自己所知的「真相」告知於——
原駙馬功高震主，聖早已容，特地將榆之戰作為一場盛的葬禮「賞賜」給。
只駙馬安然赴死，便能保全君臣之義，保全駙馬一世英名，甚至於保全整平陽侯府百口的性命。
如今，江沖功成名就，君王眼早已成了駙馬一樣需防備的武將，聖那顆多疑敏感的心早已按捺住，急需除掉江沖安定的因素，就像當初除掉駙馬一樣。
江沖縱然輕信，卻也知干係重，暗地裡分別聯絡了幾位包括高振內的曾經身為駙馬部的老將，從那裡得到的蛛絲馬跡無一佐證著洪先生所言的真實性。
行宮的那場火早就江沖的心埋了懷疑的種子，江蕙的遠嫁親則使之生根發芽，如今，些旁觀者的佐證以及自己多年的憤懣終於將其催化成了參樹。
當熱血頭，恨海滔，造反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江沖打著起兵勤王的旗號，揮師直指京城，想當面鑼對面鼓地問聖一真相，問行宮的火怎麼燒起的，問聖所作所為對對得起駙馬的英靈，問的父母為了什麼而死的。
為此，惜一切代價。
直至此刻，江沖都覺得自己什麼錯處，認為自己正做的一件正義之舉，為了正義，賭身家性命，挑戰君王的權威。
行軍途的某雨夜，韓博孤身入營勸阻，江沖當就如同走火入魔一般，聽進嚴辭懇切的請求，也乎利弊分析，卻被一句「如何對得起些追隨的將士」的質問當頭棒喝。
啊！
也別的兒子父親，家裡也父母妻兒等待平安歸。
如今卻跟隨自己，為了自己的私仇，永遠地背反賊叛軍的惡名。
為了公主駙馬兩的死，賠多少無辜的性命才足夠平息心的怨憤？
江沖如墜冰窟，滾燙的熱血瞬間冷卻——能樣自私。
勤王的檄文早已傳檄，此再後悔便騎虎難悔之晚矣。
罪魁禍首死足惜！
江沖想著用自己的命換無辜將士的命，卻萬萬沒想到別用心之的眼裡，江仲卿造反成進退維谷還算絕境，非用一活生生的性命將打入深淵。
一活生生的。
罪犯、奴僕、平民，而十年寒窗金榜題名的朝廷命官。
隋光城一躍而的，止那位具姓名的文官，還江仲卿。
的魂魄從此再見一絲日。
江沖曾經以為後那九月的牢獄之災、七年的流放生涯便對自己做錯事最的懲罰，知自己錯了，錯得離譜，所以心甘情願地接受一切後果。
包括那些令死活的刑訊手段，以及流放之地的鞭子、野獸異族侵略者的刀箭。
如今，相較於遲到已久的真相，那些加諸於□□的折磨竟都顯得尤為溫。
江沖平靜地想，自己樣罪惡極的，合該千刀萬剮，墮入十八層地獄，永世得超生才。
以為，自己放武器束手就擒赴京請罪，便能保全數萬將士性命，便能平息場荒誕的叛亂。
事實卻，的懦弱與無能給了旁趁之機——朝廷派平叛的軍隊願無功而返，竟然屠殺平民充作叛軍冒領軍功，嫁禍崇陽軍。
而刑部地牢受審的整整九月里，竟無一向提及。
以為，自己會悄無聲息地死陰暗潮濕的地牢里。
事實卻，得益於派系鬥爭，借新皇登基赦，赦免了的死罪，改為流放延寧三十年。
得知被赦免，曾向獄卒問起新皇誰。
獄卒耐煩地應付，新皇就新皇，新皇仁慈，死罪都給赦免了，還想咋地？
啊，新皇就新皇，從今以後何坐龍椅、何掌權柄、何執兵戈，都將與再無干係。
世間再無江仲卿，的只一罪孽深重的流放犯。
流放路，韓博送。
江沖其實很想告訴用麻煩了，三十年的流放生涯就當為給崇陽軍抹黑而贖罪，三十年後若命，或許還能找回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自己。
攥著韓博給的桂花糖，什麼都沒說口。
就樣，帶著一包廉價的桂花糖，一看似根本能實現的承諾，義無反顧地踏流放之路。
七年的流放生涯，於江沖而言艱難而麻木的。
但七年的朝內鬥爭，於韓博而言卻驚心動魄朝保夕。
新皇登基，黎黨位，平陽江氏重回朝堂。
一位專註於翻舊賬給先帝潑污水的皇帝，一所勾結黨羽拉幫結派的碧雲書院，一支野心勃勃挾持子的家族。
歷七年的朝堂傾輒由此拉開序幕，崇陽軍名存實亡，無數本該所建樹的志之士化為黨派之爭的刀亡魂。
那江沖死延寧的第二年——永安二年。
電閃雷鳴，雨如注。
的警示，然而當的還沉浸權力慾望得到滿足帶的快樂無法自拔。
永安二年的新華門，夏石重用血為之染了新的紅色。
場持續三年的□□里，十餘名駙馬舊部的性命也未能撬動朝局一分一毫，卻陰差陽錯地讓北方的豺狼嗅到了血的味。
終於——
柱傾塌，丘巒崩摧。
山河淪陷，生靈塗炭。
強的異族鐵蹄，論嘩變的崇陽軍，還病榻的敖齊將軍，都已無力抵抗。
永安四年九月，安伮傾舉國兵力南犯，羅威將軍死後接任崇陽軍主帥的敖齊將軍戰死鎮守了一輩子的榆，連同的兩兒子女婿。
十月十二日，崇陽軍殘餘主力被消滅金州點將台西北的平原。
十月二十日，金州轄縣城全面陷落，清河郡主蕭引玉斬殺企圖投降的金州守將，以女子之身接管金州防務，縱然那隻一座遲早會陷落的孤城。
臘月初九，金州城破，安伮將滿達魯令屠城。
臘月三十，除夕之夜，隋光及祈州失陷的消息傳至聖都，聖都君臣匆忙渡江南巡。
正月副將景通率部三萬為南渡君臣斷後，於長夜谷全軍覆沒。
正月元佳節，蓬萊仙洲花魁評選之夜，聖都西城門失陷，守將賈誠陣亡……
南渡之後，梁朝堂徹底洗牌，年僅的皇帝被迫退位，元氣傷的八家也徹底失勢，緊接著登政治舞台的，蕭尋身後的南方士夫階層。
蕭尋位已經近命之年，皇位於除了登權力巔峰之，那一瞬睥睨眾生的快意，剩的便只無窮無盡的煩惱瑣碎。
朝堂，主戰派與主派的爭鬥日益激烈，從朝堂爭執演化到投毒、暗殺無所用其極。
朝堂外，烽火連年，盜賊四起，百姓惶惶終日，沉重的苛捐雜稅兵役徭役已經堪重負，遑論還隨都能到的滅頂之災。
撥亂反正。
撥亂反正。
所謂的「亂」，並非指女子干政，而誰也無法挽救的亂世。
亂得徹徹底底、轟轟烈烈。
至於那些亂世掙扎的「螻蟻」，又誰乎呢？
「就所知的一切。」
「若沒場亂世，便拿到了世宗印也沒用。世宗印的啟動，需無數的性命作為代價。」
韓博一口氣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感覺肩驟然一輕，再也沒需藏著掖著心翼翼能讓江沖知的秘密了，同也將脖子放了江沖的刀。
意料之的心甘情願。
「想一靜靜。」
江沖的聲音依舊平穩如常。
「好。」
韓博乾脆利落地起身離，還貼心地為江沖關門，房門即將關閉的那一瞬間，江沖僵硬的身影深深地留存的心底，直到房門徹底閉合，再也看見。
「韓公子。」春心翼翼地。
書房燈亮了整宿，主沒睡，身為奴僕又豈敢安眠。
「別讓打擾，讓一安靜待著吧。」直到一刻臨，韓博才發覺將真相盤托並沒想象那麼困難，反而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至於今後怎樣，相信江沖的承受能力，也相信自己會後悔選擇了條路。
「韓公子您回家嗎？派車送您。」春殷勤地侍奉左右。
「了，一走走。」
「外頭著雨呢，您當心淋著。」春連忙雙手捧著一把雨傘遞給韓博。
韓博接雨傘，平靜地謝，然後頭也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