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5 章 中原故事

窩在這又臟又亂的營帳里，曼妃嫣死的心都有，也不知過了幾日幾時，也沒有人來送食物和水，餓得她前胸貼後背，稍微挪動一下身子，渾身骨骼疼痛欲死，綁得太緊了。

大汗究竟是何意思？要殺她就痛痛快快的，這樣子折磨她，要到幾時方休？

正在心中抱怨，門忽然被打開，強烈的光線從門上湧入，刺得她一陣閉眼。

是阿史那默督。

他帶了羊肉和馬奶酒，走過來解開她身上繩子，曼妃嫣艱難坐起身，撫摸著疼痛的手臂，頹喪地嘆氣：「默督，謝謝你能來看我。」

阿史那默督坐在榻上，嘆口氣，「你這姑娘就是太固執了，才惹得我們大汗這樣生氣，我們大汗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就知足吧！」

曼妃嫣眼波盈盈，「默督，其實我在中原，已經有丈夫了，我不能再嫁人了。」

阿史那默督有點好奇，「你在中原有丈夫了？那他怎麼會允許你獨自一人前來邊塞？」

曼妃嫣張了張嘴，不知如何解釋，嘆息一聲，「我有難言之隱，反正我已經成親了，我有丈夫。」

阿史那默督不以為然，「在我們大漠，這都根本不算什麼，你成親又如何，有丈夫又如何，只要是我們大汗看上的女人，他就一定會擁有的。在我們草原上，可不流行你們中原人的那一套貞潔觀。」

曼妃嫣張大天真雙眸，「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將生不如死。」

阿史那默督微微一笑，「趕緊吃東西吧！這羊肉和馬奶酒涼了，可就不好吃了，會鬧肚子的。」

曼妃嫣臉上流露一片感激之色，「多謝你。」

看她填飽肚子，阿史那默督站起身，「跟我走吧！」見曼妃嫣詫異的看向自己，解釋，「大汗要召見你，你隨我同去吧！」

曼妃嫣雖不情願，但是他也是奉命行事，如果自己不從，只是在為難他，不知大汗會將她怎麼樣，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跟着他緩緩穿過無數帳篷，來往牧人不由朝她多看幾眼，她渾身一件少年人中原衣衫已經破爛不堪，衣不蔽體，實在是有些尷尬。

來到大汗的起居營帳，見他正背對門口站着，看眼前豎立的草原地圖。

此時東胡正是全盛時期，所佔疆域極為遼闊，東至大興安嶺，西抵西海，北越北海，南接阿姆河南，東西跨域長達九千里、南北跨越長達七千里的廣茅領土。疆域內山脈起伏，大河縱橫，馳騁天地大美，的確是水草豐美之所，英雄輩出之地。

阿史那默督小聲：「大汗，人我已經給您帶過來了。」

阿史那謨邪回頭，看一眼，向他擺擺手，阿史那默督退出去。

曼妃嫣上前恭敬行禮，「見過大汗。」

阿史那謨邪頷首，眼中流露譏誚，「怎樣？那個又臟又亂的營帳，睡得可還舒服？」

曼妃嫣抬眉瞧他一眼，「實話實說，並不舒服。」

阿史那謨邪哈哈大笑起來，這營帳里回蕩的都是他爽朗的笑聲，「這就是不從我的後果。」

曼妃嫣鼓起勇氣迎視上他目光，「不知大汗準備怎麼處置我？」

阿史那謨邪繞着她緩緩走了一圈，上下打量她，笑道：「你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這麼漂亮的女人，我可不想眼睜睜看着溜走。我想納你做我的王妃，讓你永遠留在我的東胡王庭。」

曼妃嫣並不怯弱，而是直接表達自己的不情願，「我在中原已經有丈夫了，大汗最好不要如此強人所難。」

阿史那謨邪回身來，看她，「哦？你已經有丈夫了！」

曼妃嫣堅定點頭，「以我們中原人的習俗，除非是丈夫將我休了，或者是我們和離，否則是不能再嫁的。」

阿史那謨邪哈哈笑道：「原來如此，但那也是你們中原人的習俗，在我們草原，只要我搶了你，那你就是我的新娘。」

曼妃嫣搖頭，「人人都說我美貌，但卻不知道這種美貌是一柄雙刃劍，誰擁有了這種美貌，都會惹來災禍。」

阿史那謨邪不言，靜靜瞧她半晌，笑道：「我是這個草原上的主人，已經征服了這草原上的各個部族，又會惹來什麼樣的災禍呢？」

曼妃嫣眼眸認真，「雖然你已經是漠北的大汗，但是也要留意那些心懷叵測之人，他們恨不得隨時將你拉下大汗的位置，這卻是不得不防的。」

阿史那謨邪產生興趣，「哦？那你倒是說說，丟失大汗的位置，和擁有像是你這樣美貌的女子，又有何關聯呢？」

曼妃嫣看他，「大汗的位置已經很讓人羨慕，如果身邊再接二連三地擁有美貌的女人，必使旁人產生忌妒，更加增強要謀害您的決心。您在明處，別人在暗處，卻是防不勝防的。在我們中原，有過太多這樣的例子，都是血的教訓。」

阿史那謨邪很是開心，轉身坐在一張牛皮椅上，邀她同坐，笑道：「那你倒是說說，在你們中原，有過哪些這樣的例子？」

曼妃嫣謝過之後坐在他對面的牛皮椅上，溫柔道：「在我們中原，有一位美人，名叫楊玉環，她是皇上的貴妃，正是因為絕色的美貌，皇上愛得神魂顛倒。當時有一位邊將，名叫安祿山，他也覬覦貴妃的美貌，同時也嫉妒皇上坐擁天下的財富，便發起可怕的戰爭，史上稱之為「安史之亂」，這場災難差點顛覆整個國家。這就是君主痴迷女色的後果，不得不防。」

她藉此諷諭，阿史那謨邪也並非粗笨之人，完全聽出她話中之意，點頭微笑道：「聽起來確實是這麼個道理，那是否還有其他例子？這畢竟也並非常有之事！」

曼妃嫣道：「這樣的例子在中原的史書上比比皆是，還有寵愛妲己的紂王，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大汗是否知道，有些女子，是敵國派來的鑽營弄巧者？」

阿史那謨邪眼中產生濃厚興趣，「還請你為我講解。」

曼妃嫣溫和敘述：「比如在中原春秋末期時的西施姑娘，便是比較早的有名姦細。越國與吳國發生戰爭，越王勾踐失敗，被擄至吳國，當了三年的戰俘，受盡了非人的折磨，但他曲意逢迎，獲得吳王的信任，將他釋放回國。他將越國美人西施送給吳王夫差討好，以麻醉他的鬥志，在吳王日漸墮落之時，勾踐用二十年時間努力發展自己的國邦，最終發起對吳國的戰爭，並獲得勝利，吳國因此而滅亡。在這場戰爭中，西施為越王的成功拖延了充足的時間，難道還不夠可怕么？」

阿史那謨邪點頭，微笑：「沒想到你一個小小女子，對你們中原過去發生的事，如此了如指掌。」

曼妃嫣低眉，「如果大汗您了解其中的利害，就斷然不會再納我為妃。中原的佛經中雲，色乃惡魔，欲乃貪念，迷眼於繁花景象，容易使人心墮落，讓人心中產生痛苦。大汗您是這草原上的雄主，通過自己的努力達到了人生的巔峰，就更加要當心，千萬不能因小小的疏忽而一敗塗地。」

阿史那謨邪大笑起來，心中暢然，「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還從未有人跟我說過這樣貼心的話。我真恨不得將你永遠留在身邊，讓你給我講一輩子中原的故事。」

曼妃嫣搖頭，「可是我並不能永遠地留在大漠，我在中原還有親人，我的爹爹已經年邁，我未能對他盡足孝道，已是我的過失。」

阿史那謨邪含笑看她，見她眉眼盡斂憂愁，說不出的嫵媚優柔韻味，半晌才道：「沒想到你還是一個孝順的女子。不過我真要好好考慮考慮，放棄你，我會不會後悔。」

曼妃嫣道：「大汗，您在這草原上承襲天命，是難得一見的雄主，沐浴在遼闊的天地間，心胸也必然是極寬廣的，我知道你不會後悔，你會為自己今日的決定而感到驕傲。」

阿史那謨邪點頭，沉思良久，忽然道：「既然不能做夫妻，不知道你肯不肯做我的朋友？」

曼妃嫣訝異，心中湧起一陣激動，「大汗，你同意放我離去了嗎？」

阿史那謨邪含笑點頭，笑道：「你是與眾不同的女子，我不想做傷害你的事，既然你一心想回到中原去，那我就成全你。不過，我希望你能在我的王庭多盤桓幾日，讓我盡到地主之誼。不知你意下如何？」.

曼妃嫣歡喜不已，「大汗您能這樣做，我真的很高興，我當然願意接受您的邀請。」

阿史那謨邪舒暢一笑，道：「那這些日子你就跟我好好地講一講你們中原的故事，因為我發現，我對你們中原好像產生更濃厚的興趣了。」

曼妃嫣激動點頭，「好，我一定知無不言，將我從書本上看到的故事，都講給你聽。」

阿史那謨邪站起身，一身耀目鎧甲晃得曼妃嫣眼暈，抬頭看着高大魁梧的他，心中對他的好感真是急遽上升。

阿史那謨邪瞧着她俏麗容顏，卻難免在想，這樣的女子，卻不為我所有，實是可惜。她那位中原的丈夫何其有幸，能娶她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