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吻

第 63 章 吻

我站起身,扶著先生進了病房,把自己猝然的情緒給平息了以後,才琢磨著開口,對先生的問題避而不談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如果說「沒什麼」只會顯得太過敷衍,如果誠實說話又有點嫌自己命長,我一時腦子裏也想不到什麼完美無缺的借口,只好道:「是我在練戲,先生,後期的拍攝任務重,所以我剛看見孔宵來了,就想着自己先在外面背背台詞代入一下,您剛一出來我還沒轉得出來。」

先生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哦,是這樣啊。」

「先生,我剛下去買了把剪刀,我給您洗個頭,然後幫您修一下頭髮,好嗎?」我笑道。

「你還會剪頭髮?」先生驚訝道。

「只會簡單地修剪,因為我看您那邊頭髮在您看書的時候有些遮眼睛了,您要是不放心,我就幫您修一點點,回頭出院再去讓理髮師修一下。」

先生搖搖頭,似乎並不擔心我把他剪丑,也對,先生這樣的臉不管我怎麼操作應該都不會把他剪丑了,他往洗漱的房間走,很放鬆道:「沒事,你會剪的話那就剪吧。」

我搬了把椅子進去,讓先生坐在椅子上往後仰頭,調好水溫先濕了他的頭髮:「水溫怎麼樣,先生?」

先生「嗯」了一聲,表示水溫合適,我小心地把他的頭髮撩起來,手指拂過先生的額際,固定住頭髮,用水把頭髮全部打濕,先生閉着眼睛,優雅地長眉斂著,因為仰頭,下頜的線條流暢而充滿力度,他引頸的樣子讓我有些想去摸他的脖子,還好我理智尚存,及時忍住了。

我確保先生的頭皮也被濕透了,才把洗髮膏按在頭髮中部上小心揉搓,把泡沫打開延展,緩慢揉按先生的頭皮,成梳地把他微卷的黑髮全部都多梳理了幾遍。我洗得兢兢業業,還想順便幫先生把頭部按摩給做了,像個髮廊專業洗頭妹。

先生被我按著按著突然笑了。

我疑惑地停下:「怎麼了,先生?」

先生搖搖頭:「只是覺得你洗頭洗得比我好多了。」

「您還幫別人洗過頭?」

先生「嗯」了一聲:「很年輕的時候,有位朋友也因槍傷住院了,他說自己的頭皮太癢了,非要逼着我給他洗頭,我讓他趴在浴缸邊上給他洗了,但那個時候的我不是很有耐心的人,很少去問他的感受,所以只是洗個頭而已,卻水溫不是涼就是燙,還讓他眼睛進了泡沫,他是個很愛美的人,因為覺得我洗頭的時候太不可救藥,在住院期間把自己剃成了寸頭。」

「他為什麼不換個人來幫忙呢?」我問。

先生笑了笑:「他是很挑剔的性格,不喜歡別人靠近他,那個時候我們比較相熟。」

「看來是很要好的朋友,您們現在還聯繫嗎?」我好奇地問。

「早不聯繫了。」先生閉着眼睛淡淡道。

我「哦」了一聲,語氣很遺憾道:「那還挺可惜的。」

雖然我嘴上這麼說,但心裏完全不這麼覺得,那種先生人生里的過客最好不要停留太久,以免佔據先生太多精力,即使是讓先生太過在意的兄弟也難免會讓我心生介意。

「沒什麼好可惜,」先生閉眼拍了拍我的手,似乎是覺得完全沒有在傷感的我好像在傷感。

我配合地「嗯」了一聲,問道:「方便問一下您和朋友為什麼疏遠了嗎?」

先生沉默了一會兒,笑道:「大約是我們發現互相對於彼此也不過如此的時候吧,就像是電視劇里演的那樣,雖然有些情誼很珍貴,但是總有其他東西足夠把它變得不值一提。」

我意識到先生的這番話,正是先生多疑薄情價值觀的體現,我不相信先生本性如此,先生如果真的是薄情冷漠的人,就不會隻身犯險,可先生要是重感情的人就不會講出這番話。

我沖乾淨先生頭上的泡沫,想說些什麼,可漂亮話說起來當然容易,但有時候卻很虛假。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樂樂,」先生睜開眼睛,我低頭對上他的眼眸,只覺得那雙深沉而平靜的雙眼裏裝的是足以讓我陷落的萬丈深淵和無底深潭,那平靜的表面下,隱藏着如此濃厚和無法琢磨的黑暗與深度,足以讓我眩暈和迷惑,也讓我好奇。

「相信什麼本來是沒有對錯可言的,就像是是否信仰宗教一樣,那些忠誠的信徒也只是在尋找內心的寄託,」先生拍拍我的手,「相信真心、真情這些美好的東西是一件好事,我希望你永遠不會遇到要懷疑它們的那一天。」

我摸摸先生的手,低頭吻了吻他的指節,低聲道:「我真希望先生有一天也能相信它們。」

先生笑道:「我是信的,如果一個人多疑到要懷疑身邊所有人的心意,那未免活得也太可憐了。」

「只是我在付出我的信任的時候,也已經想好了如果被辜負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我放在賭桌上的賭注是什麼我一清二楚,所以即使輸了也不會覺得猝不及防。」

我理解道:「那看來我可以做的只能是希望先生在那個賭桌上可以一直贏下去。」

即使這個願望是奢望,誰不能保證先生永遠都賭贏,但起碼在我這裏,絕不會讓先生輸的。

先生笑了笑,又拍了拍我的手:「對了,樂樂,我打算出院了,有些事需要收尾一下,你回去拍戲后,就再等我聯繫吧。」

我忍不住皺眉,急聲道:「您的傷還沒好全,這才多久就出院?」

「沒事,平時注意一下就好,在醫院呆的時間太長也不方便。」先生避重就輕地把我擦拭他頭髮的毛巾按住,我扶着他站了起來,他的一隻手捂住傷口,寬慰我道,「我知道你可能會擔心我,之前我和合作做了局把邢老三的人聚在一起抓了起來,但還有一些漏網之魚。」

「那個販毒團伙?」我感到一陣脫力,強自鎮定地把自己杵在地上看着先生。

先生點點頭:「我聽賀禮講了,你是看到新聞猜到我回來了。」

「是,新聞上的人雖然帶着頭套,但我下意識覺得那個人就是抓我們的人。」

「賀禮很驚訝,沒想到你這麼敏銳,他本來應該是沒想那麼就早告訴你的,畢竟事情的結果無非就是兩個,他本意應該是想等事情塵埃落定再通知你,一定是你當時太擔心我,以至於讓他改變了主意。」先生的語氣輕鬆,說起這件事情就像是在說一件跟自己壓根無關的事情,可是明明和失神擦肩而過的人就是他,

我對一切都還歷歷在目,我低頭捂住眼睛,尤記得當時老闆在電話里暗示先生的狀況不好時,我有多絕望,也記得當先生躺在重症監護室里,我在外面又是多麼地無助和度日如年,想到先生在我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犯陷,又差點死掉,我真的覺得那種只能等待命運宣判自己是不是要失去所愛的感覺太可怕了。

我真的不想再經歷那種狀況了。

先生從病床上醒來的時候,我就下意識把這些煎熬拋諸腦後,也不想跟先生說我當時的心情,只顧著享受失而復得的欣喜,想叫他胖點,想叫他吃好喝好睡好,可先生說他又要再……去解決那些人,我……

林岱本來是從不會對情人告知去向,甚至說自己在做什麼的,畢竟只是打發時間的玩物,彼此之間也毫無情誼,而且對無關緊要的人告知自己的動向也不是什麼謹慎的做法,本意是怕小孩擔心才多說了一句,沒想到似乎收穫了反效果,但看着小孩低頭捂眼,難掩顫抖的身軀,他便想起在倉庫里的時候,他讓小孩離開時,小孩也是這幅低頭把臉埋進膝蓋,似乎不想讓人看出他情緒的樣子。

他不由地把人拉到懷裏,輕輕拍了拍小孩的脊背,多說了幾句:「沒事的,和上次不一樣,我這次什麼事也不會有的。」

我搖搖頭,抱住先生的脖子,林岱感覺到了脖子上一股灼人的濕意,他嘆了口氣:「你都要變成哭包了,樂樂。」

我一言不發,收緊了胳膊的力道,先生把我攏在懷裏,耐心地拍着我的脊背,以作安慰。.

林岱一手摟着小孩的細腰,一手拍着他的背部,溫聲道:「本意是想讓你不要擔心的,反倒把你惹哭了,我覺得很愧疚。」

「您只會說這種好聽的話,但卻根本沒有好好愛惜過自己。」我哽咽道,「您還沒有好全……」

小孩說出的這句話,滿是疼惜和抱怨。

林岱聞言捧起小孩的臉,一張哭得很好看的臉,如果這是一部電影,小孩的淚臉足以成為一部電影的經典鏡頭,被淚水打濕的睫毛成綹后更顯濃密,聚起水霧的整個眼眶周圍和鼻尖都是一片暈紅,白皙的臉龐就如同被抹了大片桃紅色的胭脂,淚盈於睫的樣子很可憐,那被勾勒出來的眉眼哀憐地皺着,讓人覺得揪心,他彷彿知道怎麼哭讓人心軟難過一樣,林岱也的確被他哭得有些沒有辦法。

林岱甚至生出了個從未有過的想法,他曾經覺得有些人養了合心意的情人就變得沉迷美色,荒唐度日,那些小情人只是吹吹枕邊風就叫那些男人變得上頭又愚蠢這件事,實在是可笑至極,可看着現在傷心的小孩,他突然覺得若是有辦法讓小孩開心,即便是有些荒唐,他也未必會拒絕。

我扭過臉躲避先生的眼睛,我雖然在先生面前掉眼淚過幾次,但沒有哭成這樣過,說出口的話都是斷斷續續的,我覺得丟人,就想要掙脫先生的懷抱到洗漱間洗把臉:「先生,我,我去——洗臉。」

林岱按住手下的腰肢,不肯放人,他抬起一隻手用拇指緩緩擦掉小孩眼下的淚水,小孩的臉是光滑溫軟的,淚水明明是濕熱的,卻讓林岱覺得灼燙,小孩被淚水洗過眼睛如同瀲灧的波光一般讓人心旌搖蕩,他看着自己的樣子專註而慌張,一種從心底冒出的難以自抑的熱癢促使林岱按住小孩的脖子,將他那張熱桃紅混著冷雪白,黑鴉羽摻著清露珠般的臉湊到了自己的唇邊,他的唇瓣微微一動,鼻尖彷彿嗅到了小孩眼邊上的濕熱氣兒,也察覺到了小孩眼睫上的那一絲羞怯和不解的顫動。

林岱用自己乾燥的唇瓣輕輕吻了吻小孩的哭濕了的眼睛。

按着他肩膀的手顫抖地抓緊了他,力度大得讓林岱感覺到了一絲痛意,可懷裏的那副身軀卻急切而熱誠地靠了過來,交纏的急促鼻息讓林岱終於意識到了當心底的酸脹和麻癢襲來的時候,他不解而有些焦躁於該如何解決的時候,他早該如此,早該如此……

這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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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好難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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