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獻祭！獻祭！
意識不斷墜入天穹。
明明是在向上，可李晟卻分明感覺到自己在不停向下墜落。
沉入地表，沒入地殼。
直至那永無人類成功抵達的無盡深淵。
群山顛倒，李晟站在鏡湖邊緣。
頭頂是墜入湖面的群星，光輝被拉扯、分離成絢爛的七彩色。
倒映在腳下，化作光怪陸離的世界。
腦海中，那即將被拋入回憶角落的記憶碎片陡然升起，組成了支離破碎的夢。
這裏……
他夢見過！
心中的驚恐瞬間漲潮，幾乎沒過李晟的頭頂。
他手腳冰涼，夢境的碎片不斷閃現。
湖水翻湧。
濤聲打斷了李晟的回憶，平靜的湖面上，一頭塵世游曳者浮出水面。
它觸手修長，只是輕輕一揮，巨大的岩石瞬間被其抽成碎塊。
李晟瞳孔擴大。
實質般的目光鎖定了他。
砰！
李晟消失在原地，一個草人裂成碎片，斷成兩截的骨片落在地上。
只是一道目光，直接報廢了李晟手裏僅存的一枚，用來保命的替身草人。
遠處，他的身形被強行擠出虛無，臉色難看。
這處時空鎖定了他，讓他無法繼續躲藏在命運的暗面。
恐怖的怪物已然追了上來。
「見鬼！」
他現在處於迷霧所在的異度時空，這裏的塵世游曳者是完全體！
跑不掉了。
懷裏還剩下一瓶高明給他的恢復藥劑，李晟手握羅盤，一把抓住了高明和他相連的命運絲線。
他必須找到對方！
咔嚓——
李晟抽出腰間的左輪，拇指打開機擴。
撲面而來的怪物，突然消失了。
它毫不遲疑的化作白霧，根本不給李晟半點兒瞄準的機會。
完全體的塵世游曳者，可不是那些未曾降臨現實的虛影能夠比擬的。
「逃？」李晟后牙緊咬。
他的確害怕子彈不能命中，但這種情況並不包括怪物提前躲避。
調轉槍口，他直接對準自己的心臟。
砰！砰！砰！
連開三槍，高明都沒有存貨的子彈被李晟瘋狂消耗。
羅盤旋轉，命運絲線在李晟眼中無所遁形。
命運調換。
他的精神力直接削減了大半。
迷霧突然凝聚，怪物從中落下，他的獨眼被子彈擊碎。
李晟目眥欲裂，抬起左輪，瞄準怪物的頭頂要害。
砰！
秘銀子彈，對於高明來說都是沒有存貨的貴重物品。
但面對完全體的塵世游曳者，居然需要開四搶。
現在，他只有一發秘銀子彈了。
但還沒等李晟鬆口氣。
不遠處的湖泊里咕咕冒出了氣泡。
一頭，兩頭，三頭……
密密麻麻的塵世游曳者接連浮現，徹底超過了李晟眼睛所能識別的極限。
帕米高原上的怪物，只不過是九牛一毛。
「結束了嗎？」
李晟不知道，命運好像拋棄了他。
就像是一個喜歡惡作劇的傢伙，在給你展示了一角僅存的希望后，圖窮匕見，將更絕望的黑暗全部壓在了你的頭上。
就算是高明還在，能對付幾隻。
三隻，五隻？
但這裏的怪物，何止上百。
「快過來！」
狂風略過大地，一隻乾枯的手臂抓住李晟的衣領將他拖入後方摺疊的空間。
這是一片扭曲的封閉時空，透過空間邊緣，李無窮無盡的塵世游曳者已經爬出了鏡湖，滿山遍野全是它們的身影。
高明大口喘息著，右臂已經萎縮成了枯枝。
「李先生，你怎麼進來的？」
高明的狀態很差，他嗓音嘶啞，渾身被一件漆黑的長袍包裹，表面綉著古奧的鎏金花紋，最恐怖的是他的腹部。
繃帶的包裹下，鮮血侵滿了他全身衣衫，這種出血量，一般人早死了。
看見高明的狀態，李晟的心情又低沉了下去，他搖搖頭，語速極快。
「高教授，我怎麼進來的不重要。你有找到關閉節點的辦法嗎？」
「這裏是節點內連接的異度時空，塵世游曳者的巢穴。」
高明神色萎靡，每說一句話都要喘口粗氣。
「原本我是打算在現實世界直接破壞節點的穩定性，讓其自我崩潰。但我沒有料到，迷霧對現實的侵蝕的程度遠超我的想像，節點居然已經成為了橋樑，主體部分被異度時空吞併了。」
他指了指四周扭曲的空間。
「這裏就是節點的核心，只要破壞該處時空的穩定，七個節點失去平衡，迷霧對現實世界的侵蝕就能結束。」
「會有什麼後果嗎？」既然高明知道方法卻一直不動手，那這樣做一定會引發某種連鎖反應。
「我們現在所在的扭曲節點處於異度時空和現實的橋樑上，一旦我開始破壞，這處節點就會失去效力，讓我們暴露在塵世游曳者面前。」.
高明嘆了口氣。
「而我要破壞節點，必須有足夠的時間。」高明指著腹部的傷口，苦笑道：「我之前嘗試過，但失敗了。」
時間。
現在最寶貴的就是時間。
迷霧已經快徹底侵蝕現實了！
李晟看着高明。
「教授，只要給你充足的時間，你能成功嗎？」
高明沒說話，他和李晟四目相對，後者的目光澄澈，毫無半分退讓。
「李先生，你想做什麼？」
「教授，試試吧。」李晟站起身子，他掏出高明給他的最後一瓶藥劑，一飲而盡。
「我會給你爭取時間的。」
已經沒有別的路了。
迷霧徹底擴散的結果，就是會讓帕米高原，到處都是這些怪物。
無人能活下來。
「好。」高明不再多言。「李先生，我會儘力的。」
他腹部的傷口又開始淌血，直到這時李晟才發現，高明斗篷下的後背同樣染血，他的腹部被貫穿了。
「李先生，你準備好了嗎？」
「開始吧，教授。」
李晟緊握羅盤，天眼洞開，看清了他和高明的命運細線。
高明雙手插入節點。
他渾身的長袍被狂暴的精神力陡然掀開，露出高明渾身佈滿肉芽的身軀。
肌肉塊塊隆起，血管好似有生命力般在皮下蠕動，一根根肉芽冒出他的皮膚，彷彿結果的樹梢。
呲——
大片血肉被高明撕下，直接扔出了扭曲節點之中，他的動作奇快，胸膛上很快只剩下累累白骨。
咚咚，咚咚。
心跳聲宛若鼓點響起。
即便李晟已經有了強大的心理承受力，但依舊被高明的模樣嚇了一跳。
一個完全由金屬製作的馬達在高明的胸膛內發出咆哮，露出其中千瘡百孔的身體。
但李晟完全沒有驚訝的時間。
嘩啦一聲。
節點扭曲的時空破碎了。
無數冰冷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
「李先生，靠你了！」
高明瞳孔緊縮，他另一隻手下意識抬起，似乎已經看見了兩人被怪物撕碎的未來。
無須高明開口，李晟牙關緊要，精神力如開閘泄洪般湧入手中的羅盤之上。
命運，轉動。
詭異的一幕發生在肉眼不可及的世界。
尋常人的命運都是向著四方延伸，和世界產生共鳴。
但此刻，在李晟借用命運羅盤的操控下，他和高明的命運絲線，居然不斷盤旋，無限延伸的命運在更高的唯獨不斷靠攏。
最後竟然首尾相連，宛若一條水銀般流動的銜尾蛇。
陡然失去目標。
滿山遍野的怪物開始了暴動，獵物突然丟失，單一的腦迴路讓它們開始瘋狂的尋找。
瞬間。
白霧擴散，成百上千的怪物出現在了李晟和高明旁側，不斷搜尋着眼前的空間。
大顆大顆的汗水從李晟臉上滑落，他死死盯着頭頂上空，那不斷盤旋的命運絲線。
命運形成閉環，除非那些怪物也有命運側的能力，否則無法發現他。
精神力的消耗宛若開閘泄洪，而李晟也並非巫師。
「李先生，你還好嗎？」
高明看出了李晟的狀況不對。
雖然他完全不明白李晟如何做到讓他們在怪物中隱身的，但從後者顫抖著，即將乾枯的精神可以看出。
這種狀態維持不了多久。
而李晟回頭，眼中已經沒有了高明的身形，只剩下一團蠕動的血肉。
對方的狀態也不比他好。
「教授，您抓緊時間。」李晟連說話都艱難無比。
他看着面前的怪物，只期待他們快點搜查完這一片區域，就立馬離開。
然而這些塵世游曳者就是死腦筋，他們一直徘徊在李晟四周，好像打定了注意要等他從隱藏中暴露。
五分鐘過去了。
李晟的精神力已經枯竭，盤旋的命運開始不穩。
他無力操控，突然一根命運絲線脫離了控制，輕輕觸碰到了一頭怪物。
「吼——」
恐怖的音浪衝擊而來，李晟張口噴出猩紅鮮血。
命運粘連，讓那頭怪物的攻擊觸碰到了他。
這一下，彷彿捅了馬蜂窩，無數怪物學着同伴的動作，發出震動空氣的怒吼。
這樣下去不行！
精神乾枯，意識逐漸模糊。
怎麼辦？
李晟滿眼凶光，眼瞳中閃爍著非人的瘋狂。
「想要？那就拿去！」他握住自己的手掌，面容猙獰。
咔嚓——
小拇指被他自己應聲掰斷。
「獻祭！」
這是算命先生避凶能力最殘酷的用法，獻祭自己換取躲避災禍。
「嗯！」李晟嗓子眼發出一陣悶哼。
十指連心，鮮血滴答流下。
但這時的李晟已經徹底發狠。
血？
不能白流！
統統給我獻祭！
命運的細線再次變得穩固。
而怪物們卻毫無覺察，依舊全方位攻擊者四周空氣。
「我當要看看，是我先死，還是你們先累死！」
他的眼神癲狂，疼痛不但刺激着他的靈智。
五分鐘過去了。
命運的細線再次變得不穩。
「再來！」
獻祭！
這次是無名指。
就算我是薪柴，在燃燒完前也能等待黎明的到來！
獻祭，獻祭！
另一邊，高明看着狀若瘋魔的李晟。
他果斷刪去了自己剛才的記憶，再也不看向身後。
獻祭。
這是邪教徒才會使用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