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第 159 章

第 159 章 第 159 章

宋文衡抬手接茶的動作頓住了,他看向柳簡,良久,終於不甘心道:「是因少卿嗎?」

這倒是讓柳簡詫異了一下,她低了頭:「無關少卿,只與我有關。」

「那是為何?是我有何不足,使道長不願嫁我?」

柳簡抬起頭:「是我身有頑毒,時日無多。」

她面色很是平靜,她捲起了袖子,褪下手腕間的金線手鐲,伸出手腕送到宋文衡面前:「世子習功夫,想必也曉一二醫理,可查我脈象,便知我此言是否是真。」

她腕如皓月,清瘦得厲害,只是那樣舉著,便教人覺得易折。

宋文衡將信將疑,猶豫了片刻,終於抬起手按上她的脈搏。

縱他不知岐黃之道,也知這脈象紊亂並非尋常中。

他抬頭望向柳簡,柳簡收了手,拿了先前褪下的金線手鐲戴上,此物是她與時玉書同在東市走時瞧得的玩意兒,時玉書瞧她多看了兩眼,便順手替她買下,又以紅線結了福結,晃晃悠悠又墜了幾個金魚、竹葉一類的金墜子,戴着便就見熱鬧了。

宋文衡從她腕上收回目光:「所中的,是什麼毒。」

柳簡如實相告:「朝暮。」

「可有解?」

「若有解,怎會是時日無多。」柳簡淺淺笑着:「所以,我不能嫁給世子,與旁人無關,只是我自己的緣故。」

宋文衡沉默了少時:「這樁婚事,你說了不算,我亦說了不算,但娶道長,是我心之所向,道長身上的毒,我會求盡天下名醫。」

「可我的心之所向,並非是世子。」

聞得此言,宋文衡詫異抬頭,他不敢置信:「什、什麼?」

柳簡卻是無懼:「都說這世上薄情人多,世子聞我身有奇毒,仍不願棄,我很感激,可恕我仍無法應下這樁婚事。」

柳簡伸手扶了一下頭上,發間那枝白玉簪凝結溫潤,這是在容州時時玉書相贈,那時宋文衡化名文祁,相隨左右,也是知曉的。

見得此動作,宋文衡再忍不下去,他站起身,在柳簡送過來的冷靜目光中,他略有失措,可此時也都顧不得了,他努力壓住心口的滲出的嫉妒——或許早在他不知的時候,他就已經嫉妒起那個可以明目張膽伸手扶著柳簡下馬車的清貴公子了。

「我說了,這樁婚事,你我皆做不得主。」宋文衡壓低了聲音:「今日來的是我,我心慕道長,故此今日之言,我願守口如瓶,但他日在旁人面前,縱使不喜,也望道長莫再有今日之辭,哪怕……哪怕只為全了我的臉面。」

他拂袖而去,顯示已是氣極。

柳簡回頭望了一眼便又喚了老僕將先前收拾的紙張拿出來。

林七司抱着劍走上長廊,瞧著倒是像有話要說,柳簡拿了筆,回憶著當日跳下湖中去救柳娘子的奴僕,她滿不在意地開口:「皇后困我於燕子樓,便是知曉我不願屈於這婚事,即便是你將我的話報與娘娘,她也不會有責罰。」

林七司也覺有理,點了兩下頭便坐到長廊一側閉目養神。

她將記得的所有人一一寫下,突然筆停了一下,她歪著頭:「二公子身邊的奴僕……也去了嗎?」

她努力地回想,卻只記着那人在柳娘子落水后再未出現,想起宋星衡對柳娘子的態度,即便是柳娘子失了性命,也未見他有何反應,想來隨侍也不會下水吧。

她放下筆,看向林七司:「這張紙,可以送到大理寺嗎?」

林七司瞥了她一眼,並無動作,柳簡無奈道:「只是案子相關也不行嗎?」

「姑娘在樓中安心養傷便是,依眼下情形瞧著,這樁案子也沒有那麼着急。」

柳簡敏銳抓住了他的話。

沒那麼着急?

她抬頭望過去時,林七司似已察覺出失言,閉了眼睛也不再開口,柳簡卻生出些不安來,張口喚了老僕來,問道:「京都如今是什麼形勢?大理寺在查什麼案子?」

老僕抬眼望了林七司一眼,見其投過一瞥,倒是無太大的反應,他低了身子:「回姑娘的話,這幾日老奴都不曾出樓去,並不知外頭的消息。」

柳簡起身疾走向林七司,冷聲詢道:「你知道些什麼?」

林七司來了這麼些時候,卻是頭一回瞧見柳簡這般顏色,心中竟也慌了一瞬,不過一瞬后,他神色淡淡:「姑娘多心了……不過就算這京都之中有什麼事,也不會與姑娘有干係,姑娘只需要準備嫁衣嫁入祁王府便足矣。」

柳簡冷笑一聲:「林七司,你本為文臣之後,卻貪圖權貴,拜於皇後門前,不知你如今這副模樣,你那個才情斐然、自命清高的妹妹可知一二。」

林七司劍身微動,鋒芒便壓住了柳簡雪色的脖頸,他眼神眯起:「你怎麼知道……」

柳簡毫不猶豫地上前一步,縱使林七司收劍迅速,也不防利刃劃開她的脖頸,血色一下涌了出來,可眼前步步緊逼的女子卻恍若未察一般,在他詫異的眼神中,柳簡無畏抬起頭,目光如炬,灼灼刺著林七司的眼睛。

「你雖奉命守在此地,可你能困我一時不出這燕子樓,可能管我一世不踏出此地?」她壓着嗓音:「這燕子樓歷代的主子是何人物,你又以為我是如何承了這座燕子樓的,林七司,這世上有的是捷徑可走,但看錯了路,捷徑便是更快的走向滅亡。」

她盯着他:「皇后只限我於燕子樓,可曾說過不允我知曉外事?」

林七司皺了下眉頭,片刻后又笑道:「柳姑娘巧舌如簧,確實有娘娘三分風華,方才那不要命的模樣連我都生出了些懼意來了。不過我曾聞先生一句話,叫作「七情六慾,皆為軟肋」,姑娘想知外事,必有牽掛,如此,即便表面再無懼生死,可未到生死一瞬,誰知真偽呢。」

柳簡看着他自得意的笑容,唇角亦勾出了笑容:「原來如此。」

她轉回身收了廊下紙卷抱在懷中,冷聲向合手候在一側的老僕道:「從今兒個起,這燕子樓一日不通外事,便一日不要送米食到我面前。」

她鄭重道:「今日的晚食,也不必送了。」

老僕抬起頭,顫顫道:「姑娘,你身子弱,又受着傷,哪裏能如此糟踐身子……」

柳簡抱着紙,在林七司冷眼瞧戲的目光下走進樓中:「林七司,你若敢入樓中一步,等再見皇后時,你交出的,只能是一具屍體……不信,你就試試。」

七情六慾,皆為軟肋。

柳簡餘光瞥得林七司停樓前的腳步,淺淺勾了下唇角。

林七司守在燕子樓,守的是活人,倘若她真有不測,自是無法向秋梧交待。

入了樓中,她才翻了柜子拿出傷葯將脖頸上的傷處處理了。

等得暮色時分,她推開了窗,靜靜候着一人。

樓下有了爭執的聲音,是老僕的指責聲,柳簡側耳聽了,身在高處,低下的聲音倒聽得不算分明,只隱隱聽着是老僕端了晚食來,路過林七司時晚食卻翻了去,老僕以為是林七司有意而為,便道是林七司有意為之,是報今日廊下之仇。

呼啦一聲,自窗外飛進一片紫色衣角,柳簡瞧著無人處,自樓上往下摔了個杯子,杯子落地,一聲清脆,吵鬧聲立刻止住了。

柳簡這才回頭關了窗子,見來人慾言語,忙指了桌上的紙。

千代靈擺了擺手:「莫憂,林七司習的功夫太鈍,打打殺殺還算是個高手,但辨聲識位便差了許多,小聲些說話他聽不着的。」

柳簡鬆了口氣,笑道:「那倒是我見識短淺了,只當他習了功夫,便應如公主與少卿這般。」

昨日她坐在窗前,突有一張紙條投入窗中,上面記了千代靈的今日之行,她先前借故與林七司吵了一回,便是為了千代靈可安然入內。

千代靈坐下,坐桌上的碟中拿了塊點心咬了一口,四周瞧了瞧,才注意到柳簡脖項上纏着的白緞:「怎麼了?」

「不是什麼要緊的。」她從桌上抽了先前所記的各家奴僕的紙張:「這是聽月別院那日下水的人,若無意外,殺害柳娘子的兇手,便在其中,勞煩公主送給少卿。」

千代靈看了一眼,將紙疊了收入袖中,她嘆道:「你這傷到底是如何了,怎竟至皇后都下令不允你踏出燕子樓了?」

柳簡倒被她這話問得茫然起來:「我被困燕子樓,是因為傷?」

「不然呢?」千代靈莫名看了她一眼,又頓了一下,她摸摸頭:「我先前不知,皇后竟這般維護於你,只是我倒覺得如此太小題大作些了,即便你傷重些,平日裏好些休養便是,怎還禁足呢?禁足也便罷了,還不允我們來瞧你,總是教人覺得奇怪的。」

柳簡垂下眼,她被困燕子樓分明是因與宋文衡的那樁婚事,千代靈為何不知?

她的不言語,倒千代靈的目光複雜起來,她實現落在柳簡腰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長,其實我去了趟樂坊,坊主與我閑話,說少卿身邊有一貌美女子,少卿甚是在意於她,我一想這描述,定然是你,那坊主說,說你有了身孕……」

身孕?

柳簡還在想着秋梧所行有異,一下被千代靈這遮遮掩掩的猜測所驚,在她震驚的眼神中,千代靈詳咳兩聲:「不、不會當真如此吧……不然,不然皇後娘娘對你此番禁足,我,我實在……你也莫急、我……咳、我等會就去時府,總不能等你顯懷了,再……時卿素日瞧著正人君子,怎能如此……總之,我是你的好友,是絕對不會教你受了委屈的。」

柳簡記起樂坊之行,忽而明了那日坊主所說酸果子是何意,再一想當初時玉書隱紅的耳朵,分明便是……

騰地一下,她臉漲得通紅:「什、什麼,我、我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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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大人請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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