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第 151 章

第 151 章 第 151 章

歸弦失蹤了。

在大理寺將余訣放回家的第二日。

歸弦非是良家子,入了京都,是不可擅自住到客棧的,因她是受柳娘子之邀,便是與柳娘子同住在樂坊之中。

時玉書從衙門拿了案卷,記起柳簡所敘,便著人去歸弦所說的住處去尋,然卻已人去樓空。

柳簡扶著腰從馬車下來,時玉書將手送到她面前,然柳簡懼於人前,不肯撐着他,只輕輕搖頭,笑着安慰道:「扶著少卿,我反倒忘不了痛,總在意著,便更疼了,還是罷了。」

時玉書有些失意將手收回:「那便走慢些吧。」

進了樂坊,十步一音,樂聲悠揚,柳簡不大通音律,聽得倒是高興,只許是多是樂師練習,常有章節斷開,又反覆,聽久了,也難免覺得無趣。

大理寺來問案子,又先前打過招呼了,可幾人都到了歸弦的住處了,依舊無人來迎,等了少時,時玉書著人去請坊主,才見了一青衣婦人不耐煩的走進來。

「大理寺不是來過一回了么,今兒個又來查什麼……哦喲,是少卿吶!」

柳簡聞聲向那婦人望過去,入目便是她戴在頭上那碩大的碧絨花,先是愣了一下,這才目光下移去瞧婦人的面容。

她不瘦也不胖,倒是比尋常婦人要高些,相貌勉強端正,只是嘴有些突出,唇又薄,無端便顯出三分刻薄來,衣裳簡單,只是綉著尋常花草,不過她手腕戴了一對金光的鐲子,份量不輕。

時玉書淡淡瞥了她一眼:「孫掌事對大理寺查案是有什麼不滿嗎?」

這位姓孫的掌事神色變了變,抿了下唇,像是解釋:「少卿,這樂坊中一日不知有多少雜事,我這手底下的丫頭小子們皮懶得很,一眼瞧不著便逮著機會偷懶……你們這查案歸查案,我不曾攔著,可你不能要我天天伺候你們吶。」

柳簡微微皺起眉頭,對這個無端撒着火氣的婦人有些不滿。

時玉書倒是尋常神色,也不瞧她,只道:「孫掌事每日要處理諸多的雜事,又須應付大理寺,想來確是辛勞,不如這般……」說到此處,時玉書眼神凌歷起來,他看向孫坊主:「今日本官便做了這樂坊的主,自今日起,樂坊之中大小事皆交付旁人,孫掌事……日後只須伺候大理寺查案即可。」

孫掌事先是愣住,后又怒起來:「時少卿,你在大理寺中作威作福便罷了,可你這手伸到樂坊中來,也得問問我們坊主……不過是個刑官,辦了些芝麻綠豆大的案子,倒將晦氣帶到樂坊來了!。」

柳簡挑了下眉,低頭去看窗子外頭,此處偏僻,幾乎聽不得前處的樂音,景緻也差得很,看起來這樂坊之中也未因柳娘子高看歸弦一眼。

跟着時玉書的兩人沉了面色,一人踢腿一人按頭,孫掌事當即便歪著腦袋跪到了時玉書面前。

她還不曾喊出來,樂坊坊主已從外頭小跑進來,還未瞧清屋內情形便先告罪:「實是抱歉,前廳樂娘們鬧了起來,小人來得晚了……」他的聲音突然被掐住,小心地上前行了禮才問:「這……」

「坊主救我……」

孫掌事艱難從被按到變形的嘴中吐出幾個字來。

時玉書瞄了一眼孫掌事,又看向坊主:「我倒不知,原來大理寺在樂坊中的聲名這樣差……辦些芝麻綠豆大的案子,一身晦氣……」

坊主當即明白了,心中又氣又恨,恨不得上前踹上那哼哼唧唧的孫掌事兩腳,他忙道:「少卿恕罪,這缺心眼的婦人近來喝了尿了,腦子都跟着犯著味了,今兒個我便將她打發了,大理寺掌刑斷案,是公道正氣,樂坊上下,絕不敢編排詆毀。」

時玉書未答話,孫掌事卻道:「十二年將至,這天下還不知哪個當老子,你怕他個小兒……」

坊主也也忍不了,上前就是一腳,踢得她眼淚一下出來了,坊主又道:「少卿恕罪。」

時玉書動了下手指,着意按著孫掌事的人將其帶出去:「今日所來,是為了柳娘子一案。」

見時玉書提起案子,坊主才松下一口氣,他連連應聲:「是是是,小人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柳簡見此間事了,也扶著腰走過來,她行路緩慢,時玉書又時而瞧上一眼,這倒是教坊主生了誤會,先是使人拿了軟墊進來,又將她的茶水換成了棗子一類的甜湯,他自以為極有眼色道:「夫人靠着這軟墊子坐吧。」

柳簡暗覺不對,才想反駁,時玉書先咳嗽了一聲:「柳娘子是何日來樂坊的?」

有案子開頭,柳簡便只得放下那一點異樣。

說起歸弦,坊主倒是不熟:「這歸弦姑娘啊,是一個月前到樂坊的,她身份特殊,樂坊也是看在柳娘子的面上才允她住進來的……可咱們這處多是住的樂娘,到底是身份有別,便着意她住在了此處,離前廳遠些。」

坊主想起歸弦,似是懊悔當日留下她,他搖了兩回頭,又嘆了口氣:「我聽柳娘子說她是畫畫兒的,雖流落風塵,卻與那些個女子不同,我雖不敢教她往前廳去,卻也使了人來伺候她,只是柳娘子卻推辭了,只道她畫畫兒喜靜,不喜歡人服侍,於是她這處,便常只有她一個人,此處連着後門,她出入也不必從前處走,她來了一個月,我也不過就見了她兩三回。」

時玉書問了後門所在,坊主引著幾人往外處走,歸弦的屋子旁有幾叢竹子,竹子之後便是臨街的一扇小門,小門虛掩,只有一把鎖掛在半側門上。

「本來這後門是老婦奴僕們走的,我擔心他們嚇著歸弦姑娘,便教她們走別的門了,此處鎖的鑰匙就放在歸弦姑娘那兒。」

柳簡走到門邊,伸手拉起垂下的鎖鏈,一隻細細的銅鑰匙正插在鎖眼中。

時玉書問道:「那柳娘子住在何處,是與歸弦住在一處嗎?」

坊主笑了笑:「柳娘子是什麼身份,怎敢教她住在這處哦,她是住在前處的,她性子好,常指導樂娘們手法,樂娘們都是傾佩她呢。」

柳簡想一事,溫聲問道:「既然柳娘子住在前廳,坊主可是常能見到她?」

「是。」

「她受邀去聽月別院前,可有異樣?」

「異樣?」

「比如說話比往日少,亦或是經常一人獨坐……」..

「……若是指這般的話,柳娘子那幾天倒是經常尋歸弦姑娘。」

柳簡疑着:「歸弦姑娘既然是收柳娘子之邀而來的,怎地她來尋歸弦還是異常了?」

坊主想了想:「其實歸弦姑娘初才到的那幾日,她們兩人也常聚在一處,偶爾柳娘子出門彈琵琶時,歸弦姑娘也會跟在後頭去替她畫像,可沒過幾天,歸弦姑娘便常待在屋裏頭了,柳娘子說是她在畫畫,道是莫要擾她,如此過了大半個月吧,柳娘子才去的勤了。」

有人探著頭遠遠瞧著,被大理寺的兩個黑衣小吏捉到此處來時,臉都嚇得白了,說起話來更是哆嗦:「坊主,前廳、前廳兩個姐姐,又為了琵琶,鬧、鬧起來了。」

坊主露出頭痛的表情,他連連嘆氣:「這幾個丫頭……這琵琶雖好,可重在技藝,怎一個兩個只盯着那面琵琶呢……」

來報信的那人低下頭,顫顫道:「畢竟是柳娘子的琵琶……」

柳娘子的琵琶?

柳簡望了一眼時玉書,時玉書立即明白過來:「是那件紫檀海棠花頭的琵琶?」

坊主點了頭:「自從前日柳娘子的死訊傳到樂坊裏頭,隔天那琵琶便被她們拿出來了,為了這事,都吵不了的,我勸了幾回,可誰都不願服輸。」

時玉書替坊主解了這為難事——大理寺將琵琶帶了回去。

樂娘們雖愛極了這琵琶,可誰也不想和命案同大理寺扯上關係。

柳簡由時玉書扶著進了馬車,坊主還不望送上一盒蜜餞:「夫人,頭些日子不適,吃點酸果子會好些的。」

時玉書耳際微紅,直接伸手替柳簡拒了:「大理寺辦案,不受吃食、不受金銀。」

坊主只得將蜜餞收起,一臉我知道但我不會告訴別人的神情,時玉書難得有些窘迫,匆匆也進了馬車,喚著隨行官吏一同回了。

中途幾人分別,柳簡同時玉書往燕子樓去,其餘人帶着琵琶往大理寺去。

柳簡倚在車廂中,溫聲道:「歸弦在京都之中,除了柳娘子當無相熟之人,如今突然沒了蹤跡,倒似明著宣告她與柳娘子之死有關聯一般。」

時玉書也道:「她住不了客棧酒館兒,便是回寧州,也須路引文諜,我方才已囑咐過了,大理寺會使沿路官兵留意她的蹤跡。」

柳簡卻搖了搖頭:「倘若柳娘子的死果真與她有關,她來京都月余、有無數下手的時機,無須挑在眾目睽睽之下……而且,柳娘子的死因,確是溺死無疑……」

她邊想邊說:「柳娘子死前,曾有一番話,倘若是歸弦,她要如何使得柳娘子心甘情願說出?」

可若與她無關,她為何會消失?

柳簡心中一直有一個猜測,但她不願承認。

沉月樓。

當初是為柳淮門所用的。

十二年。

是誰的十二年呢?

馬車停下,燕子樓檐角的鈴聲應風而響。

錦窗難眠。

一任西風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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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大人請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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