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第 150 章

第 150 章 第 150 章

宋安濟和宋星衡?

柳簡扭轉頭朝行廊盡頭望去,數日前曾在雲若寺后見過那名中年男人面上帶着和善的笑容,在她回頭的一瞬,他的表情染上了一絲詫異,須臾間那詫異又被臉上的笑容所替代。

宋安濟頭戴金冠,冠上鑲嵌渾圓的寶珠,暗生光芒,他一身黎色華裳,上綉仙鶴祥雲、壽松鳥雀,手襟處以金線滾著壓襟花紋,華貴得很。

比起祁王,宋星衡今日穿得就簡單多了,深紫色寬袖對襟衣,外罩煙青色外衫,神容乖覺,沒有半分張揚之態。

他瞧得柳簡時,亦是詫異,直至走到近處了,他那副吃驚的模樣還沒收起。

柳簡由老僕扶起,勉強朝着兩人行了一禮:「見過祁王爺,二公子。」

宋安濟伸手虛扶一把,他笑道:「道長竟是先生弟子,早知在雲若寺時,便當與道長長談……」

柳簡眨了眨眼睛,對於柳簡在京都中結交者,她只知一二,眼前這位祁王爺,當年並未參與江山之爭,柳淮與他,交情亦是淺淺。

可瞧如今這模樣……怎好像並非如她了解那般?

她咳嗽了兩聲,祁王忙教她坐下:「先前遞了帖子,本是決計明日來的,但聞道長昨夜被歹人所傷,擔憂道長,便提前了一日。」

他說着,使著身後拿着禮盒的家僕上門,柳簡隨意瞥了去,入目皆是上好的藥材,還有數個錦盒疊著,也不知內里裝着什麼。

老僕送上一盞熱茶,她端了杯子,熱氣氤氳中,她輕輕笑道:「無功不受?,上次測字的銀錢,二公子已經給過了。」

宋星衡才坐下,正眼神複雜打量著柳簡,冷不丁被柳簡將話頭扯到自己身上,後知後覺才答道:「這是父親送道長的……」

他遲疑了一下,忽然起身,合手向她行下一禮:「數回見道長,在下皆行止放肆,望道長看我年少輕狂不懂事,莫與我計較。」

柳簡挑了下眉:「數回?」她歪了下頭:「我與二公子,只見了兩回吧……」

宋星衡微愣,又忙道:「是兩回,一回在雲若寺后,我與父親測字;另一回便是昨日別院中……我言語之間多為冒犯,是我不是。」

宋安濟犀利的目光在二人間流轉一回,露了笑意:「原是我這兒子的不是,惹了道長不喜……」

柳簡不由更是詫異,她自然不會相信堂堂祁王如今的好性情是因與她簡單見了兩面,他如此,當是因柳淮之故。

只是一個身死八載余的人,值得他如此嗎?

柳簡不答話,又低頭抿了口茶,眼見宋星衡彎腰不起,她略略側了些身子讓了他的禮:「二公子多慮了,旁人如何看我,我並不在意,二公子昨日說了什麼,我也不太記得了。」

連累昨日在場一眾好友,如今只因他這兩句輕飄飄的道歉,她便釋懷,可不是辜負了昨日時淺知的維護?

宋安濟朝着宋星衡使了個眼色,招手喚他坐下,宋星衡似對柳簡漠視態度有些不滿,但意外地他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在落座時顯示有些小心翼翼。

她又向宋安濟:「多謝王爺的好意,昨夜傷處算不得嚴重,實在當不得王爺這般的重禮……」

「雲若寺后,道長也算得我與先生是為故交,如今先生已逝,我也只是想替故人照拂於她的弟子。這些,便當作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切,道長莫再推辭了罷。」

見他態度如此強硬,柳簡也不再強求,喚了老僕領人著禮物收下:「那便多謝王爺了。」

宋安濟今日來,好像真的就為探傷來的,細問了柳簡傷情,又詢了診治的大夫,一一得了答案,他才唏噓一聲:「先生舊時,最是體恤弟子,若知道長身作女兒,卻受了這樣的重傷,怕是要擔憂好幾日了。」

柳簡抬頭望向宋安濟,這個身份算是天下頂頂尊貴的男人,在談及柳淮時,是一副懷念、追憶、可惜的感情,真不知當年是怎樣的交情,才讓他八年余都對她念念不忘。

柳簡不免也生出些感傷來:「許是天妒英才,師父重疾而故,世上便再無她了。」

「師父?」宋安濟瞭然:「難怪秋梧肯讓燕子樓,原道長是先生徒弟啊……」

柳簡忽頓住,心頭的那一點感傷頃刻間消失無蹤。

只聽得宋安濟又道:「天妒英才,重疾而故……曾幾何時,我亦是如此認為……」

柳簡看着他,見他眼眶中閃著淚光,嘴唇用力地控制顫抖,她忍不住問道:「曾幾何時?祁王爺是覺得,我師父的死,是有異樣嗎?」

宋安濟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頭,他閉上眼,似是忍着憤怒,許久,他才又睜開了眼:「昨日,我聽到了一個傳聞,說是有個先生的後人,親口道出當初先生之死,是因……他!一開始,我只當作是風言風語罷了,可星兒卻說,那女子是自江南而來,姓柳,她道出先生的死因后,便投湖以身祭神靈了……如此之舉,我不可避免生了疑惑,便連夜問了當年在先生身邊照拂的一個婢子。」

「她說……她說舊年間,燕子樓常住着一位神醫,只是在先生身死前的兩日,那人因尋葯之故離了燕子樓,可就在他離開后,先生便突然生了重疾,不出一日便撒手人寰……」

宋安濟紅着眼,他看着柳簡,眼中俱是憤怒:「道長你覺得,這可能嗎?」

原來他的來意是因柳淮的死。

柳淮的死,必然是有玄妙的。

柳簡低下頭,在查天子夢時,她便已意識到這個問題,秋梧更是毫不掩飾地告訴她,柳淮算盡了所有人的生路,唯她一人赴了死路。

當年柳淮不是沒有生路,只是她沒有選擇活下來。

既然是柳淮的選擇,她又有什麼評說的權利呢?

只是……

難免覺得難過。

「家師逝去多年,還得祁王爺惦念,若在天有靈,必覺溫意。」她看着宋安濟,語氣不自覺柔和起來:「只是距她離世已有八年了,這八年裏,許多人忘了她,許多人不得不忘了她……我更願見這等景象,這樣,便無人擾她香魂。」

宋安濟似乎沒想到她是這樣反應,那滿目的震驚都來不及收去,他頓了片刻,才道:「道長……是這般想法啊。」

柳簡慘淡一笑:「家師入京都時,我年紀尚小,於她,也記不清面容了……」

宋安濟面色複雜,似乎不些不滿她如今所想。

廊下氣氛凝重起來,放在柳簡手邊的茶水小爐炭火剝開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起來。

忽然有人從行廊盡頭而來,在瞧見宋安濟和宋星衡時,來人神色微凝:「父親,二弟?」

小桌四面,宋家佔了三面,柳簡坐在茶水小爐前發愁,若是再來人,許是她就得讓座了。

宋星衡看向自己的長兄,唇邊勾出個笑容:「兄長怎麼來了?」

宋文衡一向不滿自己這位庶弟與父親的感情深厚,聽了此言只覺得他是借故挑釁,並無好顏色:「我與道長乃是舊識,聽聞他昨夜被人所傷,特來探望。」

柳簡淺笑點頭回應:「多謝世子,傷處並不嚴重,周三公子診過了,道是休養兩日足矣。」

周渚自不是這般說的。

不過么,在家不動算休養,出門少動些,也算休養。

如此一來,兩日與月余,也差不了多少。

宋文衡微皺了些眉頭,想關切,卻又顧忌著宋安濟在,故只淡淡交代了些客套話,臨了卻又擔心如此態度冷淡傷了柳簡,小心的加了一句:「若有需要,只顧著人來尋我。」

柳簡應下,又陪着幾人說了會兒話,終是賓主皆有顧忌,見好便收,柳簡送著三人出了門,才回樓中灌了兩碗苦藥湯水睡下了,傷痛加之宋安濟提及柳淮,終究睡得不大安穩。

出了燕子樓,宋安濟被兩個兒子扶上了馬車,宋文衡自知不得父親歡心,如尋常一般轉身向自己的馬去,不料卻被宋安濟喚住——

「星兒,你叫人去替你兄長牽馬。文兒,你上馬車來。」

宋星衡抬手才要行禮,宋安濟便又道:「受了傷,便莫要在意這些虛禮了,只管去就是。」

宋星衡又應了一聲,轉身離開,倒留宋文衡有些無措,只能尋着話問:「二弟受了傷嗎?」

「小傷罷了。」

宋安濟朝他招了手:「上來。」

父子間難得獨處,曾是宋文衡惦念已久的場景,可眼下,他卻有些緊張,以致都不知要說些什麼。

「你與柳道長,是何時結識的?」

宋安濟的目光有些銳利,宋文衡垂下眼皮不敢與他對視:「容州周家的案子,她參與其中,便是從那時相識的。」

「啊……」被刻意拖長的語調,教宋文衡心中生出些不安來,可宋安濟並非糾結於此,他只問:「若我教你與她成親,你覺得如何?」

什麼?

宋文衡詫異地抬起頭,有些不敢相信:「成、成親,同柳道長嗎?」

宋安濟輕輕皺起了眉頭,他粗聲道:「上位者,最忌失態,你在京都學了這麼多年,怎麼還是這般毛躁。」

此言如同一盤秋涼水迎頭澆下,宋文衡收斂了些許,可嘴角卻依舊止不住上揚:「父親方才所說,作數嗎?」他又有些膽怯:「此事怕還是要問一問柳道長的意思。」

宋安濟倒不曾有半點擔憂:「我與她的師父可是故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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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大人請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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