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發落——徹底失控,亂了心神
他看著即墨凇嚴肅道,「你看著辦吧,這件事兒的選擇權本就在你,她牽扯進來就是錯。」
雖然他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是他覺得她既然想,就應該能辦好。
可現在看來,她根本就是來添亂,就是想要更好的、更牢靠的靠山。
此刻羽木倉月才是真的慌了,她最大的依仗就是佐藤朝暉,現在他發話不管,那她在這兒豈不是任由人宰割了!?
那她花魁的名聲還保不保得住了?
下意識的,她看向了在左下側直挺挺坐著的直下燕稻,現在他是自己最後的一根稻草。
可直下燕稻根本就沒有看她,他還沉寂在即墨凇說得那句『她並不想見你』這句話上面。
他的背挺的很直,可他的頭卻埋在胸口沉思,絲毫沒有接收到羽木倉月求救的眼神。
即墨凇舉杯,玩笑道,「既然這樣,那花魁的遊街,我們是不是可以請協會,過幾天重新再舉辦一次?」
言罷,看了看羽木鶴月,抬了抬手示意,「不如就由我們白鶴小姐再走一次,她去年那晚的舞,我相信還有不少人沒有看夠呢!」
末了,眼神看向松本村離,「不知道離佬能不能割愛?」
羽木倉月跌坐在一旁,這句話算是定了她的命,可她又豈是認命之人!
含恨開口,「佐藤先生,蒼鬱自知不是絕佳,但這樣讓其他人打您的臉,真的無所謂嘛?」
她恨!
最恨的就是佐藤朝暉,這件事兒明明他是默許的,現在事情鬧僵了,即墨凇明顯要找人算賬,他就把自己推出去?
不可能!
就算是死,她也要拉著佐藤朝暉一起進泥潭,哪怕是自損一千傷敵一百。
緊接著轉身,「直下先生,當初可是信誓旦旦,說得冠冕堂皇,現在這說得話還算話嘛?要即墨先生綁回去做傳人,這件事兒您不是說說到做到?」
不是當初他的信誓旦旦,她又怎會下此決心?
她不傻。
一直知道這事兒,成就是三方勢力保她,她可以高枕無憂,甚至在藝伎街高人一等,接手羽木屋。
不成,她也知道會有人報復她、怪罪她,可她沒有想到現在事情還沒有結論,就給她先判了死刑。
佐藤朝暉一個字沒有說,坐正身子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著她。
直下燕稻倒是直視她開口道,「是,我說過,但那也是我的繼承人!不是你能辱沒的!再有,我並不知道你辦事兒如此愚蠢。」
他現在自顧不暇,對她辦事兒不牢靠惱怒不已,她還想要他幫忙!?
怕不是在說笑呢。
即墨凇舉杯笑看著這一幕,在梁辭的耳邊小聲譏笑道,「是不是覺得很虛偽?是不是覺得很可笑?」
他並沒有要梁辭回答的意思,同樣的,他也沒指望梁辭懂,他只是以旁觀者的身份,覺得花魁可笑又可憐,罷了。
梁辭握緊自己的手,他是不懂其中的含義,但他能感受到即墨凇周身的冰冷和悲哀。
他貼近一些即墨凇,抓住了即墨凇桌子底下的那隻握拳的手,仰著果敢的笑,側身盯著即墨凇,認真且滿是關懷。
即墨凇喝下手中的那杯酒,歪頭在梁辭的耳邊道,「我沒事兒,就是感慨一句。」
羽木倉月可管不了那麼多,現在她只想保住她現在的位置,她就不缺恩客,只要不舉行新任花魁遊街,她還能站起來。
「是嘛?佐藤先生可知道,現在全街都知道蒼鬱在舉行鴻宴,你說幾天後就換了花魁,藝伎街您以後還混的下去嘛!?
直下先生,你怕是不知道鈴木先生沒來,就是蒼鬱的功勞,蒼鬱不介意再加一把火。」羽木倉月抱著死志道。
言罷,她看向即墨凇,又轉向看著梁辭,「這位因該是一個中國人吧!即墨先生帶一個中國作家來是什麼意思?」
以面子威脅佐藤朝暉,以地域信息差威脅直下燕稻,以日式地下家族排外威脅即墨凇,她現在已經不管不顧了。
「什麼意思?!」
直下燕稻第一個站起來厲聲吼道。
不管救她自己有沒有用,轉移注意力這個她是做到了。
松本村離也不善地看向了梁辭,甚至都有些陌生地掃了眼即墨凇。
佐藤朝暉起身打圓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對比松本村離,他跟即墨一族和鈴木一族的關係更為密切,至於為什麼即墨凇不找鈴木歸下而找松本村離,他有幾分明白,但也抱有疑問,所以他先把人都穩住了再說。
「即墨,你來說說看吧,其實我也是有疑問的。」佐藤朝暉見場面還算安穩,才正經問即墨凇。
可即墨凇現在卻在哄著梁辭!
羽木倉月就在梁辭的手邊,她這樣尖銳的話語和戾氣十足的架勢都嚇到了梁辭,本就害怕自己是不是壞事兒了的梁辭,一聽她特意提起他是中國人,他就慌了。
就像是在中國,說他是精神病一樣!
真正私密到一定程度,日本文化也是排斥中國文化的。
這就像中國五十六個名族,有五十六種語言一樣,都還在進行著緩慢的文化融合,卻也排斥著。
「她沒說什麼,中國人沒關係的,我也有中國人的血脈,沒事兒的,不會有事兒。」即墨凇一邊安慰著梁辭一邊把人拉入懷中。
沒有抓到梁辭的點還好,一旦戳到了梁辭的點,就像那天晚上開行李箱般,梁辭立馬就會發作。
即墨凇把梁辭的頭整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眼神鋒利地射向羽木倉月,你是在找死!
因為是同一個方向,他的餘光也接收到了佐藤朝暉要求他解釋的眼神。
是了。
在這個圈子裡,當你觸及到利益底線的時候,大家都會一致對付你。
現在要是他不解釋清楚,也許下一個『花魁』就是他了。
「他就是個病人,他是寫小說,但並不妨礙什麼,我不會蠢到拿我自己開刀。我也不是有心帶他來,這點佐藤先生知道。」即墨凇快速言明意思,便把話頭丟給佐藤朝暉。
梁辭的狀態不對,雖然很安靜沒有顫抖,可這樣的安靜才是奇怪的、不對勁的。
他抬起梁辭的頭,見梁辭的眼神閃爍,抓著自己衛衣的手,用力到手背青筋凸起,仔細一點,他才看清梁辭用牙咬著自己的唇在。
這是他沒有顫抖的原因?
用傷害自己壓住了身體的反應,就是為了不表現出來,讓瞧不見他臉上表情的即墨凇以為他很好?!
「是的,我沒有跟他說要直接過來,估計松本老頭也是才接到的消息吧!」佐藤朝暉解釋著。
他信任即墨凇。
「再者,你們說的事兒,最相關的是他,他不可能這樣做,所以都稍安勿躁。」這才是核心。
當年那場轟動世家的事件,主人公就是即墨凇的母親,也正是因此即墨一族才有了最年輕的家主,也漸漸地沉靜下來,都有些不在頂級世家裡,不是家主太優秀,怕是已經是不入流的家庭了。
在場的每個人都在合計,一時倒算是穩住了局面。
松本村離見即墨凇一直對這個人都不一樣,也了解了一些學者自閉症是怎麼回事兒,笑著開口,「好好安慰......」
可他話還沒有說完,羽木倉月再度開口,「你們大概是忘了,即墨凇並不是老古董,他可是你們當中最年輕、最懂時下經濟的人。要說他出賣自己的故事,也不是不可能,你們風評被害,難道不是作家書寫出來的。」
她是三教九流的末流出身,可卻混跡上流社會,她最知道上流社會在乎什麼。
這時,松本村離沒有要關心梁辭的事兒,一個作家翻不了天,不讓他出東京都,他寫的東西,就流不出去。
這個羽木倉月確實該教訓了。
是關於梁辭的話題,即墨凇便一邊安慰梁辭一邊聽著,聽完連剛才的一絲憐憫心都沒有。
這個花魁,是真聰明?還是純粹的愚蠢?
松本村離,一個退休政客,卻還能叱吒風雲。他說話,是你一個花魁能打斷的!
「鶴月,連坐兩屆花魁是什麼時候才有過的事情?」松本村離冷靜地問著身邊從未開口的金絲雀。
不等羽木鶴月回話,羽木倉月咆哮起來,「鶴月,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你不要太過分了。」
她不能,不能丟了這個位置。
梁辭一直沒有好起來跡象,哪怕即墨凇收回精神,屏蔽周圍一切,全心全意的放在他的身上。
「鬆開,不要咬自己好不好?」即墨凇都快急得要上手掰梁辭的嘴巴了。
梁辭的唇已經見血,還滴在了即墨凇的手背上。
這讓即墨凇有些眼紅,他不該帶梁辭來的,知道是個不平安的宴請,為什麼要把人帶過來?
自以為是掌握全局,可現在呢!?
梁辭在傷害自己!
不開心、不了解,都好過現在他自我傷害呀。
即墨凇又陷入了自責中,就如同當年他覺得是自己學刀害了母親一樣。
「梁辭,你給我清醒,你給我鬆開。」即墨凇沒了溫潤,只有心痛,卻又不敢大聲怕再刺激梁辭,只能在梁辭的耳邊咬牙命令。
大概是他死命的言語影響到了梁辭,梁辭不再咬著唇,同時整個人都慌張起來。
「聽話的,聽話,不要,不要,不要凶,不是,不,聽話了,嗯,聽話了,不能,不能......」
全然亂了的言語,讓梁辭越說越急,想要逃、想要安全感,卻不知道怎麼找尋,只能雙手抱住自己的胳膊,拍打著即墨凇接觸他的手。
在他身後,羽木倉月還在咆哮,雖然被佐藤朝暉拉遠了些,可主座背後就是另一房間的門,遠也遠不到哪兒去。
這樣前後夾擊的效果,再加上即墨凇言語的刺激,讓梁辭徹底的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完全陷在了渾沌的思維沼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