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面紗之下
沒等趙沐兒說話，楚遂一伸手把小瑤從地上拉起來，俯身用袖子撣了撣她膝蓋上的灰塵，淡淡說道：「你一會通知下去，凡是我院裏的丫鬟，出去見人不許下跪，就算是見了趙崇聖也不行。」
趙崇聖？！
楚遂再次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鐵藍和小瑤都沒想到楚遂會直接稱呼家主的名諱，在心中不禁大吃一驚。
趙沐兒聽見楚遂竟敢直呼自己父親的名諱，心中頓時火起。在楚遂口中，趙崇聖或許只是一個名字，可對趙沐兒來說，那是多年來為她遮風擋雨、被她視若神明般尊敬的父親！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對她的父親不敬，哪怕只是隨口叫出名字！
因為這一句話，趙沐兒心中的雷區再次被楚遂所觸碰，心中的怒氣一瞬間超過了楚遂給她帶來的恐懼感。趙沐兒泛著淚花的眼中全無懼色，掐著腰對楚遂氣憤地吼道：「對我父親尊敬點！他的名諱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叫的！」
楚遂有些意外。被趙沐兒突然的爆發弄得一愣，他沒想到自己眼中這個自視甚高的豪門大小姐，在自己的氣勢壓迫下還能有如此膽識，竟敢和自己針鋒相對。
漠然看着趙沐兒的雙眼，楚遂在心裏暗暗道：「畢竟是能撐起一方家業的人，怎麼會連這點膽識都沒有呢。」趙沐兒的發作，讓楚遂在心裏不由得對她高看了幾分。
隨着趙沐兒的發作，房間里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楚遂面沉似水，趙沐兒怒目而視，誰也不讓著誰，一幅劍拔弩張的樣子……
「姑爺。」
「沐兒。」
最後還是在一旁的小瑤和鐵藍率先打破了僵局。小瑤輕輕拽過楚遂的衣角，鐵藍則悄悄握住趙沐兒緊緊攥拳的小手，兩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試圖停止這一切。
感受到手上的溫度，趙沐兒被憤怒填滿的心漸漸冷靜了幾分。意識到自己這樣不是辦法后，趙沐兒放下手，怒氣沖沖地對楚遂說：「你等著！我今天一定要把你趕出我趙家的門！我現在就去找我爹！」說完，趙沐兒拉着鐵藍奪門而出，一股腦直奔趙崇聖院子的方向走去。
趕我出去？
楚遂一聲輕笑，心說這趙大小姐是真搞不清楚狀況，趙崇聖把自己當成讓你上位的救命稻草，會隨便聽你的話趕我出去？
楚遂看着桌上的狼藉，又想起剛才趙沐兒盛氣凌人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更加沒了吃飯的興緻。
看向身旁心有餘悸的小瑤，楚遂緩了緩自己的語氣，將自己的手掌輕輕放到小瑤的頭上，盡量和善地說道：「去叫丫鬟們來收拾一下吧，順便把我剛才告訴你的話傳給他們。」
小瑤感受着頭頂手掌的溫度，對於剛剛發生的事情還一時不能接受。自己作為下人，從來都是受了委屈也不敢更加不能吭聲的存在，哪像今天還會有人為了自己一個下人受委屈而出頭的呢？
印象里，還是第一次有人為了自己去頂撞主子。小瑤也更是第一次聽到楚遂關於下人的一番言論，尤其讓她大受震撼。
「下人不是任你們擺佈的玩物！更不是可以被你們隨意踐踏尊嚴的奴隸！」
這句話就像是寺廟清晨的鐘聲，震得小瑤腦子裏嗡嗡地，久久不能忘懷。
小瑤抬起頭怯生生地看向楚遂，那雙原本閃爍著光芒的靈動雙眼此時只剩下對楚遂恐懼和陌生，她沒想到一直和藹可親的姑爺生氣起來竟然這麼可怕……
總之，小瑤現在很亂，需要一點時間和空間去接受這一切。儘管心情有些複雜，小瑤對於楚遂維護自己的做法仍舊是充滿感激。
聽到楚遂的吩咐，小瑤緩了緩神，強迫着讓自己鎮定下來，開口回了聲好。隨即出門叫來丫鬟們，張羅他們收拾屋子，自己則回到房間，準備將弄髒的衣裙換了下來。
小瑤回到自己的屋裏，確認門窗都關好後放下屋內的羅幃，準備褪去身上的衣服。美人輕解羅裳，身上衣裙隨着手上的動作緩緩落在地上，露出曼妙的身姿和傲人的曲線。
想到自己的面紗也被波及，小瑤無奈，只得從抽屜里取了一條新的，解下臉上面紗，露出自己的真容。
梳妝台前，小瑤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膚如凝脂、明眸皓齒、瓊鼻朱唇，儼然一副天仙般的絕美容顏。可此時小瑤的臉上卻毫無半點得意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生無可戀……
抬手撫摸著臉上的溝壑，小瑤眼睛中的神采統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沮喪失落和隱隱的淡然。如果楚遂在場，一定會被此時的場景驚掉了下巴。
只見一條半尺長的傷疤赫然出現在小瑤白嫩的臉蛋上，和一旁的靚麗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傷口沒有癒合，外翻著將小瑤臉上的皮肉暴露在外，給人感覺那疤痕就像是一條噁心的蜈蚣盤踞在小瑤的臉上，令人感到極度不適……
小瑤看着鏡子愣愣出神，不久后又將新拿出來的面紗重新帶在自己臉上，和往常一樣只露出自己那雙明媚動人的雙眼。
在心裏暗暗給自己重新打氣，眼神中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小瑤換好衣服，把眼前的疤痕和方才的不悅統統拋到腦後，像往常一樣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小瑤換了新衣重新回到楚遂的房間。丫鬟們已經將桌子收拾乾淨，楚遂坐在桌前，看上去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看着明顯還在生氣的楚遂，小瑤邁步來到他的身後，兩隻手悄悄放到楚遂的肩膀上，一邊揉捏一邊開口道：「姑爺，別生氣啦，小姐也是氣頭上。」
感受着小瑤手上的動作，楚遂情緒也是逐漸冷靜了下來。腦子裏想起趙沐兒昨天為鐵藍包紮的溫柔樣子，楚遂在心裏暗暗道：「明明也是挺好的女孩，怎麼就長了張不會說話的嘴呢？」
楚遂漸漸消氣，不經意地吸了吸鼻子，身後少女的馨香悄然鑽進楚遂的鼻腔中，戒備感頓時充滿了楚遂的整個大腦。
楚遂回過頭，眼神中隱隱透露著審視的意味，疑惑問道：「你身上為什麼還有香氣，我昨天不是告訴你不要再用了嗎？」
聞言，小瑤一愣。看着楚遂意味深長的眼神，小瑤手上的動作隨即有了停頓，思索片刻后故作平常說道：「可能是我自己的體香吧。」
體香？
楚遂好像知道有的人身上會有體香，心裏也就沒懷疑小瑤的話。楚遂站起身，順勢將小瑤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撥了下去，回身說道：「你一會再告訴丫鬟們一次，讓他們不要再用任何帶味道的東西，我不喜歡。」
「可是，為什麼呢？」
看楚遂認真的樣子，小瑤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心下暗道要不是楚遂非要把院子裏的花都搬走，今天小姐也不會來這發這麼大脾氣。
聽了小瑤的話，楚遂並沒有多做解釋，只說了一句照做就好，便不再理會。
「對了，還有不許下跪的事情，一併告訴他們。」楚遂看着院子裏來往忙碌的一道道身影，對小遙輕聲道：「只要是在我院裏的丫鬟，就不能隨便向別人下跪。」
……
趙沐兒心中惱火，帶着怒氣來到趙崇聖的別院，剛要進門，想起自己爹爹的身體，趙沐兒已經踏出的腳又默默收了回來。
「鐵藍姐姐。」想起趙崇聖的身體，趙沐兒的怒氣不由得消了大半，全都被無奈和擔憂所替代。回過頭看向自己身後的鐵藍，趙沐兒肉眼可見的垂頭喪氣，開口道：「你說我應該怎麼和爹爹說呢？他會不會覺得我不懂事，生我的氣啊？」
鐵藍滿眼憐愛得看着眼前這個只在自己面前坦露心事的女孩。對她來說，什麼家主之位、什麼趙家，什麼都沒有讓趙沐兒開心快樂重要。鐵藍看的出來，此時此刻的沐兒是真的不想讓楚遂留在這裏。
可鐵藍更知道的是，在家主眼中，楚遂就是他們父女倆的救命稻草。就連自己也覺得，楚遂留在趙家對趙沐兒執掌家主之位的確能夠發揮極大的作用。
「跟隨你的心意吧，姐姐也不知道。」鐵藍憐愛地撫摸著趙沐兒的頭頂，心想這畢竟事關趙家，即使親近如自己也不能隨意對沐兒的決定指手畫腳。
鐵藍並不在意趙沐兒會不會作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她只知道只要是沐兒的決定，自己就會支持下去。
感受着鐵藍帶給自己的溫暖，趙沐兒感覺自己真是幸運，能有鐵藍這麼一個能在自己迷茫的時候陪着自己身邊，永遠支持自己的人。想起剛才楚遂直呼自己父親名諱的樣子，又想起昨天白天楚遂那色眯眯的樣子，趙沐兒心裏暗下決心，「哪怕讓爹爹重新找一個人來呢，自己今天一定要讓爹爹把那傢伙趕走。」
想到這裏，趙沐兒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緒，像往常一樣邁步走進趙崇聖的別院。來到父親的門外，趙沐兒抬手剛要敲門，耳朵便傳來屋內趙崇聖和其他人說話的聲音。心中暗自疑惑，趙沐兒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探聽着屋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