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忍痛，無痕
忘川之濱，天魔大戰將將終了，火神戰甲未卸，急急歸天，尋遍天界，只為找一名喚紅妶的仙子。
棲梧宮
旭鳳將昏睡的紅妶抱入偏殿，她一身染血白裳未換，聖白與鮮紅交織，壯麗而又凄美。
「來人，去請岐黃仙官。」他面容肅穆，宛如冷麵閻王。
「是，殿下，小仙這就去。」了聽和飛絮自地上起來，奪門而出，此刻他們的生死與榻上的女子拴在一起。
似是痛極，紅妶眉頭緊皺，額上密布細汗，神志雖得清明，但眼神迷濛，周身靈力亦在消散。
旭鳳緊緊攥著她的手，安慰道：「別怕，岐黃仙官快到了，再等等。」
紅妶吃力地點點頭，身上的劇痛讓她無力開口。
半個時辰后，岐黃仙官來了，他一臉肅穆地坐在榻邊把了脈，俯首思忖半日，寫了張方子遞與底下的仙侍，吩咐將葯速速煎來。
他看了旭鳳一眼，低頭叱道：「你這小仙子竟如此不要命嗎？」
紅妶抬眼看著岐黃仙官，滿眼無辜，忍痛。
「仙官，」旭鳳擰著眉頭，淡淡道了一句：「她現下需要休息，你先退下吧，此事莫要聲張。」
「老夫明白。」岐黃仙官點頭退下，紅妶望著他離開的背影，閉上眼，再次昏睡了過去。
璇璣宮中，潤玉直覺著渾身如置柴薪烈炙中，熾熱難當，又如滾油煎沸俱焚。
鄺露佇立榻邊，垂眼看著手心的丹藥，心下落定，轉頭望向彥佑示意他扶著潤玉起身。
喂潤玉服下丹藥，彥佑嘆了一口氣，道：「這能有用嗎？」
「我們別無選擇。」鄺露咬著唇，紅了眼。
「娘親，娘親……」潤玉緊閉雙眼，眉頭緊擰，一滴清淚自眼角滑落，沒入鬢角，再無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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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紅妶睜眼看著紅艷的天穹頂，失神一瞬，抬手撫上心口，好像也沒那麼痛了。
微微轉頭，乍見一少年盤腿坐在身側，面色清冷，長眼微闔，墨發散亂有如瀟洒不羈的浪子，總而言之是相得益彰。
她正欲開口喚他，那雙眼兀自打開，銳光凌厲。
他伸過手，指尖搭上她的額頭，眉宇舒展開來，周身寒氣未減，冷哼一聲，拂袖起身，「你用半心救他，不要命了嗎？」
她是天生天養的曇花，雖靈脈不全，修為難進，但一顆心集天地靈氣，必要時候拿去入葯，有起死回生之效。潤玉是應龍，自愈能力極強，輔上她的半心，足矣。
紅妶強撐著坐起身，勉強扯了扯嘴角與旭鳳說道：「左右不會真的去死，無妨。」
旭鳳眼角跳了跳，眼裡染上怒氣，睨著她，冷呵一聲：「不會死，你說的倒是輕鬆，失了半心，修為全無，終了一副殘軀，若哪日沒了本神的庇護，你何處安身？」
紅妶嘆氣，斂眉垂目，手上抓著錦被，思來想去不知該答何話。
許久之後，頭頂傳來旭鳳的聲音，他說：「罷了，也怪我，此事揭過，往後只要我在一日，你定然無憂。」
紅妶訝異抬頭，對上旭鳳的視線，目光炯炯像是要看透什麼。
不知是看清了什麼，她瞳孔一縮，只一眼便別開頭去，泛白的臉頰上有著淡淡忐忑，薄唇輕啟，淡聲道：「殿下不必如此，惹你煩憂，是紅妶之過。」
「你之過，何過之有啊？」旭鳳唇角帶笑，可眼裡並無笑意。
「殿下沒有回來，小仙身為棲梧宮的人，沒能做到安分守己，惹了是非。」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復正色道：「但大殿之事，事出有因，小仙既知原委，斷不能坐視不理，方法是過激了，可總歸是有用的，不是嗎？」
璇璣宮中的那位若是出事了，旭鳳不會還站在她眼前，指著她再三多言。
旭鳳放下嘴角，眸光漸冷，一咬唇背轉身去，不去看紅妶。
望著殿外的鳳凰花樹，回想他撿到她時的模樣，呼吸再次被打亂，好一番調息才穩住心神。
她剖離半心，將滿身靈力悉數交出，以其煉丹，護得潤玉萬全，如今卻說成為他，為棲梧宮考慮，當真是心細如髮。
或許該說她聰明，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清楚，只是不願意當真，亦不願同他坦言罷了。
半心說剖就剖，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此刻將一切看進眼裡，認真去想，旭鳳唯有嘆氣，他一心所求的女子恐早已對旁人動了心，只是還不自知，默了無痕。
紅妶凝眉望著旭鳳的背影，心口驟然又泛起了疼，抬手揪著那方衣襟，想起璇璣宮的那人，閉上眼，緩緩倒了下去，殿中安靜得駭人。
長久的沉默之後，旭鳳低聲問道：「你……還願意留在我身邊嗎？」
「……」
遲遲沒有迴音，旭鳳鈍鈍轉頭，但見小人兒此時已倒在玉枕上睡得香甜，無奈搖頭，輕步上前，為其掖好被角，垂眼瞧著近在咫尺的顏，指尖在她眉間浮遊停留，眼波流轉沉溺，小聲嘀咕出聲：「紅妶，你就是個傻的……」
此間事了，天界彷彿又恢復到了往日平靜，只是這樣的風平浪靜之下，更多的是暗潮洶湧。
璇璣宮如此，棲梧宮亦是。
旭鳳睨著跪在殿下的了聽和飛絮，目光冰冷，他自認不是什麼深明大義的神仙，既做不好事，那就該罰。
至於如何罰，他權衡一番后，已有了決斷。既無去處，那便送去太上老君的煉丹房吧，做一個燒火仙童也算是物盡其用。
紅妶坐在棲梧宮後院，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魘獸，聽聞了聽和飛絮因她被罰，她動作一頓，便沒瞭然后。此舉落在旁人眼中可以算是鐵石心腸了。
其實她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了也不能改變旭鳳的決定，他是戰神，殺伐決斷，說一不二，若是能因她兩三句改變主意，她都不免會高看自己幾眼。
旭鳳遙遙望見她，踱步而來，「放心，本神會讓他們再回棲梧宮。」
紅妶聞言，拱手作揖，朗聲道：「殿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