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食夢，剜心
紅妶站定在破軍身前，擺手道：「星君客氣，我沒有什麼急事，我就是想問問忘川地界上的事。」
破軍眨巴眨巴眼，恍然大悟似地「哦」了一聲，扭捏回笑道：「仙子想問的是殿下吧。」
「正是，星君可否說說？」
「能，」破軍爽快應道：「仙子有所不知，咱們殿下英勇無雙，刀劍所向妖魔無處遁形，屢戰屢勝，相信不久就能結束戰事回天了。」
「好，謝星君告知。」紅妶暗自嘆了嘆，秀氣的眉頭皺在一塊兒，聽到旭鳳快要回來的消息，她沒來由的心慌，只希望那些話不會成真。
拂曉的天空剛從夜色中掙脫出來，整個棲梧宮都還靜謐無聲，突然，一隻腳自宮門踏出，隨即一顆腦袋探出，咬著后槽牙，嘴角抽動，手上略顯吃力。
了聽和飛絮未醒，紅妶貓著步子往宮外去，手上還拖著一隻懶洋洋的魘獸。
「看看，讓你不要食那麼多夢，你非不聽，積食了吧，我先帶你去找岐黃仙官，然後就把你扔回璇璣宮！」
魘獸晃了晃腦袋，表示抗議，蹄子踢到門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紅妶一驚，回身抱起它就往外跑，待宮裡人聞聲出來查看，早已不見人影。
去岐黃仙官府的路上，紅妶抱著撐得走不動的魘獸，滿臉無奈，平時見這魘獸羸弱，沒想到還挺沉。
一大早，紅妶將岐黃仙官強行從酣夢中拉扯出來，在她說明原委后，仙官甚是無奈，道：「此等小事，何必麻煩老夫，魘獸貪食夢珠，待它吐出來即可。」
「就這樣？」紅妶將信將疑地問道。
「不然呢，話說這不是夜神殿下的魘獸，怎的在你手上？該不會是你偷的吧！」
岐黃仙官聲音不斷提高，紅妶瞪大了眼睛，連連擺手，解釋道：「仙官誤會，我只是它暫時的主人，不過養上一段時日，後面還得送回去。」
況殿下孤寒，身邊只有魘獸陪伴，她又怎忍心橫刀奪愛。
聞言，岐黃仙官蹙眉，眼神變幻，不知何意，輕嘆一聲，「罷了，看你如此誠心的份上，老夫給它看看，免得遭罪。」
「多謝仙官！」
紅妶搓手站到一旁，見魘獸望著她可憐巴巴的眼神，出聲安撫道：「放心，既然是我養著你，我就會對你負責，下次可別這樣了，聽話，閉眼。」
魘獸爭氣，十分聽她的話。
岐黃仙官笑了笑，緘口不言。
午時，紅妶帶著大好的魘獸從仙官府出來，嬉笑打鬧之際，卻見天邊雷光閃動，似有仙人渡劫。
可這裡是天宮，有哪個仙人如此大膽？
雷聲一聲比一聲大，紅妶害怕地閉上眼，心頭惶惶不安，朝著雷聲的方向走去，是熟悉的地方——九霄雲殿。
「娘親！」
撕心裂肺的喊聲自殿內傳出，紅妶聽得真切，瞳孔一陣猛縮，袖中的手攥緊，驚得上前數步，「潤玉！」
時隔數百年，她又一次開口喚了他的名字。
「仙子留步，此乃九霄雲殿，你不能進。」殿外守將語氣冰冷，刀戢攔在紅妶身前，寒光閃了她一臉。
天界規矩冗繁，其中一條，低階仙侍不得踏入九霄雲殿。
所以，她只能止步於雲階外。
小臉蒼白，唇無血色，紅妶倒退著下了雲階，面上強撐著鎮定，細聲問道：「我只是好奇，不知這大殿下是犯了何錯受罰？」
守將們對視一眼，睥睨著階下之人，冷聲道：「大殿下勾結母族意圖謀反，天後娘娘正在對他施以懲處。」
「懲處？如何懲處？」
「三萬道極烈酷刑。」
話音落，紅妶愣住了，她眨了眨眼，不知該作何反應，迴轉身望向來路，輕輕闔眼，心中大慟，聽見殿內的痛呼，她無能為力，一滴清淚自面龐滑落。
憶起那日潤玉在北天門所言，心痛如絞，她不該勸他去見娘親的，不該的！
眸中的光散去，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抬起的腳步異常沉重，金光熠熠的九霄雲殿被她遠遠地撇在了身後。.
雷聲漸遠，紅妶終至天河。
立時，潤玉在九霄雲殿之上，以己身受下三萬道雷刑，方得天後金口玉言，寬恕洞庭水族留他們性命。
酷刑之下，潤玉靈脈枯竭，彥佑背著他一路狂奔回璇璣宮，身雖未死，但後面要受的罪會比雷刑業火還難熬。
鄺露哭成了淚人，可無論她怎麼哀求，也請不來岐黃仙官，更找不來一人為他的殿下療傷。
樹倒猢猻散，天神亦不例外。
天後對璇璣宮的監視尤在，不會有人傻到來此幫他們。
忽而，璇璣宮的大門被推開，鄺露轉頭，望見來人，忙迎上前，道：「你怎麼此時來了，快走，回你的棲梧宮。」
紅妶笑了笑，牽起蒼白的唇角，定住身形，一把拉住鄺露的手，將手中的丹藥交給她。
鄺露一愣，手中丹藥散發出的濃郁花香和靈力告訴她，這是可以救潤玉的良藥。
「你從何得來？」
紅妶半開玩笑地說道：「我自己做的，還不錯吧。」
「紅妶，你莫要同我玩笑。」鄺露眉頭緊蹙，語氣無比慎重。
「從無玩笑。」紅妶鬆開手，臉上神采黯淡，聲音亦如飄渺煙塵，彷彿隨時都會散去。
「殿下需要它，我未曾食言，代我告訴他，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話畢，紅妶手下捏訣，自璇璣宮遁走，可靈力失了大半的她，就連回棲梧宮也是困難。
在半路顯了身形，她長嘆一聲，憑著僅剩的思緒扯著身子往前走，堅韌如她。
「紅妶！」晴天炸雷一般的呼喊將她驚醒，抬眼但見一人逆光而立，手持長劍，身姿挺拔，周身寒氣叫人不寒而慄。
待她看清來人面目，弱弱喚了一聲：「殿下……」
待旭鳳走近，紅妶看清了他劍刃上的鮮血，眼前一抹黑，霎時倒了下去，身體落入一方冰寒之地，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股股仙風吹過，旭鳳身上的血腥味被沖淡了不少，紅妶身上的白衣被染紅，尤其是心口方寸之處，衣角和髮帶被風揚起，不染一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