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是我的緣分到了

平白無故，把自己丟給了一個仙女。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是燒十輩子高香都遇不到的好事兒。對於單純又正直的楊小魚來說，這是個痛徹心扉的事。

楊小魚傷心地坐在河堤上，望着西湖水獃獃出神。

水中，有條小白鰱，從水底潛出來，吐著泡泡遊盪著，盪起一輪輪小的漣漪。小白鰱沒有遇到危險，水底許多魚兒，也都跟着浮出水面。天陰沉沉的，水裏的氧氣不夠用，它們出來透透氣。魚兒盪起的漣漪好像微風，柔柔的在水面伸展開。

過了一會兒，岸邊來了許多仙界的人。楊小魚沉浸在痛苦中，沒有注意到他們。他們注意到了他。楊小魚的單純在仙界是出了名的，不過，他們都認為他是傻，不是單純。他們看着這個傻子「哈哈」大笑，然後跳進了湖水。

他們很粗魯，包括一些仙女，像是天上掉了許多個隕石，砸進了湖水裏。湖水裏濺起朵朵水花，濺跑了小魚，濺碎了漣漪，濺醒了他。仙界來了這麼多人，應該和他一樣，去尋找還魂草。據說，數萬年前，世間有個妖獸名曰混沌，有小山般的身姿和焚燒世間一切的火焰，荼毒人間和仙界。這個時候，仙界有個仙狐，為了拯救人間和仙界，將混沌鎮壓於西湖底。混沌肉身強大，仙狐無法直接殺死。為了世間蒼生和仙界，仙狐將自己融入西湖這片土地，用自己的仙力將自己和混沌溶解到大地中，滋養出了一棵充滿靈力的還魂草。

來的時候，龍潭河給了他一副還魂草的畫，其餘的什麼都沒有告訴他，只是告訴他，「世間的許多事，可遇不可求，能得到就得到，得不到是天意。」楊小魚現在正傷心，師父又說了，得到得不到看緣分了。今天，他遇到這件事，是厄運般的緣分，緣分如此，他也不必着急去找還魂草了。

楊小魚往回走，遇到了許多仙界的人。他們見了他都笑，他見了他們也笑。他們笑他，是笑他傻；他笑他們，是認為他們給了他善意，他也要回報給別人善意。走過去的時候，有些人低聲的說，「這是個傻子。」小聲說，不是怕他，是怕龍潭河。怕龍潭河，就要給龍潭河幾分面子。既然是幾分面子，他們就可以稍微放肆下，輕聲地說，卻故意讓楊小魚聽到。想讓他聽到，又有這麼多人說，楊小魚肯定聽到了許多。聽到后，楊小魚依然對他們笑，他沒有聽到是說他，他認為就不是說他。他們見到楊小魚這個樣子，他們笑的更愜意了。仙界的生活沒有柴米油醬醋茶，過的也是瑣碎的日子，瑣碎的日子，需要找點樂子，楊小魚就是可以適當玩弄的樂子。.

楊小魚走出西湖邊，迎面的是一家小酒館。酒館是兩座茅草房。一座是客人喝酒的地方，一座是住宿的地方。茅草房的的東牆角，插著一根紅旗，紅旗上寫着「天下酒店」。人傷心的時候，有喜歡哭的，有喜歡玩的，有喜歡悶悶不樂的，楊小魚喜歡吃。吃美食，很好，沒有美食，隨便吃些食物也可以。楊小魚走到酒店，酒店的老闆，是個老頭子。老頭子滿頭白髮和白鬍子，衣服破爛卻塵土不染，精神矍鑠，看起來邋遢卻又不討人厭。

「客官，你喝點啥。」

「一壺美酒，兩個葷菜。」

「要不要再來個素菜？」

掌柜很會做生意。

「我只喜歡吃肉。」

「好的，菜馬上到。」

「掌柜，半小時了，菜咋還沒有好。」

「客官，菜馬上都好了。」

這都是第十次了，楊小魚依然對掌柜的話深信不疑。掌柜樂呵呵笑了下，回到廚房了，讓自己的孫子出外招呼。掌柜的孫子魁梧軒昂，面如刀砍斧削。

「你人很好。」

「我也覺得我人很好。」

「我誇別人，別人不是說哪裏，就是說過譽了，就你欣然認為我說的對。」

「我本來人就很好啊。」

「你的確人很好。」

「謝謝。」

「田生，快來給客官端菜。」

「你稍等，我給你端菜。」

田生端來一壺瑤琳洞藏酒、一盤西湖醋魚和一盤龍井蝦仁，拿來兩雙筷子。酒和菜放好后，田生坐下來，遞給楊小魚一個酒杯和一雙筷子，給楊小魚倒一杯酒，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干。」

田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的酒，你二話不說，就喝，豪爽。」

楊小魚跟着端起酒杯，同樣一飲而盡。

一杯酒進肚，楊小魚的身體發了熱，心中的傷感也融入了酒水，隨之而來的是世間舒服，好像有人在微微在給自己按摩，全身放鬆。喝了一杯，好，楊小魚舉起了酒杯，與田生喝了第二杯。三杯、四杯、……楊小魚不知道喝了多少，醒來后，發現自己躺在柴房中。柴房的房頂和牆壁是黑的，周圍是木柴，他的身子下邊，鋪了稻草。楊小魚站起來，吐掉口中的草葉，彈掉身上的稻草。掌柜的手藝太好了，昨天吃的美食，甜蜜的滋味兒帶到了夢裏，在夢裏，楊小魚依然在吃西湖醋魚和龍井蝦仁。

夢裏有美食，嘴邊只有稻草。

楊小魚和掌柜一樣，平時弔兒郎當，不講形象。不過，他與掌柜不一樣的是，掌柜的是自己做生意，他有門有派，不能穿的破破爛爛。龍潭街真是溫柔，好對門派的掌門，對自己的弟子要求很嚴。他們是仙人，仙人都是有頭有臉的，要注意形象。他的師父，只要不是形象太邋遢，都不管。楊小魚去掉口中臉上和身上的稻草后，走出了茅草房。

「昨天吃的和住的，一共是二兩銀子。」

茅草房外，陽光溫柔，卻傳來粗獷的聲音。

「我沒有住啊，酒飯，你也吃了一半兒。」

「昨天下午你喝醉了，讓你睡到大街上，我不忍心，我直接給你上好的客房，有點我宰你的嫌疑，思索再三，再三思索，我讓你住在了我們小店的柴房。又出於善心，我從外邊給你找了些干稻草，這個我沒有給你要錢，你不用謝我。至於我喝的酒，吃的肉，都是我陪你吃的，當然要你掏錢。」

「有道理，你不讓我謝你，我也要謝謝你，謝謝你的好心。」

楊小魚遞給他二兩銀子，與田生交談幾句后，去了西湖。西湖邊，沒有啥仙人，也沒有人了。昨天太多的仙人，一個個「噗通、噗通」的跳入湖中，給周圍的人嚇傻了。有些仙人，他們能看出來，有些看不出來。這些仙人跳進湖中，都沒有出來，他們都認為是投湖自盡了。一下子這麼多人自殺，他們認為西湖這片地方出現妖魔了。話越傳越亂，說投湖自盡的有，說西湖出現了妖獸，迷惑人間，一口吞一個人的有，說的是越來越亂，說的是越來越恐怖，說的再也沒有人敢來西湖邊了。

楊小魚也跳湖了，湖水清涼。

「我可不像飄雪花那麼傻，明明會避水訣，就是不念，濕了身。不對，她太有城府了，給我來個濕身誘惑。她不知道的是，我可是正人君子，我才不會被他誘惑。不過，誘惑不誘惑又如何，她直接對我用強。不想傷心的事了，現在我有事去做。」楊小魚念了避水訣，在西湖底尋找著。若隱若現的「殺、殺」聲，從西湖底時不時傳來。楊小魚循着聲音，游到了一個洞口。聲音是從洞中傳來的，楊小魚進了洞中。過了一個狹長的洞，突然眼前一亮，溫柔的陽光中，青山青翠，綠水溫柔，鮮花芬芳，鳥兒啼鳴，……

「這兒是人間仙境。多美的地方，不溜達一圈兒，對不起自己。機會這種東西，師父說了，是緣分，我就不與他們去搶了。機會先給他們，等他們找過了，我再去找。如果真有緣，我去的晚，也是我的。如果沒有緣分，去的早也是別人的。」

「不就是個還魂草么？我們都是仙人，是長生不老，是不會死的，有了更好，沒有了也沒啥大不了。再說了，這世間的事，凡事講緣分，有緣自然是你的，無緣打打殺殺，終究也不是你的。放着這麼美的風景，你們不去欣賞，你們去打鬥，你們是不是傻。」

聽着裏邊的打鬥聲，楊小魚心中無限感慨。

「這，終究是別人的事。我可以給他們建議，我無法去決定別人如何做。以我這個小輩兒，頂多是個平輩兒中人，也沒有人聽我的。算了，別人的事，就讓別人去做決定吧，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走，我去欣賞風景去。」

「估計你們現在都找過了，如果你們找到了，是你們的緣分，如果你們找不到，我找到了，是我的緣分。」

夕陽西下的時候，楊小魚聽不到打鬥聲了，向裏邊走去。天黑了，楊小魚也看夠風景了，走的比較快。走的比較快，也終究是走，沒有向裏邊飛去。向裏邊走了一刻鐘的時間，楊小魚看到了一個躺在地上的仙人。仙人受的傷很重，但沒有生命危險。沒有生命危險，就讓他在這兒休息下。楊小魚繼續向里走，走着走着，躺在地上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都沒有生命危險，楊小魚繼續向里走。

眼前，一座小山，躺了許多人。躺了這麼多人，還魂草肯定在裏邊。不過，依他看，這麼多人在這兒找，還魂草肯定被找到了，他去也是跑空趟。

「師父有命，有沒有緣分，這個我決定不了，如果我不去，就是有違師命，對師父不尊重。作為一個仙人，對師父要尊敬，出於對師父的尊敬，我也要上山去。」

地上躺了這麼多人，他都習慣了。習慣了，他也不在乎了。終於到了山頂，山頂上有些人，他都認識，是各大仙門派的得意弟子。師父有師父的面子，師父們來爭個還魂草，傳出去是要丟人的。至於弟子們打架，成不成年，在他們看來，都是小孩兒打架，彼此上面子都過得去。能走到這步的弟子，除了楊小魚，都是各大門派的精英。這些精英，經過幾番爭鬥，都躺在地上，沒有力氣了。

在他們的眼前，有個十來丈高石塊兒，像個石劍插入山峰。石塊兒的最上邊有個裂縫，裂縫中有些許泥土，泥土上長了一棵小草。

「不會這麼巧吧，這個就是還魂草？」

楊小魚掏出畫，對了幾次，終於確認這是他要找的還魂草。

「『得來全不費功夫"，我的天哪，我沒有花力氣找，也沒有與誰爭，身上連塊兒皮都沒有擦掉，我就找到了還魂草。這真是上天給我的緣分，緣分到了擋都擋不住。感謝天、感謝地，感謝緣分，讓我找打了你。」

楊小魚一個縱越，跳到了石塊兒，從石縫中拔下了還魂草。下邊各大門派的精英弟子，一個個眼巴巴地看着楊小魚驚呆的表情和可氣的自言自語。聽到「感謝天、感謝地、感謝緣分讓我找到了你」這句話的時候，他們口中一個一個「感謝你祖宗個頭」在腦海和空中飄過。

楊小魚拿着還魂草，視若珍寶地向山下走去。他來的時候是走，他走的時候也沒有飛，還是走。他慢慢的走着，周圍人心中流下了涎水，眼巴巴地看着他和還魂草。他們昨天找尋了一天，與各門派弟子打了一天，結果，結果，卻讓這個傻子輕鬆地拿走，這他媽的太沒有天理了。

「得了便宜賣乖，你快滾啊，這不是在氣我們么！」

「各位師兄弟，你們是不是想要？」

「這是個傻子，也許他們說想要，估計他都給他們了。」

「是，小魚師兄，小魚師弟，給我，給我，給我，我給你好處。」

他們一個個張大嘴巴，許諾著各種好處。

「可上天讓我找到了，這是上天給我的緣分。上天的緣分是最大的，你們想要，我也想給你們，可不能違背了上天的意志啊，違背了上天的意志，是要遭雷劈的。對不起了，各位師兄弟們，我不能給你們。」

躺在地上的各門派的弟子，怒目圓睜，牙齒外露，好像野獸的獠牙，恨不得把楊小魚挑到天上，再狠狠地摔在地上，直到把他蹂躪至死。

「師兄弟們，你們是真的想要，可我真的不能違背上天的意志，我走了，你們好好休息。你們要想開些，世間的一切都是緣分，緣分到了，自然就是你們的，不是你們的，是你們緣分沒有到，這樣想，你們心裏就平衡了。」

「滾，滾，快滾。」

地上躺着的人，一個個怒吼。

「不要和他們生氣，他們為了找還魂草，費盡了全身的仙力，現在近在眼前，緣分卻不是他們的，他們心中自然有怨言，他們罵你幾句，沒啥，不要放在心上。做人，要寬容。」

楊小魚理解他們，他們太傷心了，說些粗俗的話，他都可以理解。

「你們心裏難過、憤怒，我理解，我不會生你們氣的，我走了，你們好好休息，然後回到門派，就給你們師父或者掌門說，是你們緣分沒有到，不要怪你們。」

「不要臉，不要臉，不要臉，……」

他們都愣住了。